春江花朝秋月夜————MYTH103（winding90）[下]

是的，他在逃避...骄傲如他，竟然会感到害怕而不愿面对自身的变化...
「以後小安就不是你的小厮了，以免你老当他是金铜人打不坏！」
离小安远点，也许就能减轻这些扰人的变化吧...但是心情却更加沉重，心底呼喊不准小安离开的情绪，滋滋扰扰著全身，烦！烦得要人命！
定睛一看，老松树下出现了一抹透明的白影，而且越来越清晰...看著成形的白影向他靠近，他只是冷眼看著，好奇是谁在装神弄鬼...没想到却是『自己』...那人的眼...眉...披散的发...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容颜...
就像在照镜子，对面的自己，发随风摇盪，双眼温柔地低垂，唇边带著无尽的微笑，那人没有自己对外拒绝的棱角，没有强势的傲气，没有冰冷无情的面容，没有对自身尖锐的厌恶...只有人见人爱的甜美笑容和圆融处世的温文儒雅...
一直都只爱自己的，活了近二十年，他一直只爱自己，没有人比自己长得美，没有人比自己来得有才智，没有人能像自己这般完美，不是吗？所以只有自己最重要，只有自己需要放在心上，不需要再有个外人侵扰...
「是呀...最爱的明明就只有我自己...不是吗？」
他将另一个『自己』抱入怀中，倒向黑木大床，他一直都想拥有自己的，就算此人是鬼怪妖精他也不介意，这种可说是不可能的梦想得以实现，他很高兴...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看著身下这张含著春情，朝思暮想的面容，他却想到另一张纯洁脱俗，如玉清透的脸。听著熟悉悦耳动人的轻吟，他耳边却响起另一人那清彻傻气的童音。摸著近在眼前的柔靭身躯，他却回味著另一副身体的娇小绵软...该死的！怎麽一回事？偏偏一直想著小安的身影...
突然身下人周边漾起水雾整身围绕，变得看不清面貌，片刻後水雾随即消散无踪，但是...那人已变了模样...
灵动的水亮大眼，红艳饱满的双唇，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此人的美可以娇艳如春日桃花朵朵，也可以柔媚若冬日朝阳温柔，但大多时候则是纯真得像水晶般透彻真实...
心被憾动了，不知道原因，但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某种悸动...不，这不可能！
感觉到危机...脑袋突然冷静得就像平滑的水面，没有一丝涟漪，微眯眼看著身下人，脑中思絮快速飞转，一直以来，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有形无形的，只要对他的身心可能受到威胁，他会想尽办法去抹煞...这次应该也做得到...应该的...
不知何时身下的人又变回了他的样子...彷佛刚刚是他的错看，才把身下的人看成了小安...呵！他英明神武怎麽可能眼花...
已没了兴致拥抱一直想触碰的身躯，意乱情迷已不在，开始认真地思考身下的人是什麽样的妖物，似乎能探人心思...突然狗一般灵敏的鼻子，嗅到奇怪的味道，算是香气，但却让他感到莫名的恶心，厌恶感激增。
「什麽骚味!!给我滚!!!!!!!!!!!!!!!」
把人赶了出去，不只鼻子灵，他的耳朵也敏。
「唉呀呀~~有必要这麽生气吗？不就是心事被发现了嘛！干嘛骂人...」
那妖怪口中呢喃的话...让他大为火光，狠瞪著妖怪的背影，紧捏在手中的蝉翼却怎麽也发不出去，谁叫那家伙长了同他一般的脸呢！他可舍不得伤......但是他很快就收回了这句话！
当他看到那妖怪紧拥著小安，就要吻下去之时，早忘了不伤『自己』美丽身躯的念头，右手往袖里一缩一伸，三只蝉翼上手，精准地往妖怪的肩、腰、腿射去，看来对方也非泛泛之辈，竟然闪得过，不过这不代表那妖怪能赢他。因为他也才用了三成的力道...不就是怕妖怪拿小安来挡，担心误伤...他没冷血到愿意牺牲自己小厮的地步...
那妖怪用他的样子抱著小安，用他的样子亲吻小安...画面看来非常怪异，有种错觉...就像是自己抱著小安，亲吻了小安...忍不住想像那是什麽感觉呢？应该还不错吧...身体突然有些火热...该死！他在想什麽混事！
「不要用我的脸做那种愚蠢的事!!!」他大吼道。
死小安竟然把他和那妖怪搞错！生气！非常生气！心底就是非常愤怒小安认不出他来...十指快速齐放无数银针，乾脆把那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起杀了！
「果然...主子不可能对我那麽好的...」
什麽意思！那小鬼竟然一副又失望又落漠的表情，心有一丝丝抽慉，沉了脸，反正他就是不温柔、又凶又恶...这就是他呀...他从不委屈自己，只做最真实的自己，问心无愧！
可恶！妖怪竟然当他的面想拐走小安，不想活了吗？臭小鬼如果敢答应，他也给好看！瞧小安一副颇有兴致被拐走的模样，看了就生气！把他置於何处？想走？没门！...他们抱太久了吧？分开！怎麽看怎麽烦！
他竟然曾冀望道士能把妖怪给收了，这根本是他做过最蠢的事！不该对蠢道士抱有希望。
一场闹剧，莫名收场，变成了赏月吃夜宵，哼！要不是他的确饿了，才懒得理这群无聊蠢货...死小鬼干嘛一脸哀求地看他，瞥了瞥趴在不远处装死的蠢道士，哼！不就是想要人上前关心吗？无聊！再瞧瞧拉不下脸去哄道士的阿宝，干嘛心里著急还故作无情？莫名其妙！少爷他没吃饱，心情不佳，懒得理这对活宝...反正不会有事。
边吃边听著那妖怪解释他所学幻术的奇异处，会变成对方心中的最爱吗？突然想起之前在房里，那妖怪有一瞬间...变成了小安...这代表什麽？小安在他心里也占有一席之地吗？怎麽可能......
关翰清，你想逃避到什麽时候？
为什麽看不惯小安跟人亲近？为什麽替小安心疼担忧？为什麽一再地否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聪明如你，会真的不知道原因吗？不愿去面对...你在害怕什麽？
害怕？...害怕什麽？...他关翰清在害怕著...什麽？是吗？害怕呀...
「小安...你愿意跟我走吗？」死妖怪的声音。
拿筷的手一颤，没拿稳，掉在地上了...
又来了...死妖怪又想拐小安走？但是语气却认真而慎重...看来死妖怪是有决心的...小安会答应吗？换一个对他好的主子...
看著替他递新筷的小安，如果他下命令不准小安走，会听吗？哼！觉得自己很无聊...所以没说出口，他静静地吃饭...心情真的烦...好沉重...为什麽自己要体会这种难受的感觉呢？明明不断拒绝心被侵扰了...
没错...他在害怕...害怕爱上别人...爱上...
明明就打心底排斥所有妄想进入的人，为何独独让那一人占尽了整个心...？有种恐惧在滋生，爱上别人就意味著会受到自己以外的个体影响，无法完全掌控所有事的不安...好令人厌恶！所以他不要去爱别人，因为...未知让人害怕...
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曾几何时这麽窝囊？他是骄傲的、美丽的、智慧的...完美的人，却在那小鬼身上漏了破绽，是个缺陷，是个瑕疵...见鬼的不介意！天杀的无怨无悔！这样根本不是他！不是原本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回不去了？
等等...为什麽...死妖怪突然又变成他了？抱著小安...变成『自己』了...
妖怪的幻术是变成别人心中所爱...妖怪抱著小安变成他......消化...他需要消化一下...这两件事的关连...他平时机智聪慧，怎麽现在突然脑筋转不过来？有什麽结论...很重要的结论...他想知道，心急...却又雀跃不已...
死妖怪又想吻小安!!一把将人向後扯入怀中，...好柔软的身子...好娇小...
小安喜欢他，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子...这就是死妖怪变身的原因...喜欢他？爱他？怀中的这个小人儿...心里有他...这个消息让他有些喜不自胜，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喜欢，他关三少多的是人的仰慕和倾心，但是换成了小安就是不一样...
不至於像做梦那般轻飘飘，却是满满的欢喜...愉悦的心情不断从心里某个他不愿去打开的盒子中溢散出来...向上升华，推挤著他的五脏六腑，全身都流窜著称为喜悦的血液...心跳很快，根本无法控制...
之前懦弱的恐惧已不复存在，他怕什麽？他可是关三少，聪明才智谁人能敌？绝色容颜谁与争锋？武艺通透谁敢挡关？害怕？他关三少的字典里没这词！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没有任何事可以令他动容......也许...除了小安...
好吧！看在小安把他看得那麽重的份上...他稍微接受一下事实...接受他也有把小安放在心上的事实，但是他并没有爱上谁，他只是比较在意那个小鬼...
可恶！在他怀里还敢对妖怪伸出温柔的手，不是喜欢他吗？为什麽和别人靠那麽近？为什麽要给别人摸？为什麽不一直...无时无刻都看著他...
双眼狠狠盯著小安和妖怪相握的手，环抱小安腰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收拢，他可以真接将小安带离这个鬼比人来得多的地方吗？好想...把小安藏起来...
「主子！你不要勒那麽紧，我的腰好痛！背也痛！...唔...痛!!」
这才惊觉下手太重了，但是心情就是差，生气地直接松开手让小安一屁股摔在地上，以为看他吃痛会心情好些，没想到变更恶劣...有一种自己已经完蛋了、没救了的感觉...该死！
边饮著梅酿，边看神怪感情戏，啧！无聊人士...喜欢就喜欢，搞这麽一堆，是因为爱上了，所以变笨了吗？钻牛角尖成了习惯，不痛苦吗？...如果是自己，也会一样看不清事实吗？也会像那妖怪一样蠢吗？...是不是连他自己都会变得厌恶自己...会吗？
终於把那三位的情爱纠葛解决...如果搞不定，小安会一直介意和担心吧？哼！真是善良的小鬼...瞧小安高兴的手舞足蹈...
突然小安转过身看他，他没好气地斜瞪小安，没想到随之而来的笑容甜美得让他眩目，手中的瓷杯滑落...
小安的笑容里头包含了事情解决的喜悦、对他的感激、对他的景仰、对他的骄傲和对他显而易见的依赖，让他深藏心底已出现裂缝的盒子，啵的一声，整个盖子掀了开来...直冲而上的情感宛如巨浪在胸中、在脑中澎湃地翻滚，完了...真的完了...
没想到一直囚禁在心底对小安抱有的特殊感情，一遭到解放竟然是如此猛烈...这样激烈的情感...他竟然会有...
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小安纯真美丽的脸庞，肌肤细致而柔腻，果然不讨厌碰这小鬼...甚至好想更进一步...
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才让小安进他房里，先不论小安递来的布巾他竟然不嫌脏，破天慌地用了，在他更衣时，没将小安色迷迷的狗眼射穿，也是怪事一件！
赤裸的肌肤敏感地感觉到流连的目光，令他好生烦燥，看什麽看？他知道他身材好，体态佳，但小安的视线也太直接了，让他浑身不对劲...
「你到底在看什麽？」套上了衣，他终於忍无可忍地问道。
再看！他就要收取同等报酬了...想想，小安的身子是否也是雪白清透得令人移不开眼呢？
突然心底某种异样的火焰窜升，让人心燥热，看著低头碎念的美丽小家伙，情不自禁想去靠近...
「抬头。」走至小安的前方，声音低沉地命令。
看著那张爱笑的脸缓缓抬起，又是常见的疑惑表情，小鬼永远都弄不懂他的心思...
突然蹲下身，拉近彼此的距离，没想到吓著了小安，他早忘了自己让小安背上带了伤，瞧那张小脸因疼痛而皱起，他的心也泛著疼...当下决定以後都不对小安动武，连毛笔都不再乱射，想要...宠他...
「疼吗？」声音变得轻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紧紧盯著小安惊讶的双眼，手指轻轻抚上温润的脸庞，小家伙又变得呆傻了，眨著水光大眼，目光迷茫煞是诱人，让他很想趁人之危...
手指滑过皎好的眉眼，刷过雪白鼻头，最後...是艳红的唇，轻柔描绘著饱满的形状，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令他著迷，好想...好想咬上去...味道一定比苹果来得香甜...
敌不过心底渴望的驱使，缓缓往那双微启的唇瓣移近，手指从小安的颊向下滑至纤细的颈，没想到惹来小安一声甜腻的低吟，瞬间原本溢满胸腔的火热全往身下汇聚，身体一震，凤眼大睁，他竟然...竟然对小安动了情欲！不可置信！
有些生气地瞪著眼前的肇事者，这种时候还跟他装无辜，不知道那厥唇眨眼的模样更是招惹他心底的欲望吗？什麽都不懂，还若无其事地勾引他！小鬼一个！
克制来得突然的欲望，手一抓，将人带至门边，随性抛出门外，当然不忘控制力道，再把人摔伤，难过的也是自己，大力关上门，靠著门板，他需要冷静一下翻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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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那张脸果然容易惹事，哼！以为他会不知道项义荣和项义乐来找他閒聊是为了什麽？打他的人主意？不要命了？
午膳时，那些菜根本不是人吃的，他只吞了几口粥就再也不想委屈自己了，瞧小安替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心情大好。
「主子...」充满担心，绵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你下去吧。」
不等小安把话说完，他就给了回答，想先下去替他另外煮东西吃不是吗？问他怎麽知晓？他就是知道，谁叫小安就是把他摆在最重要呢？小家伙的性子早被他给摸透了。
看著小安远去的身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微笑，但一下就给两个白痴坏了好心情。
「总觉得二少和三少都相当看重这小厮呢...」项三少爷项义荣语气带著好奇地问。
「真好呀...有那麽绝色的小厮服侍，真令人羡慕。」这句是四少爷项义乐说的。
眯起眼，这两个家伙是不想活了吗？怒火在细长的眼中跳动。
「是呀...不知道三少卖不卖？多少钱我们都买喔!!」
要买？行呀！拿命来买!!
正想发作，身旁的二哥开口说话了。
「小安呀！他是我们观云山庄的宝贝，我和清儿当然待他特别...若谁敢欺负他的...不只我和清儿，整个观云山庄的人都会报复的喔！所以...请二位少爷别说那种话...让人不是很愉快呢！」
总是爱凑热闹的蠢道士不忘插上一脚。
「是呀是呀！那小子身上有神灵的庇护，谁敢对他不利，一辈子都会不幸喔！相信我的没错！」
「不就是个下人......」
「啪！」
重重地放下碗筷，立刻聚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一双凌厉凤眼缓缓扫过所有的人，直令人畏寒地想打冷颤。若不是身旁的二哥不断要他别动气，他早就翻桌开打，哪可能忍下胸中怒火不发？哼！手一拍桌，站起身，他话也不多说就离开了。
下人又怎样？小安只专属於他，别人甭想打他主意，小安唯一的主子就只有他，只能听他的命令，只准待在他的身旁，敢动他东西的人，他会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後来二哥和蠢道士也追了上来，说好听是不想跟一群坏家伙同桌，打的主意不就是想上染樱苑蹭饭吃？哼！用白眼嘲笑他们一顿。
一进小厅，就见小安面色通红抱著头猛摇，不知在想些什麽...有想他吗？
坐到小安身边的座位上，看著那张俏颜红得似火，显露出憨然的媚态，好想把人拥入怀里...
「主子......」
一声低唤，隐含无限娇媚风情，他差点就把持不住想将小安拖进怀里的冲动了。
「主子，当下人就要被卖吗？你要把小安卖掉吗？」
「不卖！」
竟然问这种蠢问题，那种事永远不可能发生，他早打定主意要把小安绑在身边一辈子！
饭後，他懒懒地斜坐在椅子上，目光舍不得从忙碌的人儿身上移开，每多看小安几眼，心中的喜欢就多加几分，如果永永远远地看下去，他会有多喜欢小安呢？无止尽吧...
「......过来。」
终於顺从了心底的渴望，将娇小的人拥入怀中，满足感让他勾起美丽的笑靥。
「好轻...」
叹息似地说道，怀中的重量实在轻得令人不安，情不自禁地紧紧环抱，就怕人儿被风一吹就消散了，以後要让小安多吃些，长点肉才行。
不忘叮咛著小安不要去接近姓项的，他知道小安一定会听他的话。
轻抚小安的背，让小脸靠在他的胸前，瞧那张稚气未脱却光艳照人的容颜已昏昏欲睡，心暖暖地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