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轨————紫篁

"嗯？"商洛挑高一眉，这老头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
乔史正了正脸色，"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父母？"
真是单刀直入，难道为了儿子要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要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商洛摇了摇头，这是实话，自己是没见过，就算见过也忘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在哪个孤儿院？"乔史凑近了身子，想将他看得更仔细些。
"未......来。"真是讽刺，明明是个黑心的地方，居然取个这么......恶心的名字。
"未来儿童福利院？"乔史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怎么知道？"g
"真的是这样......"乔史看起来有些震惊，只是顾自地喃喃着，脸色有些苍白，至少商洛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说乔史认识自己的父母？算了吧，就算认识又怎样，自己一个人孤身过惯了，突然冒出父亲母亲还会不习惯，既然已经丢了他就不要再想捡回去。
看着乔史自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商洛有些怀疑眼前的老人是不是有些......呃，老年痴呆，突然会想杀自己，又突然想了解自己的身世。这么危险还是早点离开吧。
良久，乔史才再次出声。
"你在找骆毅？"
"是又怎样？"商洛不置可否，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可告人，但是一个黑帮老大来管自己的私生活，有点......狗拿耗子。
"我很对不起。"乔史站起身，眼睛里有着愧疚。
"你什么意思？"商洛直直地看着他，总感觉乔史话中有话，至于是什么，他不敢乱猜。
"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欠我那个故人的，以后......"我会替她保护你。乔史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一切。
"你说白一点。"商洛发觉了乔史的眼神，心里似乎有些不安。
"你找到骆毅了没有？"
"没有。"这是明摆着的事。
乔史笑了，笑得有点老谋深算的感觉。商洛顿觉背后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你不想相信......"乔史用手抚着头，他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杀了商洛，真的很庆幸。是她的保佑吗？
商洛愣住了，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也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乔史从西装中拿出一叠纸放在商洛面前。
而商洛有些颤颤地伸出手，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些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像要把他们印在心上，可是为什么有种毁天灭地的感觉？就连自己也瞬间被扯得四分五裂。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商洛意有所指，但眼睛却没有看向乔史。
乔史摇了摇头，"对不起......乔......他在市区的医院里。"
"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不是！"商洛红了眼睛，抓起一边的包就冲了出去，为什么会有种希望被完全破灭的感觉？连痛都好像已经麻木了。
而乔史仍坐在那里，嘴里轻轻地说着："所以他睡着的时候......叫的也是你的名字......"但商洛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次是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商洛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跑着，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全是假的，全是骗他的，骗人的......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笑话，好好笑，可是商洛却笑不出来。
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商洛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医院。自己是有病了，而且是神经病，居然会不知不觉到这个地方来。
跟护士小姐要了乔伦住的病房号码，商洛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又要见面了，可是再次见面他要说些什么？早日康复？还是好久不见？
在门口伫立良久，商洛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身为黑帮还真是面子大，连住院都是豪华的上等房，和酒店差不多。不过谁不知道这个医院只是影盟的附属部门。
还好。看到里面熟睡的乔伦，商洛不知道为什么舒了口气，如果乔伦醒着自己反而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睡着了自己或许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轻轻走到病床边，商洛皱起了秀眉。好怀念，好怀念从前的日子，可是已经回不去了，完全回不去了。
原本睡着的人猛然睁开了眼，商洛内心有那么一丝挣扎，但他忍住了想逃跑的欲望，他想最后一次好好看着乔伦，如果错过了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来干什么？"因为刚睡醒，乔伦浑身都有着一种慵懒，虽然眼中还有些血丝，头发零乱，但丝毫不损他完美的容颜，那张让自己眷恋已久的容颜。
"我......"商洛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良心不安。"看来乔伦还在为上次自己抛下他自己离开的事生气，商洛轻轻笑了笑。脾气好像没有变呢。
"我只是来看看你。"商洛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他在强烈地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怕一不留神就会完全暴露在乔伦的面前，而乔伦又是个如此精明的人。
乔伦调整了下受伤的肩，准备坐起身，商洛马上上前替他把枕头摆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乔伦皱眉看着他这样的举动，以往的商洛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恨不得用眼神杀了自己，能逃多远就躲多远，现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怎么了，想喝水么？"商洛以为他盯着自己看是想喝水，便转身倒了杯温水，送到他面前。
虽然商洛的行为很可疑，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渴了。乔伦也不拒绝，喝光了杯里的水后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乔伦看向他放在一侧的背包，他想离开？去哪里？
商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侧了侧身，将他的视线挡住，"没什么，我要出差一阵子，顺路来看看你。"商洛说得很轻，让乔伦抓不到他话中的把柄。
"不送。"乔伦薄唇一张，冰冷地迸出两个字。
商洛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乔伦明显是在赶人。但他很快恢复冷静，反而露出妖媚的笑容，"不要，我想多陪你一会。"
乔伦眉头剧烈抖动了下，商洛今天很异常。
乔伦看向窗口站着的商洛，明明说了只想在这里陪自己，可是却一个人站在窗口看风景，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在看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商洛猛地回头，看到乔伦站在自己身后，近到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你饿了么，我去......"商洛正准备要走出乔伦的包围圈，却发现乔伦已经完全断了他的生路。
乔伦将手撑在窗台上，将他困在窗和自己的胸膛之间，"商洛，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劝你聪明一点，不要玩火自焚。"
自焚么？他早就已经在火海了。商洛淡淡地笑了下，伸手环住乔伦的腰，将脸完全埋进了他的怀里。只想再感受一次他的温度，他的味道。
谁知乔伦一把扯开他，"别告诉我你爱我到不要尊严的地步。我不是骆毅，你看清楚！"知道商洛这样完全是因为骆毅，心里就有着强烈的恨意，不就是一个死人么，居然还可以让商洛念念不忘。
商洛自嘲的笑了下，"你没说错，我是爱你，爱你到了无法自救的地步。"真是讽刺，天下最讽刺的事情居然让自己碰上了。
没想到商洛会如此轻易地承认，原本想羞辱他的话全噎在了喉咙口。乔伦脸一沉，"滚出去。"真是个恶心的字，可是商洛说出来竟让自己有些......轻松？为什么？因为他爱上了自己所以高兴么？不，不是。乔伦就是乔伦，不会被感情束缚。而商洛又何尝是呢。
"你说过要我在你身边的。"商洛小心着他肩上的伤口，刚才的动作千万不要让它再流血才好。
"哼，"乔伦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现在，你已经被利用完了，就快点滚回去。"
出乎他的意料，商洛没有张牙舞爪地对着自己，而是笑得很温柔，很......邪气。
"不，我对你还有价值。"商洛说完猛地拉下他的头，狠狠地吻住他。
乔伦有一时的错愕，但他很快反客为主，将商洛按在墙上，深深地攫取着他的一切，这可是商洛自己挑起的。
商洛无言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眼睛瞬间模糊了，他马上闭上眼睛，他怕乔伦发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乔伦将商洛按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单手撑起身体看着他，"这就是你想要的？"果然没有男人他就不行，就算是不是自己是别的男人也可以，想到这里，乔伦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扯着商洛原本就松垮的衣服。
商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脱自己的衣服，"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轻轻的一句话像是钟声敲响了乔伦。该死，自己居然会被商洛影响。而他，现在正在兴灾乐祸吧。
粗鲁地俯下身，也不顾肩上的伤口会崩裂，乔伦抓着商洛的弱点不放。
"轻......轻一点......"这么大的动作伤口会裂开，商洛眼微眯着，可是他没说出口。而这意味不明的话就像是邀请，乔伦不客气地封住了他的唇。
商洛将手覆上他的背，想要抱紧却顾忌着他肩上的伤，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真的难以说出口。就连一句再见也说不出口。
"乔......"趁乔伦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商洛轻唤了声。
"你今天话特别多。"
是吗？因为自己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就连见个面也似乎成了不可能的事。从今以后，两人就会成为平行线，就这样断了吧，近六年的感情，也从此切断。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商洛没有后悔地看向乔伦，接受他的给予。
心痛万分地抚上乔伦流血不止的伤口，雪白的绷带已经完全染成了红色，都是疯子，自己是，乔伦也是。
商洛轻轻起身以免吵醒旁边已经沉睡着的人。就这样离开吧，他怕乔伦一醒来，自己就舍不走了。
"毅，我们永远不会见面了，你就没有感觉吗？"商洛摸着乔伦邪魅俊逸的脸庞，喃喃地说着，然后自嘲的一笑，"你应该感觉不到吧，我现在心很痛，因为要离开你了，这里真的很痛。"商洛指着自己的心口对着那个没有反应的人。
"其实我们不应该这样......如果六年前没有碰到你，你是你的大公子，我是我的小混混，我们其实根本不应该有关系，如果没有交集，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算是敌人吗？不是，算是情人吗？也已经不是了。
因为骆毅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乔伦。而自己，居然也那么蠢地再爱上了同一个人，真是太好笑了。
"为什么你那时候要跟我说那种话？难道说你已经预料到你会忘记我或者我会忘记你吗？你好狠毒，忘了我之后就音信全无，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像傻子一样等你，你很得意吧？现在我不会再等你了，我就离开你。骆毅，你听到了没有，我要跟你分手，以后两人不相干了，你还是乔伦，我还是商洛，我们分手吧......"
手顺着床头摸到一颗红色的按纽，按了下去。警铃声响彻了整个医院，走廊上不久就传来了多人的脚步声，这样，他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出事了。商洛笑了笑，就这样结束也许对自己和毅都是最好的。
"洛......洛......"低沉的声音从乔伦口中传出，商洛警觉地看着他，他醒了吗？
"乔伦？"还是说他没醒？没有人回应。一切只是自己在做梦么？
"洛......我会回......到你身边，你......要等我......"乔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模糊糊，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被商洛听到了。
惊奇地看向乔伦，明明是睡着的人，明明已经没有忘记了，为什么还会知道这句话？犹记得当时骆毅上飞机之前，将自己拉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灼热的呼吸在他耳边喷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就听到骆毅对自己说"洛，我会回到你身边，你要等我......"
然后两人就这样分开，而毅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乔伦身体中曾有过毅的痕迹么？眼泪就这么不自觉得滑下，够了，这样就够了，自己已经知道毅并没有背弃两人之间的誓言，没有忘他，这样已经够了。
商洛俯身在乔伦有些微张的唇上轻触了下，拿起旁边的包就跑了出去。背后也传来开门的声音，听到医生正在紧急地处理乔伦的伤口，躲在楼梯背后的商洛顿时舒了口气。
自由了，多么宝贵的自由。脱离了对毅或者说是乔伦的思念和爱恋，自己真的像重生一样。虽然心底隐隐的痛无法遮掩，但他相信时间会让一切都过去。

第41章
刚走出医院门口，迎面就开来一辆黑色的宾士，来者不善。商洛冷静地看着摇下来的车窗。是卡特？！他要来对乔伦做什么？
卡特优雅地打开车门走到商洛面前："商洛，你决定了么？"
"决定什么？"商洛看着他，自己有答应过他什么吗？
"到我身边，做我的人。"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商洛愣在那里。这个人神经一定有问题，而且很严重。商洛无视准备绕过他离开。
"你没有地方去。"被卡特一语说中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会出卖我的任何东西，尤其是我的尊严。"商洛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只要做个普通人。"
"因为你让人很想独占。"卡特走到他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勾引着他。
商洛挥开他的手，"很可惜，我只是我自己的，我不属于任何人。"现在他是自由之身，愿意到哪里都可以，谁也拦不住。
"你忘了这个，这是他的标志。"卡特抬起他的手腕，一条银质手链赫然入目。是乔伦逼自己戴上的，久而久之竟然习惯它在自己手上了。
"那又如何，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请你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商洛有些气愤地想抽回手，可是卡特的力气比自己大许多，根本让他动不了。
"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商洛瞪他。
卡特突然笑了一下，"洛，其实我真的被你吸引了，如果我们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面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绑回沙特，不过现在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给你，好好想想吧。"
"我既然拒绝了就不用再想了。"这个男人真是奇怪，说得好像两人是情侣关系似的。
"不，我只是想让你做我的手下，怎么样？不再想想？"卡特歪着头笑着，似乎是在笑他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呃......"商洛看了看别处，"多谢你的信任，但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不想再插手黑帮的事了，尤其......是皇室的事。"
"既然这样，就祝你好运了。"卡特笑得诡异，让商洛下意识地提高警觉。似乎感觉有不好的事会发生。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到车子渐渐远去，依然可以看到卡特高大的身影没有离去。
"先生，你要去哪里？"司机友好地问道。
去哪里？还真的没想过，只是一心地想要离开，没有想过自己想去哪里。"去......机场吧。"飞机是最快也是飞得最远的交通工具，这样就可以快点离开了。
"您要去旅游吗？"
"也许......"或许还会再回来，但也可能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您想好去哪个地方了？国外吗？是美国还是日本，还是英国，法国？还是荷兰？最近可能会有旅游高峰期，您这么早去还真是想得周到啊，也省去了到时候跟别人挤车的时间了。"司机仍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而商洛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只是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这里真的没有自己可以留恋的东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