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闪亮的倒吊在吧台上方的漂亮玻璃杯,颜色或是缤纷绚烂或是火红如焰的酒,冰块碰撞而生的细碎悦耳的脆响、昏黄幽暗的灯光......都与别的酒吧没什么不同。
这里不同的,是人。
酒吧里人是不少,但这些人一看便知是"非善类",说白一点,知道的明白这是间酒吧,不知道的,必然认为自己进了流氓窝。所以,原本进来单纯打算喝酒买醉或泡小妞的人前脚才迈进来后脚就转身又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此刻,这里面待着的人,要么是胸前衣襟敞开着身上绘着龙啊豹啊纹身的;要么是脸上绘着花啊刀啊彩图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那一种;要么,就是身上没什么特别标志而讲话粗俗满口秽语不堪入耳的,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人的;或者,还有几个搂着全裸的女人或者男人在重目睽睽之下办事办得正亢奋的--每一波人的跟前还都围了一圈叫好喊加油的、轮着怀表给算时间的、嚷嚷着自己上必然破纪录的、以及自己看得发了情脱裤子便开始DI的......
总之,很是乌烟瘴气的一群。
夕介他们进来的时候便正好赶上了热闹。
一群人见夕介他们进来,噪音分贝没有丝毫减少不说,反而更吵了几分,成群成群的凑过来起哄。
"大少爷,你可还真难请,以为我们级别不够,你不愿意来呢!"
"来得这么晚,幸亏我给留着几个美人,不然看你今天玩什么!"
"玩什么玩!先罚酒是真的......"
说着便不管其他,几个人上来朝夕介灌酒,连龙也也免不了被捎带上。夕介也不推辞,不管人送来跟前的是个什么酒,总是一脸"小意思"的笑着接过来,仰头灌下去,只听见周围一片叫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根本记不住自己喝了多少,只是似乎有个印象自己喝得正豪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漂亮女人,一边劝酒一边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他心情不好,想让她们滚开,低头不耐烦的扫了那么一眼,却看见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说不出的诱人......
如果,再配上淡淡的、妖精似的慵懒表情,那一定就像......
夕介明明觉得自己清醒得很,却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这眼睛究竟像谁。
嗯......像谁呢?
居然这么美?!
而且......美得这么......让人生气!
烦闷,夕介索性丢开手里的酒杯,拨开周围乱七八糟的人,直接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拉到跟前,想也不想的狠狠吻下去,于是得到无比热情的回应,两人摸来摸去,热火朝天。
周围的人看见夕介发疯想要当众表演,兴奋得开了几个香槟四处乱喷,一群人热情得可以掀翻了整间酒吧。
夕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溟月皇像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早知道这帮人疯起来都是一个德性,不管不顾的,他根本懒得凑热闹,拿了个苹果坐在一边吃起来。千月身体不大舒服,又不小心被香槟喷湿了衣裳,索性找了个人不多也不吵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发觉椅子宽敞又舒服,便半躺着,双腿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安静的养神,一会便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连另一边震耳欲聋的喧哗声恍惚中也渐渐远了起来。只是衣裳湿了,略有些难受。
"你叫什么?"
他躺了没多久,便有人坐到他旁边,与他说话。
懒懒的张开眼睛,又合上,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千月。"
"你是龙也带来的吧。他旁边那个我去日本时还见过,你我就没见过了。新宠?"
千月没答话,那人也不以为忤,就那么坐着不走。没过多久便又来一个人,凑过来说了几句韩语,千月听不懂,也没怎么听。然后千月被人轻轻拍了两下,睁眼,有人笑着跟他说话,仍是韩语,听不懂。
旁边坐着的那人就说:"他问你想喝点什么。"
"红茶。"
"红茶有什么好喝?!"那人自作主张,点了别的,千月本不渴,也就没理会。
一会儿,几种色彩缤纷的酒被端了上来,那人便一杯一杯的给千月倒酒劝他喝。千月也不推辞,人家倒,他就喝。
直到溟月皇远远的看见有人在角落里跟千月喝酒,才跑了过去,一脚踢到那人身上,说道:"千月不是龙也哥哥的心上人,你别欺负他!"
"谁说的,小千月可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龙也却在这时候忽然冒出来,不理会灌千月喝酒的那个人,从椅子后面轻轻把千月扶起来,千月喝的酒很杂、后劲有点大,人还很清醒的,就是忽然站起来头便一阵一阵的晕,于是自然的靠在龙也怀里。
龙也很温柔的把他搂过来。"走吧,这旁边就有家不错的酒店,我刚定了房间,送你过去休息。"说完又对溟月皇说:"你也一起吧,估计那疯子今晚不会休息了,你没兴趣陪他玩到天亮吧!"
溟月皇急忙点头:"我才不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到天亮,我也走!"
于是三人便往门口走去......
×××××××××××××××××××××××××××××××××××××××
四枫院夕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吻着吻着就吻出了兴致,加之怀里的人非常热情火爆、自己脱了衣裳,又帮他拉开了裤子拉链,他便不想其他借着几分酒意,又憋着几分不顺心的烦躁,一把将那怀里的尤物翻过去趴跪着按在沙发上,抬起一条腿摸索着找到入口,直接插进去,舒舒服服的动起来。
听着身下的人从哼哼呀呀到哭爹喊妈叫得越来越大声,夕介心烦的想着明明不应该是这个叫声的......这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可他又想不起来好听的声音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只是伸手按着身下胡乱扭动着的腰,深深插入再抽出,越来越快的动着......直到高潮,发泄出来后,才舒服的想着一句话,女人的身体果然省事许多,不用涂润滑剂那么麻烦......
女人......女人......
夕介这才忽然想起了......他一直努力思索着的那双可恶又漂亮的眼睛......究竟该是谁的。
拉上了裤链,放开身下软成一滩泥的女人,拨开身前乱七八糟的人,眼睛四处搜寻着那个惹他生了好几天气的人......
非常凑巧的,就看见千月正靠在龙也怀里往外走。
于是,又是......怒火中烧。
28
四枫院夕介完全承认他自己是一个个性不怎么好的人,一不顺心就爱发火,动手打人也是常有的事......然而,他暴戾是暴戾了点,但通常都不会持续太久,火气发出来也就完了,更不具备爱记恨爱翻旧帐这类的小人毛病,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人品问题。
不过自从那天与千月发生了点......矛盾(?)之后,他就一直很烦闷,因为他渐渐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火气都可以借由某种固定渠道成功的发泄出来......
比如这几天,他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找身边的人发泄?
身边的人,哪个不了解他那破脾气,谁敢招惹他,都一个赛一个的陪笑脸调着花样哄他高兴(比如撒蓝和龙也之流),在不就躲得远远的让他面都见不着(比如溟月皇之流),搞得他连发火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至于不认得的人,都老远的就被他的保镖们清了场,似乎唯恐有人惹他不顺心,根本没人能近他的身,别提发什么火。
......
解铃还需系铃人吗?
只是他现在连看也不想多看那人一眼。
就那破身体......不敢动不敢碰的还三天两天高烧咳嗽不断的,要是真不小心忍不住发火的把他给......
算了,这危险的事还是不想为妙。夕介觉得,有时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所以,在他消气之前,不见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是,事情的发展方向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比如此刻,夕介喝得有点多,虽然以他的曾经灌酒的记录而言,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数字,但是,关键是,这些酒精,泼在被苦苦压抑了好几天的欲火上、泼在被苦苦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上......也就变得十分可观了。
他看见他的千月靠在别人怀里......那么温顺听话、那么美丽诱人......这要不发火,如何能忍得住?!
几步上前,拽住千月用力摔到一旁的长沙发上,碰翻了酒杯果盘,乒乒乓乓好大一阵响动,周围的人都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不知夕介这大少爷又发什么疯,所有人都立时禁了声。
夕介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低头看着千月,千月喝了酒,原本就头晕,被忽然大力丢在沙发上,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胡乱从沙发上爬起来,眼里甚至还带着点不明所以的迷糊。
龙也见情况实在不妙,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哥你别冲动,我就是看他不舒服给他找的地方让他休息。"
"老大,我证明,龙也哥哥说的是真的......你可千万别冲动......"溟月皇也有点怕,从龙也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都给我让开!"夕介却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他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同时都闪到了一边,连看热闹的都躲远远的,这人跟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
只有千月是个极倒霉的、与炸弹注定要绑在一块的导火绳。
夕介把千月从沙发上拎起来,这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心里却恨得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把这股火顺利发泄出来。
"夕介少爷,我......"
千月欲开口,可是这个时候,夕介就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你到底是不是天生犯贱,到处勾引人,就不能安静待一会儿?!"夕介捏着千月下巴,火气大得也许可以烧死人。
然而夕介不知道,有些话,他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生气,然而于千月,却会真的伤了心。只是这时候,夕介不可能会明白,所以他说得毫无顾忌。假如......他知道的话,无论多生气,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因为,他其实是不忍千月伤心的......
"天生?天生......"千月似乎根本不担心夕介会怎么处置他,眼睛看着夕介,起初听见夕介的话还有些恍惚,后来却若有所悟般的喃喃着"原来......是天生的......"
那种让人心碎的孤独眼神,夕介从来只在千月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可是......千月究竟知不知道,他在生气......
即使知道,却又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夕介用力抱住千月,仿佛要把他捏碎了一样,咬牙切齿。
发狠的亲吻着,似乎听到千月疼痛的呻吟让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到后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生气还是对千月身体的渴望,扯开了衣服,脱掉了裤子,就在酒吧的地板上做了起来,没有润滑剂,夕介又是气不顺的存心不让千月舒服,做得有点粗暴。
千月没像从前一样迎合,但也没有丝毫推拒的意思,只是一直看着夕介。除了他特有的哽咽般的呻吟,从头到尾,没说别的,也看不出来他究竟疼是不疼。
欲望从千月的身体里抽出,放开了一直被抬高的双腿,夕介看到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仍是在看着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后悔,却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因什么而后悔,只是他竟也不知道该对千月说句什么......或者,其实他什么也不必说?
所以,他放开千月,没再多看一眼,转身走了。
千月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穿衣服,溟月皇跑过来帮他穿,嘴里不停的说:"刚刚气氛那么恐怖,我以为你的小命要没了呢......幸好幸好。"
龙也走过来对溟月皇说"你送他去饭店吧,反正这边你也熟,我还是离千月远点得好,就不去了。"
溟月皇非常赞同的狂点头。
饭店的地点离酒吧很近,因为不是繁华路段,所以环境还很清幽。
千月洗了澡躺在床上,由于病还没好,身上又不舒服,连思考的力气也凝聚不出来,很快便累得睡着了。
千月一直在这间饭店待到第二天的傍晚,他身体不怎么舒服,一会睡一会醒,等起来的时候溟月皇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给他留了字条说这间酒店是四枫院家世交家族投资兴办的产业,安全的很,让他自己去餐厅吃东西,并注明一行小字,这里可以放心的逛逛,不会发生被骚扰的"意外"事件。字条的末尾还画了个滑稽的Q版头像,看得千月渐渐笑了开来。
这时千月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正是溟月皇打来的。
"你看到我的字条没?"
"刚看到。"
"刚?你......你睡这么久?太懒了吧!"溟月皇的声音震耳欲聋。
"嗯......有点累。"千月无奈。
"对哦,也不能怪你。算了,你吃东西去吧。你住的那家酒店是清水家的产业,与四枫院家的渊源极深,瞳哥哥正好和我们一路乘船过来的,我刚给他打了电话说要他派人照顾你一下,给你找个医生再检查检查,那些船医根本都是废物。我现在在一家很有些来历的武馆里跟人家切磋技艺......"
千月根本没有听清溟月皇后面拉拉杂杂的一大串话,他只听到"清水家的产业"几个字,就已经要魂飞魄散了。脑子里只剩得一个念头:逃。
他要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他不能待在刻着"清水家族"名号的任何一块土地上,否则,必死无疑。
手机掉在地上他根本不知道,胡乱的穿上衣服,拉开门就往外走,身体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疼痛,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好容易摸到电梯跟前,门开了,迎面走出几个人,那其中有一个,却是千月从小到大的......噩梦。
29
千月的神经宛如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只要稍一撩拨,必然会断。可是他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理智,在心里告诉自己:镇静,要冷静,那人根本没见过你的模样,那人不认识你......你还有事情没有做,不能死......千月,求你了......别紧张......
因为是迎面遇上,千月装作礼貌的低着头侧身让开,想要避过那人的眼睛,也不断的祈求神的保佑,只这一次,请保佑他,但愿那人没有看见他。
那人叫清水成郁。年近五十,一张严肃的脸,通常看不清楚表情,眼睛很有神,贵族气浓得与清水瞳无异。
方才,他似乎也并未特别的去盯着千月看。然而,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明明已经走过去了,却又似是有所感应般忽然回过头来,一把抓住千月的胳膊,拉到自己眼前。
他看着千月,眼睛幽深,而没有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清水成郁忽然开口询问,声音平淡,语气没有起伏的波澜,然而对于千月,只这一问,便是一切的结束,他早知道,无论如何祈求,神是不可能庇佑他这样的人的。
夕介说的没有错,天生的......他的堕落是天生的。
或者,它叫做--原罪。
背负原最的人,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
逃了二十年,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让人心灰意懒。早就累了,此刻的浑身冰冷不是因为他怕死,只是他怕就这样死了却会对不起两个人。
一个,是母亲。为了让他活着而放弃一切、受了许多苦难,最后亦是为他而跳楼自杀。
还有一个,是他发誓会好好保护的非,没有了他,非会怎么样?
"宇田,你看如何?"清水成郁见千月怔怔的不说话,也似乎并不急于知道答案。他抬起千月的脸,对身旁的助理询问道。
"清水先生......这、这和小姐真是......很......像!但是,不是说那孩子已经被火烧死了,所以当年小姐才会自杀......"宇田的反应远比清水成郁强烈得多,他看着千月,眼睛瞪得很大,显然很吃惊。
"没见到尸体,就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就是担心有那么一天他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落在别人手里......成为我的把柄被人攥住不放。想不到还真是......"清水成郁抓着千月沉吟道,从语气到神情,都是完美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