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无痕————衣尘

作者:衣尘  录入:01-12

这就是差距吧!爱人和玩具的差距!
他想。
心里为这样的差距,自己爱恋的无法得到回应,而深深痛苦。
不过,也好,就要结束了呢。
他原本是这样想著,原本是打算,那个夜晚之後,他便消失,不能回家也好,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待在这里。
可第二天,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水无痕,仍旧在自己的房间,那双深邃的看著自己的眼睛,看得他深深沦陷,也让他的想法无所遁形。
水无痕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的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想要离开的想法,没有办法实现,因为,自从那个早上开始,水无痕便严禁他离开这个房间,甚至派了人,把守著门口。
尽管心里已经对这个人心灰意冷了,可对方这样的行为,还是让他多少抱著些希望,对方很在乎自己的希望。
然而,那双恢复冷漠的眼睛,那双似乎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睛,那双他看不透的眼睛,能够透露给他的信息,只有冰冷,别无其他。
"让我走吧!"听见门被打开,赵云奇重复自己这些天来,每一次门一打开,便会说的话。
他没有想过进来的是别人,毕竟,从那天开始,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便只有水无痕。
"奇弟,是我。"伴随关门的声音,让赵云奇惊讶,尽管每年能够听到这道声音的次数不多,他还是知道,那是自己还在杭州的时候,几乎忘得一干二净的表哥。
"表哥?"他的声音里尽是疑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人。
"呵,看你,怎麽憔悴成这样?"苏云戎坐在赵云奇对面,打量了片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还记得前次见面,尽管赵云奇经常以酒为食,但却不曾如现在这般,面色憔悴,浑身疲惫不堪,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也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麽样子。
"听水先生说,你想走!"不是疑问句,而是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著赵云奇。
"......嗯......"声音含糊著,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苏云戎,两人自小亲近,那也是知道苏云戎和当今皇上更亲近之前,赵云奇自以为是如此。
"他......没有跟你说过,要带你离开吗?"苏云戎不慎确定,他会出现,不是别人的请求,可算是自己的闲来无事。
"什麽?"对苏云戎的说法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带我走?他要走为什麽还要带上我?我算什麽?"表哥说笑了,我们......我是说,我和水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终是以苏云戎一声重重的叹息,结束了这场沈默。
"你们是不是有什麽误会?"他多少知道水无痕和赵云奇的事情,这所宅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和这事脱不了干系的人。
"误会?"赵云奇自问,他们之间需要这样的词语吗?
看著赵云奇沈默不语的表情,苏云戎有感而言道:"奇弟,你长大了不少。"
发下这样的感慨,还没等赵云奇反应过来,便又听到苏云戎的声音。
"奇弟,你要不要跟我去见见舅舅?"


47
赵云奇做梦也没有想到,还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那天听到苏云戎说到"舅舅",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那是说的他的大伯,结果在对方一番解释後,他才知道,这个"舅舅"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苏云戎似乎知道水无痕不准他出门,便在屋子里一起等著水无痕的出现,随後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水无痕答应了,那个夜晚,原本一直都和赵云奇一起睡觉的水无痕没有出现。那个夜晚,到了这里以来,长久没有的失眠袭击了赵云奇。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十分可悲地发现,说什麽放弃了,说什麽心灰意冷了,都是自己骗自己的,只要那人对自己温柔一点,他便毫不犹豫地沦陷其中,那人若是又对自己不理不睬了,他只怕还是一样追著对方的屁股,追问原因引起对方注视。
跟在苏云戎身後,他的心里是紧张的,在他心里,这个武林大会那天便失踪的父亲,几乎等同於已经死了,尽管管家一直都没有发丧,他还是想象不出,那个找到自己仇人的男人,会有什麽手下留情的地方。
两人来到一个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声音,那是让人及其不好意思的声音。
赵云奇感到自己的脸庞轰轰地发热,倒是前面的苏云戎,一幅坦然自若的模样。
"啊......痛......"熟悉的中年男音传进赵云奇的耳朵,赵云奇简直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己那个一脸正经八百,犹如坐禅的父亲的声音,尤其这声音里,还有一些撒娇的味道。
"忍著点......"这个声音,赵云奇并不熟悉,但又确实听过的,他仔细回忆,赫然抬起一直低著的头,入眼的脸庞正是那天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只是此刻他已经不需要轮椅的支撑,单膝跪在地上。
院子里,原本让赵云奇误会的画面,也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自己的父亲赵啸风,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坐在一张躺椅上,只是衣服上似乎有些灰尘,裤腿处被卷起,露出渗血的膝盖。
"嘶......"男人将手上的药涂在受伤的膝盖处,立刻引来受伤男人忍痛的嘶声。
"一会儿就好了,忍著点。"男人抬起上半身,就像没看到进门的两个人,轻轻吻了吻赵啸风,顺便舔去对方眼睛里疼出的眼泪。
惊讶的赵云奇,已经找不到自己嘴巴的位置了,他实在想象不出,这算是什麽情况。
"爹......"近乎战战兢兢地叫著自己的父亲,听到叫声的男人也总算注意到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发现其中一个竟是自己的儿子,一张老脸倏得通红。
"云儿,有什麽事吗?"站起身的男人没有理会旁边的赵云奇,只问苏云戎到这里有什麽事情。
"是这样,奇弟来这里也有些天了,我想他也该见见舅舅。"说完话,就看到对方不甚赞同的睨视,知道自己是踩到对方的雷了,也只能尴尬的笑笑。
"是啊,是该见见,说起来,你娘是秀儿吧,这麽算起来,我本是你舅舅。"男人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他看著赵云奇,说出来的话似乎带著某种亲戚的感觉,但任谁都听得出来,那句话,就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显......"赵啸风想起身,无奈筋脉尽断的伤还没有好全,刚才也是因为练习走路,而不慎摔倒的,"呵,云奇,我做一下介绍,这是......你娘的大哥,你的舅舅,冯显。"
冯显坐到赵啸风旁边,十分蛮横地将人揽进怀里,并不为对方的尴尬而动摇。
"你似乎漏说了什麽?"语气暧昧地凑到赵啸风耳边,提醒对方解释的话,就一次说清楚。
"我......"本就没有退去的红,这时候又豔了许多,冯显吞咽的声音,也只有他听得到,不禁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我来说吧,前些日子你爹已经和我成了亲,所以,你要愿意就叫我一声‘爹',不愿意......就什麽都别叫。"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愿意我就认你这个外甥兼我爱人的儿子,不愿意你就什麽都不是。
早已经因为自己的父亲和这男人之间的互动,而目瞪口呆,如今听到这个信息,赵云奇整个人都木在那里,想动都动不了了。
他怎麽也没有想到,父亲和这人是这样的关系。。。


48
这几天,赵云奇没有再出门,不是水无痕禁止,而是他自己也不想出去。
他爹那天跟他说了很多话,其中就包括原本已经知道的部分,冯家人和他们赵家之间的仇怨,还有冯显和他父亲的种种纠葛。
他也问道,这些和水无痕有什麽关系,毕竟,无论怎麽听,这其中都没有一个水姓的人,他父亲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告诉了他。
"云奇,你别怪水公子,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大哥......"
"什麽?"他一直觉得水无痕给他的感觉,很强势,却没想到这是骨子里皇族血统的关系麽?
"先皇当年的妃子并不多,早些年,就只有来自塞外的皇後娘娘,他们也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水公子。後来因为大臣们的劝谏,先皇著恼,原也是不想理会的,可皇後的宅心仁厚心胸大度,也觉得这件事情必行之,於是才有了海棠......就是你小姑母进宫,也才有了当今皇上。只无奈,海棠心太大,他想要独占後宫......"
"您是说,先皇後的死......"
"是,是出自海棠之手,他用计毒死了皇後娘娘,更是一把火烧掉了所有证据,水公子......应该说,闰彦皇子也险些被烧死,幸好得贵人相救,死里逃生,自此改名换姓,安生下来。"
"可......这就是他为什麽要......"
"不,我感谢他。"g
对於赵啸风的感谢,赵云奇不明所以,一个让自己失去毕生武功的人,何来感谢?
"多亏了他,我才能......"那一刻赵啸风的眼神很幽远,他看的方向,是屋子外和苏云戎聊天的冯显,"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
"爹,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说来说去,我也不知道痕......水先生和这个......冯显,他们是怎麽认识的?又为什麽要打著帮他的旗号?"
他爹那时候轻轻笑了笑,赵云奇也感到尴尬,因为那个笑容,是笑话自己的。
"都让你平时多念点书,跟著水公子那麽长时间,都不知道你干什麽了。你想想,先皇的皇後娘娘是哪儿人?"
尴尬归尴尬,赵云奇顺著赵啸风的思路回忆,半晌才道:"似乎是当年和亲的公主,嗯......胡国的。"
"那你记不记得胡国皇帝的皇後又是哪儿人?"
"这个......对了,常听说书的说,胡国皇帝的娶亲,那是轰动了大江南北,因为他取了个江湖女子,还是金国人。"赵云奇恍然大悟,随即又糊涂起来,"那这与......有什麽关系麽?"
赵啸风不无慈爱地拍了拍赵云奇的头,拍的赵云奇都有些害怕,从小到大,他们父子两人之间,从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他是娶了个金国女子,还是一个姓冯的女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云奇整个人又一次呆愣,心里头暗暗嘀咕,不会那麽巧吧?
"是啊,就是显的另一个妹妹,冯青儿。"说到这里,赵啸风的神情伤感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爹......就是你爷爷,才让我对他下了毒手。"
赵云奇心忖,这世界还真是小,又是那麽巧妙,明明有那麽多的人,他们不联系在一起,偏偏是注定成为仇家的人,纠葛起来,明明彼此爱恋,但又不能真心以对,到最後,不得不对对方用以重手。
就像......他和水无痕,他总算明白,他和水无痕之间的仇,之间的恨,根本不是你捅我一剑,我砍你一刀,可以解决的。
这堆积了好几代人,更是堆积了杀母之仇,还险些杀了自己的仇恨,是怎麽也没有办法消除的。
临走的时候,赵啸风还对他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苦笑不已的话。
赵啸风说:"云奇,你不要怪水公子,他也是无奈。"
他苦笑,他怎麽可能怪他,得知了这其中的种种後,他更是无法怪他一丝一毫。


49
在这个不知道叫什麽的宅子里,待了能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放在以前,放在没有水无痕的日子里,他大概早就溜到青楼里,讨教怎麽保养皮肤,怎麽引起别人对自己的注意。
那些本来就是为水无痕而学习的东西,如今也变得不那麽重要。
他本想离开的,毕竟,也不知道为什麽,自从那天从父亲的院子回来後,他门口把守的两个人,便消失了。
至於水无痕,更是再没有见过他。
闲来无事,他就会在宅子里瞎逛,可也在一次又一次撞破别人的好事後,十分尴尬别扭地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却是真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随便找个地方栖息的。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知道自己在等,可是等什麽,为什麽要等,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又像往常一样,往宅子北边那片不被人注意的林子走去,这一路走来,小心防备著,担心又叨扰别人的好事。显然他是多虑了,今天的整个宅子出奇的安静。
怎麽了?
他心下思忖,这些天都有些习惯每天不时上演的那样的戏码,难得一个安安静静的日子,反倒让他很不习惯。
胡思乱想著,也就没有注意自己的双脚,把自己带到了什麽地方。
直到看见面前人来人往的下人,著实吓了自己一跳,这才抬起头,看著这个从没来过的院子,里面聚满了平时应该在四处甜蜜的恋人,还有手忙脚乱的下人,连他父亲和那个冯显都来了。
"发生什麽事了?"他拉过一个端著一盆血水,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下人问。
"你是谁啊,别拦著,水先生受伤了,我们这还忙著呢。"说完话,挣脱了赵云奇,径自往自己原来要去的方向跑。
脑海里仿佛什麽声音都没有了,但又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著。
......受伤了......他受伤了......他受伤了......
怎麽会这样?他不是不会武功吗?他怎麽受得伤?谁伤得他?
脚下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脚步,挤开围在门外的人,也不管别人的阻拦,就要往房间里冲去。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他吼,冲拦著自己的柳清风吼,为什麽要拦著我?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你吼什麽?你进去能帮什麽忙?帮倒忙就是了!"往日清风随意的柳清风不见了,阴婺的脸孔昭示著主人的心情很不好。
赵云奇这才看清楚站在门外,手足无措的人。
有自己原本就认识的若润若玉,还有一个和柳清风长得很像的男人,此刻正大著个肚子坐在围栏上,靠在若玉的怀里。柳清风拦著自己,身後跟著和若玉长的一模一样的若润。还有,那个自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叫做灵儿的男人,和一个相貌端正面色和善的男人,此刻他手里还抱著不停挣扎的岑儿。
稍远处,院子里的石桌边,坐著自己的父亲和冯显。
无论是谁,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对屋子里受了伤的人的担忧。
"云奇,你且过来坐著,你进去也帮不上忙的。"远远的赵啸风担心地说著。
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赵云奇几乎颓然地坐倒到地上,这里的人都是帮不上忙的人,这麽多的人都是,他自己也是。
这样的想法,不停纠结著他的心,为什麽我什麽忙都帮不上!为什麽!
──────────
《血海》先更到这里,我弄弄《火麒麟》的番外,等一会儿就放出来。
放风呀!放风!~~~


50
不知道坐了多久,赵云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沈默。
"爹,发生了什麽事?痕他怎麽了?"来到京城以後,再不愿意叫出的名字,不由自己便出了口。
赵啸风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冯显,对方似乎没有看著他,但看得出来,注意力有一半都在这边。
"这些天水公子一直住在皇宫里,他......"
"皇宫?他去那里做什麽?"还没说完,就被赵云奇打断,皇宫里那麽混乱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还有个一直对他不怀好意的赵海棠,他去那里做什麽?
"嗯,他是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住进去的,可想而知,海棠哪里会就此罢休。"他沈默了片刻,看著房间的方向幽幽地说,"这些年,也著实苦了皇上了,海棠恋权,从皇上幼年登基,主政大权一直握在海棠手里,小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长大的孩子,最容不得别人牵著自己的鼻子走,尤其是一朝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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