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伏珠之花漾宫主 (上) ——治水

十分月摇着羽扇，仰头望着轩辕战座旁雪纱飞舞处，“说话的人莫非是传闻中的花漾宫主吗?”
“正是云心。”
“真是令人难忘的声音哪……若是能再多听一会儿……”
十分月笑吟吟阖起扇子：“听说花漾宫主的居处开着一种天下无双的蓝色牡丹，能否让在下一睹花颜?”
“沁儿，为贵客带路。”洛云心也有事想问问这来历诡异的十分月。
“是。”
当十分月随着沁儿离开后，墨凌摒退了一干护卫，洛云心跨出帘幕之外，三人对望一时无言。
墨凌看着表情冰冷的大师兄和面无表情的战师兄—眼，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后天一早我就动身南下。”
燕珑闻言将手放在墨凌肩膀上，他和墨凌才方从北方赶回，现在又马上要南下，他不希望墨凌这般劳累。
洛云心淡淡说道：“凌儿，先把药给你小雅师兄服下去吧，至于去取血吻之事不必太早下决定，堂堂霸天宫还怕没有取药人选吗?”这句话说的虽然自信，可一个月后石小雅若没有血吻就注定要死，但是没有服下这药，一个月后没有血吻，只怕石小雅要永远这样昏迷下去，活不活，死不死。
尽管这三人心里各有所思，但是他们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石小雅死。
轩辕战一语不发半晌站起身，离开了。
“大师兄……”
洛云心露出一丝令人安心的微笑：“放心，小雅绝对不会有事的。”
墨凌点点头，然后离开了，燕珑也随后而去。
洛云心留在大厅上。左右徘徊之后脸上露出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但随即又是一脸茫然。
“宫主?”
洛云心回过神来见是沁儿在自己面前，丹风眼里闪着一贯的温和平静：“没什么，对了，你有看到九天吗?”
“九天?”沁儿想了一下：“没有，没看到。”宫里那么大，要遇上也难。
洛云心本来只是随口问问，一问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意凌九天地那么深，听到沁儿说没看到人后，他心里在悄悄松了一口气之后却又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当自己想着也许要离开九天一个月时，心……不自主地揪紧了?
* * *
十分月独自流连在云心居外的花园里，他轻摇羽扇一派悠闲地说道：“唉呀呀，何必苦着一张脸，难道你没听过百折不挠这句话吗?”
躺在树上的人没有说话。
“算了，反正我也怕死，万一有人情场失意了迁怒到我身上我可承受不起，还是不要多问好了。”十分月说完，却又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和他除了牵牵小手以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常、月、公、子!”有人显然快要发锢了，凌九天的笑容几近狰狞：“你确定你想知道答案吗?”
被叫做“常月”公子的十分月嘻嘻一笑，眉眼间尽是调侃：“好、好，我不问就是了。反正今天已经赏遍名景，不但见到华年宫主，连北海黑龙王千年难得一见的怒容都见到了，我也要走了。”
“慢走、不送。”凌九天懒懒挥手，毫无眷恋之意地赶人。
“哟!这么无情?也不知道是谁千里传信要我从水晶宫赶来的，现在随随便便就想打发我，真没意思。”常月公子脸色有点委屈：“算了，人家去找我可爱的燕珑叙叙旧再走好了。”可爱的燕珑一十几年没见了，爹亲好想你！
“要去找你儿子就去啊，往那个方向直走就可以到他住的地方了，还是一样，慢走，不送，一路顺风。”说完凌九天闭上眼自顾自地打盹儿去了。
常月公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可是一股香风忽然传到两人这边来，远处洛云心的身影正飘逸地往云心居而来。
“云心?”凌九天探出头，只见洛云心一脸若有所思，似乎有着难解的心事。他本来想跳下去迎接，但是转念一想，他的身形硬是在树间消失了身影。
唉呀，翻到云上躺着了，居然这样把他丢下不管，也把他那宝贝龙珠丢着不管，啧啧啧啧，看来龙王的心真的很受伤喔!常月公予脸色不变，微笑着等洛云心到来。
洛云心忽然仰起头来一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好像感受到九天的视线，那视线温柔地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又轻轻离开了，是错觉吧?
抬眼看那少年正在欣赏花丛，洛云心缓缓开口。“贵客驾临云心居，恕云心来得迟了。请和云心一同到亭内品茗。”未到人先语，声音清脆而威严，不卑不亢又不让人感到不快，常月公子心里暗暗欣赏，好一个花漾宫主。
“好说好说，十分月真是荣幸，竟然连花漾宫主也有幸得见，真叫人喜出望外。”常月公子打个哈哈，随着洛云心走到凉亭中坐下，“不知宫主对住下有何指教呢?”
洛云心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对阁下的摄心术有些好奇罢了云心对摄心术略有研究，不知公于是否能赐教一番?”
常月公子阅言神色不变：“掇心术?在下不懂花漾宫主话中意思?”
洛云心美丽的脸上浮起奇妙的笑意：“若阁下是西域之人，西域本多发眼里异色之人，那又何必刻意遮掩自己的眼睛颜色，再说西方之人，对大陆东南‘八方灵断谷’有‘血吻’一事，如此了若指掌还真叫云心惊讶。”
常月公子摇扇的动作停了停，蓦地大笑起来：“了不起!真了不起!哈哈……看在宫主慧眼看穿在下小把戏份上，宫主可以问三件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心只是有点好奇，是谁要你来霸大宫告知这项消息？”
常月像是觉得很有趣地反问：“宫主怎么不说是我自己无聊跑来说东道西呢?”
“因为你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洛云心微笑：“本宫对看人略有心得，想来好心人必然另有其人。”
常月敛眉：“是有这个人，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你极亲密之人。”他眯起眼，端详着洛云心平和的神色，缓缓续道：“也许是宫主的师父、朋友、弟兄妹子或者……徒弟……”唉呀，脖子忽然痒痒的，谁在瞪着自己?
“公子说笑了。”洛云心抚着杯缘的指尖一颤，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当然是说笑的，宫主别放在心上。”
“第二件事，公子和轩辕皇朝可有关连?”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啦……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常月公子的眼神忽然变得迷惘起来。
在人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了……但是对不老不死的神族而言不过是昨天的事情，海中的鱼族之主和他的妻子龙子姬，为他们众多子女其中一个女儿覆上了盖头红纱，送她上了由八条神龙驾着的大红喜轿，一路沧海开道鱼龙共舞，明月在天，风风光光地嫁到轩辕皇朝去……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当他看到轩辕战和墨凌的时候，心还是痛了一下，遗留在人间的于嗣呵……
“公子?”
常月公子回过神来，平静地一笑：“我与轩辕皇朝的确有着极深的渊源，但我本身与皇朝毫无关连。”
“原来如此，云心已经没有其他的疑问了。”
常月公予站起身来伸仲懒腰：“那在下也要离开了，多谢宫主招待。”
“那里。”洛云心微笑。
常月公子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朝着洛云心促狭一笑：“在下忘了一事告知宫主，宫主跟角含春，脸带桃花，若是下山寻药，可要小心有人千里迫情阴魂不散哪!”说完，他才扬长而去了。
洛云心愣住了，忽然红霞刷地一声染上粉脸。难道、难道、这人指的是……?
常月公子下了山之后，忽然仰头望着天上：“喂，你也满可怜的。”
凌九天趴在云上，悻悻然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
* * *
当晚在半夜子时，一条人影悄悄地溜出了霸天宫的后门，往山下拔足逸去。
这条人影比常人更为娇小，可是速度却有如风一般，不一会儿就已经赶到了山下，在山下伫立着一个人影，本来应该留在墨凌身边的白衣剑客已经等在山脚下，他手里牵着一匹白马。
“宫主，如果我被凌剥皮都是你害的。”抱怨归抱怨，燕珑还是有点不情愿地说道：“宫主请一路小心，快去快回，二宫主的性命全看您了。”
洛云心接过马缰跳上马：“多谢，明天一早你在到渡口接回马匹吧!墨凌虽然会生气，但是宫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她呢!放心，你死不了。还有，本宫将一些处理事情的方法都写在一本小册子里，就放在本宫书房的案头上，宫里的事务就有劳你了。”
“这样真的好吗?瞒着大宫主和墨凌……”
“好或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他们发现时，已经追不上我就行了，我走了，渡船快开了。”燕珑帮他订了一艘往南下大船的二等船位，名义也只是霸天宫的一个小管事，这样他只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地直达南方。
喝!洛云心低声一喝，白马嘶地一声拔蹄便要跑。
“宫主，那九天呢?您通知他了吗?”洛云心还来不及回答，马儿就跑远了。
燕珑耸耸肩，忽然露出一个很诡异的微笑。
那九天呢?您通知他了吗?洛云心一边骑马奔驰，脑中一边回响着燕珑的问话。
没有，他一句话也没有向九天说……不知道为什么，从决定要自己单独前往到出发，在一天十二个时辰之内竟然连九天一面都见不到!甚至他到处询问九天去哪里，回答竟然是九天刚好离开，或者是九天根本没去那里!
为什么?难道九天在躲他吗?可是……可是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啊……以前觉得一天好长，十二个时辰好像用也用不完，可是今天十二个时辰却过得好快，一下子他就要离开霸天宫了，可是他竟然连凌九天的面都没见上一次，也来不及告诉九天自己有事要离开……
连沁儿都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宫主，你已经整整找了一天了，到底找九天有什么事?”
“没什么……”洛云心答不上来，只是在出发的前一个时辰沐浴净身后，他靠在软榻上小憩时，竟然失望地哭了出来……
好想、好想见他一面，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九天以为自己是刻意疏远他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对九天的情意有所回应的……也许自己暂时还不能放开心胸，可是他绝对不是要弃九天情意不顾的……
一个月后，九天见着了自己，还会听从自己的解释吗?九天会不会心冷了……
尽管心中思绪万端，可是随着白马的马蹄声，渡头也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了。
到了渡口，可是因为这是来往交通的要点，半夜里还是一片灯火辉煌，急着搬运货物上船的商家和吆喝卖些吃的喝的小摊子依然挤满了渡口边。
洛云心牵着白马悄悄地问到一边，将白马绑在某棵树下，然后将包袱背上，面纱缠起来，就绕开人多的地方缓缓往船只停靠的地方走去。
“喂，什么时候开船?”他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问着船家。
船家应道：“最多再两刻钟啦!你往哪儿去的，证明呢?”
滔云心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船家的态度立刻变了：“原来是霸天宫的管事大人，小的有眼无珠……”
“好了，不用废话。对了，船老大你帮帮忙，换个好一点的房间给我，上面给我的房间我不喜欢，这是我私下攒的，你就笑纳通融一下吧。”洛云心取出一小锭银子，装作有些可惜地递了过去。
“没问题，没问题。”船家见钱眼开，当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那我等一下再过来。”洛云心说完立刻走开，免得对方又要罗唆什么。
在无聊地到处漫游打发时间时，洛云心这时候忽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咕噜噜噜……他这才想起自己忙着准备行李，又要忙着宫务，加上心情紊乱无心用膳，几乎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了。
他走到一个卖包子馒头的小摊子面前，低声问道：“包子一个多少钱?”
“客官，肉包莱包都是一个两文钱，直沙包和芝麻包都是一个三文钱。”卖包子的人憨厚地笑道。
“每一种都给我两个，这样二十文对吧。”
“是、是，我帮您把它包好。”
洛云心伸手要往钱袋里掏出银子，忽然面有难色。
沁儿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放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还有数张银票，洛云心自然是不用担心钱不够用的问题，可是……可是五两银子怎么找呀?而且只怕他拿出来给这搞不好没见过银子的憨厚老实人一看，他会吓得昏死过去。
这……这该如何是好?
“包好了，客官，一共是二十文钱。”
洛云心犹豫了半晌，想跟小贩说等他换些零碎银子再过来给钱。
可是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手上不多不少刚好二十文：“老板，拿去。”顺手拎过里着包子的油纸包。
“多谢两位客官。”小贩连忙点头道谢。
洛云心有些愕然地看着那只再也熟悉不过的手，缓缓地从手而臂，再看到肩，视线一直往上，直到凌九天的笑脸在他面前晃动，“走吧!云心。”他拉起云心的一只手往渡船走去。
这一叫，洛云心才回过神来：“你，九天，你为什么在这里?”
凌九天看了他一眼，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道：“你说呢?九天宁可冒着被认为私逃出宫的罪名追着宫主下山来，难道原因还用说吗?”抓着洛云心小手的手一紧。“反正我就是无法死心，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
看到凌九天的眼神，洛云心视线不由得往下移，一直移到两人交握着的双手，再移到眼前的地上，直到两人上了船还是盯着地面猛看。
凌九天看见他脸上的红晕，徽微地，咧起嘴角。
* * *
“云心，你在看什么?”站在甲板上，凌九天伴着洛云心仰望越行越远越见越模糊不清的霸天宫。
洛云心深深望着那座巍峨美丽的堡垒，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以往在那里生活的岁月从他踏上旅途的那一刻，也许已经结束了也说不定。
为什么想要流泪?“你说你要跟我走，是真的吗?不后悔?”
凌九天伸指，轻轻拂去洛云因仰起小脸上的泪水，“现在问已经太晚了，不管云心到了哪里，我都会追到那里的。来!我们进去吧，夜晚风大……”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多少的难关，暂且让他们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