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在王家,你肯定很羡慕群我,认为我是一个没受过什么苦痛的人。我脾气暴躁,个性阴冷,杀人不眨眼,甚至是不相信任何人。对不对。"九王爷缓慢的说着过往,就像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询问谨的感受。"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权力更能保护自己,和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是权力的争夺是血腥的,是需要牺牲的。就像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九王爷感觉到被子里微微战栗的身子,轻轻的拍拍,又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楚尤蓝,恨那些当权者,恨我用谢池春威胁你。但是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的感情。"他突然掀开谢仲谨的被子,看着里面那个泪流满面还紧闭双眼装睡的谨时,一阵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全身。轻轻的,少君用充满温情的唇一一拭干谨脸上的泪水,那样的伤疤是他为那个人留下的,现在为他舔舐痛苦的却是自己。他有些自嘲,那人那么伤害他,却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而自己如此苦心经营,还是不相信吗?
"谨,天道无偿,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就像我不知道现在会这样在乎你一样,所以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但是既然我抓住了你就不会在轻易放手。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吧,无论你输还是我输,都将失去我们的一生。"九王爷将被子理了理,裹好那个瘦弱的人,继续说,"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知道为什么吗?"他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怀里依然闭着眼睛的人,对着他笑了笑说,"因为没人听我说话,没人想要知道我到底想什么。"怀里的人有些僵硬,"我从小就遭到父皇的排斥,虽然母亲是正宫皇后,可是野心太大,所以一直不得宠。所有的皇子成年前都可以跟生母住在一起。因为我的母亲是皇后,所以我从小是在一个空空的宫殿里孤独的长大的。只有一些婢女太监,我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没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而到了母后那就只能听她的安排,依然没人问我想要什么。直到九岁时我边疆的舅舅楚尤蓝回来,我才得到一点同年人该有的宠爱。"听到楚尤蓝这个名字时谨还是有一些不自然,但那人继续说,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什么心情吗?我感觉你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后来看到你在他身边,我很生气,一直是以为你抢走了舅舅对我的关心,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我也放不开你。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为你吵架,后来我的生命里就有了你和你的侍女图。我和他一直在争,争你的心。他也许不曾爱过你,但是我知道你将心给了他,不过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不管我等还是抢,我都会光明正大的做给你看。所以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若是,若是将来你还是决定不爱我,我就放手,放手给你自由。"
少君暗自的叹口气,自由对谨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怀里的人慢慢挣开双眼,看着一旁少君俊美如天神的侧脸,月光里美的不像是真人,真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人。
"所以我希望你叫我紫芝,在我爱的人面前,我不是什么王爷,不是什么王族,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似是在呢喃一般。也许这才是那人的真心话吧,谢仲谨心里竟然因为他的几句话有种酥酥麻麻的疼,不是很强烈却总是缠绵在心头,挥之不去,像一把小小的刻刀在谨的心里划下一道道伤痕。东方少君的少年经历是谨可以想象到的,小小的年纪只能坐在高高的宫墙下看着外面高飞的风筝,为了王族该有的威严与地位,即使是想笑也要板一张脸,耳濡目染着宫廷里的争斗,在暗杀与血腥中亡命,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存活。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人生,命运却让他们如此不同的人有了交集。谢仲谨一瞬间仿佛能了解少君的一切一般,但是这样就可以将全族的仇恨丢掉吗?所以谢仲谨又一次犹豫了,叹了口气后还是轻轻的叫了一声"紫芝",竟像是对着孩子一般怜悯爱惜的声音,而非恋人之间浓浓的缠绵。九王爷有些不甘心的搂过想要翻身的谨,死死的看着他的脸说,"谨,你刚刚说了什么?"
可恶的人,骗取自己的同情心,刚才不是叫过了吗?谢仲谨无奈的白了那人一眼,对着那人白皙细腻的肩膀使出全身的力气咬了一口。九王爷闷哼一声,然后春意盎然的桃花眼里又燃起了熊熊欲火,"阿谨还有力气咬人,正好本王也有一身的力气没处用。"阿谨心里寒苦但嘴上却说不出来,因为某人的嘴已经先一步将他堵上了。刚刚做完的两人又陷入了浓浓的欲火之中,轻纱软帐里春色无边。
第二日,阿谨照例是没有起身,他现在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好容易到了晚上又被那人从被子里捞出来,阿谨双手推着少君的胸膛,"我还很累,今天没空伺候你。"
"昨晚做了那么多次,身上黏黏的不舒服,本王带你去新浴池洗澡。"九王爷理所当然的抱起还在酣眠的阿谨,就急急的跑到前日新建温泉池边上。阿谨感到周身温热的水,加上王爷的全方位的按摩揉捏,又一次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宽大的金纱软床上,这个屋子是?阿谨赶忙起身打量四周,由于没出过门,所以对王府的其他地方不是很了解。只是后面一直酥麻肿痛,又不是第一次经历那种事情了,他当然知道是如何造成的。而且昨天洗澡的时候那人好像又做了一次,想到这,谢仲谨的残脸上又一阵发热,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爱发情?不过自己现在肚子好饿,正这么想着就闻到一股清新的竹叶香味。一抬头就见到那个人亲自端着一碗素粥走近门来,本来已经饿的很晕了,又看到那个神采奕奕打扮的如白衣仙子一样的九王爷,脑袋更加晕了。直到那碗粥端到面前,他才收回自己木讷的目光,风卷残云般的将那碗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粥一吞而下,差点烫到舌头。
"你慢些,这竹叶粥本是凉着喝的,清热解暑,要就着笋子糕和桂子禾酥一起吃,才好吃。"九王爷将两碟小点心端到阿谨面前让他挑选。然而当阿谨看到桂子禾酥时就是一愣,然后傻笑了一下。拿起来就要吃,结果被九王爷拦个正着,"你是不是又想到他了?"那桂子禾酥本是上次在摄政王府里阿谨为自己画画时出现的,对于这点他记忆犹新,因为当时的阿谨一直盯着那碗里的桂子禾酥看,所以九王爷心里又突然酸溜溜的,语气也僵硬急促起来。
"你做这些事,不就是想让我想起那个人吗?"谢仲谨吃饱喝足后也没心思扶起打翻的醋坛子。
九王爷一怒之下将那两个碟子扔到了地上,精美的碟子摔了个粉碎,看的一旁的阿谨一惊,又怎么惹到他了?不过是无意识的一句话而已,犯不着这样吧,况且那个桂子禾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白白的糟蹋了。"谢仲谨,那个人有什么好,以至于你永远忘不了他。他能给你的我也能,他不能给你的我依然能。"
"九王爷生什么气,不就是一块酥饼吗?有些东西一旦记住就再也忘不了,既然忘不了就顺其自然,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
"我不允许我的人记住他。"九王爷的小孩脾气一上来是什么解释也不听的。
"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就凭上次的事?那样的事我和那人也做过,还不知做过多少回,要是说忘记,是不是应该先把九王爷忘掉?"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和不屑,两人再也不时那晚心交心的人了。
"你就不能忘了他吗?他爱的又不是你。"九王爷已经在隐忍的边缘。
"除非我死。不然恐怕这辈子也忘不了。"
"好,本王总有办法让你忘个干净。"东方少君嘴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尤其是楚尤蓝,他是永远也不会输给他的。谢仲谨心里一凉,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他们甥舅争斗的牺牲品,是楚尤蓝心机太深,还是说少君终要陪伴权力老死一生。谁也无法拯救他们,爱情无论何时都无法救赎这种灵魂。看着九王爷挺直的背部,谢仲谨微微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权力?亲情?还是如水中花雾中月的爱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样平庸的道理怎么王族的后代一直看不明白?权力不是一切,他能保护人的性命却永远无法保全一个人的感情。"不见得什么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听着谢仲谨如耳语一般的声音,九王爷怔忪了一下,那口气像极了母后教训自己时的口吻,温柔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压迫感。命运算什么,天道又是什么?这些在他东方少君心里都是可以改变的东西。年少的轻狂和无知不知暗中伤害了多少人。
回到书房,九王爷招来一批自己的下属,开始了宫变的计划。他已经无法在忍下去了,现在谢仲谨已到了自己的身边,谢池春也羽翼丰满,西漠正在找事,正等着这个机会彻底将摄政王赶下台。自那事后摄政王就一直没什么动作,探子说那几日摄政王好像心情极好,总去找皇上练武下棋,对朝中之事管的也不多,而且在逐渐放权。
"不管楚尤蓝在打什么算盘。这次本王只能赢不能输。"狠厉阴冷的光震慑了在坐的所有人。
十八
两日后,谢池春与西漠使臣谈崩,使臣死在三王子府,三王子白音却不见了踪影,生死未卜。西漠狼王扶伦波派亲信质问当朝皇帝。摄政王大怒,派五十万兵将攻打西漠边陲,此举正中扶伦波下怀。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激烈对决。九王爷加紧在民间以边疆危机为借口招兵买马,丰富南平和近卫军的实力。虽然一切在暗中进行着,但一些权臣也感到了天下的变化。摄政王在京都里就是一个空壳,毕竟他可以支配的军队现在全都在边疆。九王爷和谢池春动起手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边疆那数十万士兵将领到有不少对楚尤蓝十分愚忠,就等着他黄袍加身振臂高呼了。然而九王爷笃定楚尤蓝之所以不当皇帝,是由于他不敢。其实楚尤蓝拼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从没为自己活过,当大将军打仗,战场立功是为了当皇后的姐姐有个稳固的位子,以便楚氏家族能在天朝保持最高等的地位与荣誉,后来又为了少君,忍着一切艰难险阻帮他达成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希望在他的眼中能再度看到惊羡的光芒。然而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未看见过少君那样的表情,哪怕是一个崇拜的眼神。本以为是因他相信自己,需要自己的保护,谁知他楚尤蓝到现在才明白少君是在跟他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恨自己,但是现在的楚尤蓝心里反倒没有想象中那样绝望,或许他只是把少君当作苦命的外甥来疼惜,是自己人为的夸大了那种情愫。导致今日如此不堪的下场。那么自己到底一直在乎的是谁呢?心里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模糊的情感终于要有个交代。自己的心应该终于谁呢?
"喂,别睡了,醒醒。"楚尤蓝现在正推着钻在自己怀里猛流口水的某人。心里一阵烦躁,他清醒的知道东方少君的计划,现在就是他单枪匹马的跑进来杀了自己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云陌怎么办,那样的孩子真的不该生在王家。他是如此的纯真,爱恨喜怒全都表现在脸上,不会隐瞒,不懂心机,水晶一般的心灵。楚尤蓝的内心泛滥出以往从没有过的怜爱。少君曾经深深的伤害过自己,但是他想不出要是云陌被伤害后他会怎样。当今皇上在楚尤蓝大手的拍打中渐渐挣开自己沉沉的眼皮,自打他上次从小春春家回来,这个摄政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没来由的对自己十分好,而且那种事情做的也非常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昨天就折腾到很晚才睡,现在天刚刚大亮,他才不愿意起来,还要在懒床。眼皮还没有在合上时,身上的被子就被某人粗鲁的掀开,皇上毫无预警的跳了起来,真真像一只调皮的猴子。看着他对自己呲牙咧嘴的样子,楚尤蓝就有些难过,不知道这样安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还有三天吧,他知道九王爷的性格,就像了解西漠人打仗那样熟悉,东方少君从不允许任何人超越甚至是冒犯他。从西漠出兵开始,他就已经预感到少君要对自己动手了。如果到了那时,他到是有两个愿望要求少君。真不知道将来的史官会在史书上怎样记上一笔,自己一生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把持朝政,逼宫夺权?自己争得的一辈子到底是为的什么。
"干什么,天还没亮,朕还没睡够。"皇上揉着自己的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赶自己起床的人正在悠闲的穿衣服。
"叫宫女来伺候朕穿衣。"撒娇似的口吻,光着身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黄金大床上死活不起身。
摄政王将冠冕放在一旁,索性随意束了个发髻,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得意。看的一旁挺尸的某人两眼大放光彩。摄政王回转身轻松的纂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笑嘻嘻的对着床上的人说,"本王亲自为皇上更衣。"
"啊!!!!!"皇上惊叫着以平生除了抢饭的最快速度将黄色的龙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重重的叹了口气,摄政王有些郁闷的走过去轻柔的为皇上将外衣带子系上,然后理了理他的领子。打理好一切后,两人用了早餐后皇上就又有些闲不住了。
"你屁股上长了钉子吗?"摄政王本来心情很好,想要画幅人物像,谁想到被画的人不好好站着,偏生晃来晃去,真不像个皇帝的样子,希望他来世做一只快乐的猴子,在也不要托生在王家了,更不要参与这些争斗。如果自己现在还有能力决定什么的话,他绝对还给东方云陌一片自由的蓝天。很快站在一旁的人大喊肚子饿。没办法两人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狼吞虎咽的皇上一点风度都没有的抓了一把点心,嘴里塞的满满的,看了看给自己递茶水的楚尤蓝满眼的笑意,一时间非常好奇,"你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没有几日寿命了?"
"是吗?皇上怎么会问本王如此怪异的问题?"摄政王听后额角的青筋暴起,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感觉你笑的好"话还没说完,皇上就哆嗦了一下,好像有阴风吹过一般。抖着手继续吃点心。摄政王听到他的话后,气息平稳了许多,
"天要变了,我们的日子真的没多少了。"他慢慢站起身子,双手背到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宫殿外的飞檐紫牖,绿树夏花。皇上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依然是个大晴天,说不定今天到时可以去约小春春一起去抓鱼,听说那个三王子白音突然失踪,他一时还接受不了,虽然那人有时候很烦但是还是恨很好玩的。皇上自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西漠要发兵攻打天朝,白音不是都已经称臣了吗?为此他昨日还特地吩咐谢池春利用他右相的权力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认为如果找到白音两国就可以免得开战,因为一打仗,老百姓会遭殃,士兵会遭殃,将军会犯愁,那么自然摄政王会皱眉头,那么英俊的眉头一皱,自己就跟着遭殃。这就是东方云陌当皇帝这么久以来所认识的最深刻的帝王之道,"与百姓同苦痛共遭殃"。摄政王回头看着那人不知在想什么,很少见的在吃东西时走神,又皱起了英气的眉头。
"云陌,要是有一天你不当皇帝了,想做什么?"
皇上听到摄政王的问话后马上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嘬着一根手指头想了想说道,"好像什么也做不成。还是听摄政王的吧。"
"要是我不在是摄政王了呢?"
"那就听舅舅的?"皇上小声的说着,"反正我那么苯,又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只有舅舅还是好人,虽然好像你以前也杀过人,但是还是可以改过自新的。我是宽容的,即使不当皇帝,还有舅舅不是吗?"
摄政王听到云陌的话,心里一颤,原来自己无意中对那个孩子产生的怜悯,居然被他当作一生的依靠。是呀,他将来怎么办,少君定然不会留下他的命,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是拼尽一切也要救东方云陌,这是他唯一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