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看到阿谨虚弱的身体和有些无神的双眼,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赶忙解释,"我是怕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你图谋不轨。为了阿谨的安全考虑所以要象征的娶个女人,立个皇后。"少君说这些的时候总觉得对不起阿谨,所以一直用秀美刚毅的下巴摩梭着阿谨的发心,不敢与他对视。然而怀里最靠近少君心脏的阿谨,在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强劲有力,有气吞山河的气魄、有经天纬地的才干、有很辣决绝的手段,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柔软的。可是为什么是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呢,那个"我们"两个字听在仲谨的耳朵里尤为的刺耳。难道自己只是活在那个蒙面红颜为君死的故事里吗?又是一阵茫然。
"我明白,紫芝不必说了。"轻柔的声音是东方少君除了在情事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的,为了这么一个声音,自己居然有些情动,情不自禁的低头吻着阿谨的脸,阿谨只是说了一句,"我累了。"就闭眼睡着了,堂堂的天朝皇帝在向自己恋人求欢的时候居然被拒绝,这也算是一大奇闻了,对于皇帝来说,这种事情确实很窝囊。不得以被阿谨惹出来的火还要自己消,他知道现在仲谨的身体是很虚弱的,所以也不敢强求,自己用手解决了一下后,就悄悄的抱起睡梦中的阿谨走到温泉池里为他净身,然后在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放回到床上。借着窗外的月色打量着仲谨满是伤疤的脸庞,东方少君才慢慢睡去。
二十三
第二日谢仲谨醒来后,看着自己身上干爽的衣服,就知道一定是那人昨晚为自己沐浴后换上的,他是从来不让侍女或是宦官近自己身的。就是每次鬼隐人为自己检查身体的时候,他那个眼神也是恨不得将鬼隐人杀死在当地。真是好强的占有欲呢,这样珍视自己的人,若是有一天自己离开他可怎么办呢。自那日后就很少在白日里看到少君,他听鬼隐人说好像是西漠和天朝发生了冲突要开战了,所以少君很忙。每每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轻悄悄的更衣搂着自己睡,要不是谢仲谨有一次夜里在噩梦中惊醒,才不会发现身边的人。汗水浸湿了中衣,梦中他又到了那个悬崖,恶鬼一般的楚尤蓝在崖边死死的拽着自己的一只胳膊。而少君则死死的握着自己的右手,不知怎么的少君的身后来了好多的西漠军队。国家需要皇帝来领导,所以少君放开了手,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一刻,在梦里,阿谨心碎欲死。原来世界上有一种痛竟然是这样的撕心裂肺。他不怪少君的选择,身为男人,身为帝王,这是他难以逃避的责任。要是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只不知为什么心会这样痛,这样痛。以至于醒来后都一只不停的流泪。
少君在阿谨撕心裂肺的痛哭中惊醒,焦急的安抚他,"又做了什么梦,快说出来,说出来就没事了。有我在。有紫芝在。"
阿谨听到紫芝的时候才慢慢的清醒过来,想也没想的就翻身抱着少君,这是他的紫芝不是天朝的帝王。
"说说梦里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我变成的大饕餮?还是有什么泥淖,还是什么人头的?"其实那些不堪的梦境都是在紫芝的逼迫之下,阿谨不得以透露出来的,没想到他还真上心了。清醒了一阵后,阿谨放开了紫芝,看着他焦急的神情,伸手将他眉间的深纵的眉头抹平,尽量放轻松说道,"没什么,梦到楚尤蓝没有死,他要杀我,拉我一起到悬崖下。"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胸前一紧,少君的双臂有力的抱着自己,阿谨甚至能感到他微微的颤抖,他知道一提起楚尤蓝他就会莫名的紧张老半天。
"不可能,你就是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你是我的。"少君的神情渐渐的发起狠来,又是那个楚尤蓝,的确没有在崖下找到他和太子两人的尸体。但是不管他是不是活着,都不能伤害到自己阿谨。
谢仲谨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死也要和你东方少君死在一起,可是梦里你却将我的手放开。突然想到西漠开战的事情,"听说你要攻打西漠?"
"阿谨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你要快快养好身上的病,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朕,睡吧。明日鬼隐人要为你治脸上的疤。"
果然,当遇到国家的问题时,他就不在是自己的紫芝了,阿谨只是说他刚刚登基就开战似乎不太好,怕是影响百姓的生活。自己脸上的疤到是有什么重要的,左右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我想见见池春。"阿谨不冷不热的语气到是让身后的少君不知又哪里惹到他了。想了想,还是不要让那些闲杂人等接触阿谨的好,就是亲弟弟也不能尽信,想当初他可是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哥哥都想杀呢,这样危险的任务就不要让阿谨接触了。等那个鬼隐人为阿谨治好病后也不能留。
"等阿谨的病好之后,你想见谁都行。要好好休息明日才有力气接受治疗。快快睡吧。"
"紫芝。"阿谨轻声的说道。身后的人嗯了一声,仿佛已经疲惫之极。
"能不能不开战,我担心。"身后的身躯微微一颤,很久才开口道,
"睡吧,治脸重要,开战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冰冷,那个威严的皇帝又回来了呢。谢仲谨有些想笑,自己只是担心而已。
"可是,"阿谨想要在说些什么,突然发现那个人已经放开双臂翻过身去了,冷冷的风充满了两人之间的空隙,阿谨的世界又渐渐开始孤单。难道自己要是没有那张脸孔,他就不喜欢自己了吗?还是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让人难以忍受。想着想着,双手就不自禁的抚上了满是疤痕的脸,心里一阵苦楚。
身后那人闷了半天,又突然说出来一句话,"小小的西漠,这个天朝不是只有一个楚尤蓝能战胜他们。"
仲谨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就停止了跳动,然后不被理解的痛苦就像是蚂蚁一样在啃食自己的心。既然他不愿意去相信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和他解释,也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阿谨慢慢的将身体蜷起来。如出生婴儿一般自己为自己取暖,可是一个人心都凉了,在怎样都无法暖和起来。
第二日,谢仲谨如麻木一般让鬼隐人医脸。看到心不在焉的阿谨,少君一直就在想那晚上阿谨的话,他还是没有忘记楚尤蓝。鬼隐人看到皇帝的双眼透出一股狠厉的光芒,就猜到一定是谁要倒霉了。赶忙低下头说,"现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只是欠缺一种东西。"
"还有什么,尽管说出来。"威严美艳的皇帝冷眸斜睨,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当今世上只有一种办法能让谢公子恢复容貌。虽是古法,没有一个人实验过,但是我有这个把握治好他。花容蛊的黄泉水和曼珠沙华我已经找到,只是还有一味药引还需皇上配合才好。"
"说。"
"美人脸皮。"
"什么意思。"
"花容蛊最重要的配料就是一张举世无双美人脸上的皮肉,少许即可。还需皇上下令有自愿贡献者才好。如若没有这个东西草民就不能保证药效了。"
"什么时候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谢公子现在已经服下麻醉散,若是不尽快找到药引,这药怕是对他的记忆有影响。就是说可能忘记以前的一些事情。"
东方少君猛然回头,抓住近在咫尺的鬼隐人与他对视很久后,慢慢放开他的衣襟,"你要是让仲谨出一点事,朕就让你终身后悔,生不如死。"
"草民不敢。"鬼隐人一副惶恐惊惧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感叹,皇帝如此美的惊人的脸庞恐怕也保不住了。
"有没有什么药让人吃了就把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忘掉了。"
"有,一世浮生。"
"放到药引里,朕不想阿谨在受那个人的影响了。你可记住了?"皇帝阴沉着脸问鬼隐人。
"小民记住了,不敢忘。"
东方少君从随行的侍卫身上抽出盘纹蟒刀,拿过桌上的茶杯,在自己右脸靠近耳根的部位划了一刀,那刀痕从右耳一直到他优美的下巴,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美丽的脸颊流到了杯子里。在场的侍卫一阵惊恐,宫女和太监们赶紧锦帕为皇帝止血。这里只有一个人不惊讶,就是先前一直胆小如鼠的鬼隐人,那人果然这么做呢。现在他也搞不清楚了,既然皇帝喜欢谢仲谨到为了他的脸皇帝自己都可以破相的地步,那为什么还要背着谢仲谨立后呢?为什么还要在谢仲谨昏迷的时候给他下药,让他忘记以前的事情呢?鬼隐人在没有多想,就将那个杯子里的血液倒进药剂里,开始为谢仲谨换肤治脸。美人血果然醴红媚人。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古法是不是管用,就擅用了这个方法,他也只是想要看一看平日里冷漠的要死的皇帝,会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宠做到这个地步。结果让他惊讶,也许现在就是换了自己为救玉卿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况且皇帝在下刀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没有咋一下。鬼隐人开始对这个他一直想要报复的人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感。但是每每想到无辜冤死的玉卿,那个身世可怜不亚于谢仲谨的相公小倌,心里就一阵难受,仅仅只是让那人毁容而已,况且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就是死也是值得的。虽然全过程都在皇帝的监视之下,但是鬼隐人也并没有放什么一世浮生,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他只是根据古书瞎编出来的药名。东方少君果然不信还问了好多老御医,那帮老家伙为了在皇帝面前炫耀自己的博闻强记,还为这个虚假的名字编出一堆故事。但毕竟谁也没有见过这种药材,所以也就让鬼隐人蒙混过关。
谢仲谨在医治后足足昏迷了七天七夜,这本是正常的药效反映,东方少君却急得三番两次想要杀死鬼隐人,在朝堂之上也是心绪不宁的。谢池春前些日子就一直想要找机会看看自己的哥哥,可是被皇帝挡在门外进不去。最近白音又不知道被什么人从密室里拐走了,他正在下大力气查这个事情,所以才无暇顾及谢仲谨。直到今日才查出白音被扶伦波派高手救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想要把白音平安的送回西漠的。最近皇帝一门心思的想要和西漠继续大战,希望那个傻子不要上战场才好,自己可没有心思在护得他周全了。御书房里,满脸阴沉的皇帝为了那个叫鬼隐人的人大发脾气。通过对方于焕的威胁,谢池春知道了东方少君找到谢仲谨的全过程,并知道了鬼隐人正在为谢仲谨治病。幸好谢池春聪明,不然他要是想从皇帝那知道自己的哥哥的消息,恐怕两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在安抚了皇帝后,他联系上了鬼隐人,但是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送别。
二十四
第八日后,谢仲谨醒来了,而且心情渐好,随着鬼隐人药剂的调理,以及换药的频繁,谢仲谨在半月后就可以拆开纱布了。脸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只是肤色蜡黄,鬼隐人只说是最近营养不良,身体要慢慢恢复。东方少君也有事没事的问一些关于楚尤蓝的事情。谢仲谨果然已经记不清了。每日都活在紫芝为他编造的世界里。皇帝看到谢仲谨恢复的很快,而且也将以前不快的事情忘记的差不多了。心情大好,决定对西漠正式宣战,并且要御驾亲征,让谢池春随驾。他是想要支开谢池春,不想让他和谢仲谨有什么关系。但是在走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处死鬼隐人,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阿谨的过去。
谢池春奉旨拿着御赐的宝剑,来到天牢看见已经梳洗打扮好的鬼隐人,这人绝对不简单。虽然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对对方的事情到时都很了解。所以见面后就像是认识好久一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是谢池春?当今智勇双全的右相?"鬼隐人站在谢池春的对面,不卑不亢,谈笑自如,仿佛一会儿要死的不是他一样。这一点就让谢池春对他刮目相看。
"你是鬼隐人。我奉旨处死你。"
"皇上要遵守他的诺言,我要和玉卿葬在一起。"
"放心去吧。"
"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世浮生。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忘记的,你说对不对,右相大人。"鬼隐人笑着然后用御赐的宝剑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虽是死去了,但是却是含笑而逝。楞了好久,知道身后的侍卫提醒,谢池春才醒过神来,什么叫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世浮生?一会儿,谢池春的嘴角微微扬起,年轻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笑容。哥哥真的想开了吗,从自己的束缚里解脱出来,我会帮你的,帮你逃出这个牢笼。恐怕东方少君会疯吧,也许他知道后会杀了自己也说不定。但是既然无法报仇,就为自己苦命的哥哥付出一次吧。他倒是很期盼看到那个冷面皇帝抓狂时的样子呢。
三日后,天朝皇帝决定要出兵西漠,御驾亲征,只为了博得阿谨一笑。战场上拼杀的东方少君每次一想到阿谨的笑就会变得非常嗜血。西漠一直是以善战著称,无论兵将都勇猛无敌,但是他们却在这场战争里怕及了天朝的皇帝。那个东方少君就像地狱里索命的神,带着一个金质狰狞的狻猊面具于战场上来回拼杀,天朝士气猛增。一再战胜西漠,西漠节节败退。就在快成功的时候,突然宫里来了密信,仲谨不见了。
阿谨不见了,突然就不见了。
仲谨不见了,走的那日两人一直缠绵到第三声军鼓敲响。他叫自己紫芝,他说要让自己活着回来见他,和他一起看京都夜市的灯火,活着做史书上最伟大的皇帝。
谢仲谨不见了,他亲手为自己穿上铠甲,亲手为自己带上金质的面具头盔。还嘲笑自己的样子魁梧的像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猩猩。他说得胜那日为自己画一张身着戎装的画。
他真的不见了,没有打斗,没有可疑人物。他是真的要走了,就像是成仙了一样,东方少君伤心之极,在那匹神勇的狮子璁上,当今威武善战的皇帝胸口一闷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误入了西漠的一片密林,中了敌人的埋伏,身中数箭,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没想到有人救了自己,据说是两个蒙面人,虽是什么印象也没有了,但是却感觉哪两个模糊的人影很熟悉,然而醒来时他已经身在大营。身上到处都是箭伤,昏迷了整整三日,幸好被云游而来的神医救了一条命。要是自己真的死了,阿谨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许只是空想吧。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居然人事不知,连自己的梦里阿谨都不屑来呢。的确是自己给他套上了绳索,给他下了一世浮生,强迫他忘记以前的事情,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强迫他接受自己立后,强迫他看自己上战场。东方少君突然感到一直想要的不是自己的战争,不是自己的天下,不是自己的权力。就是那么一个活生生倔强的人。只是一个人而已,其实自己的世界就这么大,为什么里面可以装下整个天下就是装不下他呢?心痛比身上的痛要强烈百倍。即便如此,他知道从自己君临天下开始就已经无法放下手中的一切了。真的累了。
谢池春在皇帝负伤期间本是要悄悄离开的,但是还是决定留下来承担一切。西漠终于主动讲和,两国自此互不侵犯,定下生死结盟条约,并且重开明珠古道,往来贸易。天朝还下嫁西漠一个庶出公主,以便两国结亲。皇帝的身体一直都没好,本以为皇帝会迁怒自己,没想到居然还放任很多权力,他是想要累死自己。但是皇帝这样疯了一样的处理朝政也不是办法。直到有一日皇帝诏自己入宫,让他去一个遥远的属国将自己的一个不满十岁的皇侄接回来立为皇储后,谢池春就知道有什么要不一样了。
五年后,天朝皇帝驾崩,立十四岁的太子咏文为帝,右相谢池春为辅政大臣。
阳春三月,天朝上下一片祥和,正是踏春游湖的好日子。小皇帝在帝崩一年后已经基本掌握了朝政,谢池春的政绩也得到了朝野的一致好评。
小小的皇帝在背诵帝策,"怎么样,朕已经完全的记住了,右相要守信用,朕要去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