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却把镜子拿来,难道我们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吗?盈袖一直走到我面前,举起铜镜说:“看看,怎么样?”
黄黄的镜子里映出我的脸,那是一张略显苍白,但完整平滑的脸,没有我想象中的疤痕纠结,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面目狰狞。居然还是我那张脸,我终于轻轻伸手摸到自己的脸上,触手濡湿,原来我已经泪流满面。
盈袖的一只手轻轻的抚上我的额角,“可惜这里究竟是落了一块疤。”
我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果然在鬓角那里有一小块红肉翻腾,耳边听盈袖说道:“这可真没有办法了。这里的皮让大总管用指甲戳了一下,那天已经是破皮的,果然落疤。这张脸,终究是破了相。”停了停她又说,“听说西北天山上产一种暖玉,用它磨碎的粉除烫伤落下的疤是最好不过的。可惜我们王府没有。你这张脸上,实在是容不下一点瑕疵。”
我苦笑,“其实你治好了我又怎么样呢?说不定大总管不开心,再泼一次油。”何况,我并不在乎自己的长相。
盈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摇头道:“你放心,他不会再泼油了。”
我很奇怪她怎么能如此肯定,正想问她。盈袖却抛下镜子,拉着我说,“你跟我来。”
我被她牵着,走出房门去。我已经有三个月连这个门也不曾出过,如今走到院子里,还来不及望望四方天,又被盈袖领着进了另一个屋子。
一进屋子,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盈袖推着我坐到一张椅子上,然后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大盆,里面装满热水。她在后面轻轻一按我,“低头。”
然后,她动作轻柔而彻底的帮我把头发洗干净了。这三个月,她严禁我触碰任何水,尤其是我的脸。所以我只能在她的监督下偶尔的洗洗手脚,身上头上早都痒得不得了,一直不敢说,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替我想到了。
洗完了头,盈袖拿出一个篦子仔细的替我把头发篦一篦,然后挽好。指着角落里的大桶说,“那里面是烧好的洗澡水,旁边的大壶里是滚水,冷了就自己续。旁边的高几上有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她说一句我便点一下头,直到最后一句,先是点头,然后才听清楚,连忙摇头,霎时间羞红整张面孔。
她见我的窘态,格格一笑就转身出去了。
我脱下衣服,自己都觉得已经发臭了,连忙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身上的泥垢一层一层退去,我的脑筋也清楚很多,越来越多的疑问盘桓不去,丰大总管为什么一直没找我麻烦?丰盈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这后面又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等待着我呢?
我在水里一直泡啊泡的,直到所有的热水都加完,渐渐变冷。我才万般无奈的从水中站起来,拿着干布把自己擦干。
咦,在高几上的衣服不是王府里的家奴服,而是一套素白的文士衫,连头巾带鞋袜都放在一旁。这个是给我的?我连忙在上下左右仔细寻找,只有这么一套衣服。于是我又开始想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从窗缝中忽然吹进一丝冷风,让我抖了一个激灵。不管了,先穿上再说。
我穿好衣服,绑好头巾,推开门走了出去。盈袖就在门外的一个小凳子上坐着等我,一见我出来就笑骂:“我还以为你淹死在里面了呢!”忽然她停住话,呆呆的看我。
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穿这样的衣服,不由的不好意思起来,只好低头笑笑。
盈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替我正了正头巾,咬着下唇说:“去吧,侯爷要见你。”
场景之一:
写意匆匆上网,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授予崇高的勤劳“五一奖章”一枚,感动中。连忙跑去拿给美丽可爱聪明迷糊的丰废看。晃头晃脑得意已极。
丰废接过来,左看右看,问,“这个是什么啊?”
写意告诉他:“这个是代表鼓励的荣誉!!专门奖励给勤劳的人的。五一,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劳动节!”
废废一脸迷糊的说道:“可是现在已经是九月了啊~~~”
写意当时就一脸黑线|||||
然后,废废在继续的努力,“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有不能玩。马上就到中秋了,她们为什么不送些月饼来,嗯,我要蛋黄、双莲、水果夹心……》”
写意暴怒:“你怎么不要些好利来???”
废废两眼冒光的说:“真的?什么是好利来??”
写意晕死。。。。
小废废啊,小废废。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折磨你(磨牙中),笨蛋。难道你不知道月饼起源于明朝之后,你居然敢在偶的地盘里圈偶犯这样的错误,嘿嘿嘿嘿……。
〖自〗
写意狰狞下~~~~~~~~。
凤于飞 11
我忽然感觉两条腿灌铅一样的沉重,本能的用双手紧紧的抓着盈袖,哀求的看着她。
盈袖也不催我,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手。
终于,我抬起头,用一种大义凛然的态度放开盈袖。该来的总会来的,想逃也逃不开,何苦为难盈袖。
我笑着对盈袖说:“谢谢你,盈袖‘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像在哭。
盈袖的眼睛也红了,拉着我走到院门口,轻声说:“保重!”
终于,终于,终于,那扇院门开始被打开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丰大管家黑沉着大脸站在门外等我。
他看见我,居然也是一愣,然后更加黑沉着脸,仔仔细细从下到上的扫了我一遍。猛地扭过头去,从喉咙底下吐出一口痰,波的一声叮到地上。
我想,其实他是很想把那口痰吐到我脸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那么做。
丰大管家闷声说:“跟我来。”然后就在前面快步走去。
我来不及对盈袖告别,急忙的跟着丰大管家一路小跑。在这一路上,相继遇到很多人,他们都用一种吃惊的表情看着我们,尤其是看我。我感到一故凉意直从后背爬上后脑。我真希望王府再比现在大十倍,丰大总管走路比蜗牛还要慢。可是往日诺大的王府偏偏扁得窄小起来,我们很快的就穿过念月水榭、横渡一箭风快廊、经西风暗香阁、绕过集芳苑、流光楼、议事厅往蛮笺象管堂走去。
蛮笺象管堂?!那不就是侯爷的书房吗?等我想到这个的时候,双腿不能控制的发抖起来。现在往外跑来不来得及?最近的井在哪里?天上会不会掉陨石,然后正好砸在我身上?
天上没有掉陨石,但地上冒出个丰平来。
丰平一路小跑的往这边来,到大总管面前十分狗腿的说:“大总管,小人可找到您了,这一晌午的,您可让小人好找。宫里贤妃娘娘打发人来要上次我们王府送老端王妃的野山参,没有您的钥匙谁也取不出来,这人都等了好半天了。还有,外廊上……。”他说到这里,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大总管后面的我,忽然停住,目瞪口呆的说,“你,你,你不是……?”然后就听见“哗啦”一声,他手里原来捧的东西跌到地上,摔了个淅沥哗啦。
我低头一看,原来摔碎的是我们王府用来祭祖用的御赐玛瑙琉璃盏。眼看着丰平的脸色迅速的有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由青转黑,尽管我内心无比同情丰平即将面临的遭遇,可是我还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丰平立刻跪倒在地,委屈的看着大总管说:“大总管饶命啊,小人乃是无心之过。”然后他一指我,“都是他!都是丰废这个扫把星。要不是因为小人遇到这个扫把星,又怎会失手跌了御赐的圣物。”
大总管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听了这话便回头冷冷的瞪着我,然后扬起手……。我见状连忙闭上眼睛,引颈待打。
就听见“啪”的一声十分响亮,待我睁开眼睛时,丰平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个十分整齐的紫色手印,而大总管在一旁龇牙咧嘴的摆手,显见是十分手疼。丰平苦着脸继续发扬着他崇高的下级奴才风格:“大总管小心手疼,让小人给您揉揉。”
大总管不负众望的顺势踢了丰平一脚,“你给我记着,等回来我在跟你算帐。现在我要去见侯爷,回来好好收拾你。”说完继续望前面走去,我连忙在后面跟着。虽然我十分想安慰丰平那破碎的心灵,可是眼前我自己的小命更加宝贵,只好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没想到他看到我的微笑,竟然一屁股坐倒,恰好不好的坐在刚刚跌碎的一地碎片之上,立时惨叫着跳了起来。我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怕他因为我的缘故继续倒霉……。
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一天,何况根本都不算长的路。尽管内心惴惴不安,可是,我还是来到了侯爷的书房前。大总管轻轻的在门口敲了敲,就听见里面传来十分威严而冷静地声音:“进来吧。”大总管低声答应了一声,推开门进去了。我十分有自觉的停在门外等待,大总管进去后,立刻就出来了,看到我规矩的站在门外,额上的青筋猛的跳了两下,用力倒抽一口气,正待大声呵斥于我,忽然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压低声音说:“你还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不等我挪动脚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拽进屋内。
我顺势跪在地上,大总管见我如此无赖,险些没气昏过去,抬起脚想要踹我两下,猛地看到我身上的白衣,又重重的顿了下去,低声喝到:“侯爷在里边等你呢,跪这干什么?”
我正在超级发挥我做奴才的狗腿精神,我在心里说。身子却是一动也不动。那一锅热油实在是把我的胆子都给烫熟了,我害怕。
我俩正在外间拉锯,就听见里面沉稳的声音说道:“你下去吧。”
我麻利的磕了一个完美的头,低声答道:“是。”转身向外走去。
冷不防被丰大管家扯住后面的领子,这个狗腿子还在我膝弯处狠狠的踹上一脚。我就势转了半个圈,扑通一声跪回到原处。
然后,丰大管家步履轻快的离开蛮笺象管堂,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发抖。
屋内的人似乎在忙什么,我就安静地跪在那里等待着最后的宣判。等啊等,等啊等……,等我把“桂花糕”、“绿豆糕”、“杏仁糕”、“油炸糕”、“糯米糕”、“凤眼糕”、“猪油糕”、“梅香糕”、“白片糕”、“雪白糕”、“梅香糕”……都背了一遍的时候,侯爷还是没有发落我。于是我只好再接再厉的努力,开始背“口酥饼”、“烤酥饼”、“龍晴酥”、“芝麻糊”、“莲子羹”、“茶叶蛋”……,当我背到“什锦炒米粉”的时候,终于听到里面的侯爷冷冷的说,“你进来。”
我发挥了崇高的敬业精神,低头跪着挪了进去,却听见侯爷说:“你站直了过来,让我看看你。”
我见实在躲不开,只好站起来,把自己送上门去,任其宰割。
侯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仔细的打量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研究的神色,说:“听盈袖说你已经全好了,而且光记挂着吃。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我继续保持沉默,那句是真的?是那句我全好了,还是光记着吃?似乎都不是什么吉兆呢。
他用手钳住我的下颌,扭向窗户那边,反复检阅,似乎力图从上面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一样。然后他用拇指轻轻按在我的鬓边,“这里到底是留了一个疤,还好不大。”
那拇指的温度仿佛比热油还要厉害,直接从额头烫到我的心底。那拇指反复的在那里摸挲,久久不肯离去,我就站在那里,心如擂鼓,怕他忽然神色大变,对我拳打脚踢。
然后,我听见侯爷问我:“你在想些什么?”
我顺嘴回答:“我在默背忠仆教义。”说完之后,我立刻后悔。这种回答简直是自讨苦吃。
然而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雷霆大怒,轻轻把手拿开后,我听见他依旧语气平稳的问:“那么你所谓的忠仆教义是什么呢?”
我用眼睛飞快的斜掠他一下,看他果然没有暴怒的迹象,只好尽量真诚的说:“一切以主人的利益为最好利益,牺牲自己忠心到底。如果前面有个水坑,那么小人愿意用身体垫起水坑,让侯爷踩着过去。”最后我还十分狗腿的加了一句。
他听了我的话,眉毛斜斜挑起,十分感兴趣的问:“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自〗
这回我答的十分流畅而且响亮,“我是侯爷忠心不二的虔诚走狗!”
凤于飞 12
然后,我就发现我说错话了,尽管我现在还没有找到错误所在,但我还是很聪明的发现侯爷另一条眉毛也斜斜上挑,与另外一条有成为平行竖线的趋势。
果然,他谐谑地说:“我忠心不二的虔诚走狗?!!那么‘愿借北风生双翅,银翼伴我飞九江’又怎么说呢?小丰废,欧公子?”
我感觉一道道冷汗沿着鬓角耳后流下,生死在此一瞬,万万不能大意,我力求用诚恳语气回答:“那是因为小人不愿放弃为侯爷争光的机会。当然,小人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小人希望能够得到侯爷的垂青,成为侯爷众多忠仆中最积极有用的一个!”
听完我的回答,侯爷放声长笑。
我站在一旁暗自揣摩,不知道自己这一盘究竟赌赢了没有?
许久,侯爷笑毕,迷起眼睛微微点头,那模样,让我想起心怀叵测的老狐狸,寒意更甚。我开始把眼睛瞟向窗户,还好,开着的。如果我现在从窗户跳出去,立刻往最近的井跳去,能不能成功?我在心里暗暗计算,正当我算到如果过了西风暗香阁还没有人抓住我的话,那么我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耳畔就听见侯爷冷冷的说:“过来,磨墨。”
磨墨不行,这个时候要走小径才有成功的几率,什么?磨墨!!!哦,对了,我还在蛮笺象管呢,赶快走到砚台边,拿起上好的油烟墨,仔仔细细的磨了起来。
侯爷大概不满意我刚才的迟钝,哼了一声,我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然而侯爷却没有了下文,径自拿起公文看了起来。
于是,我高悬在嗓子眼的心又慢慢落回原处,看来暂时他不准备对付我了。然后我又想起一种可能,侯爷会不会忽然拿起砚台砸到我头上,亦或是用墨汁泼我一个满脸开花?如果我面前的人是丰平或者丰喜,那么这种可能性就会很高。可是我面前的人是侯爷,高高再上无所不能的侯爷。他又怎么能玩和丰喜、丰平一样低级的把戏呢?他会玩的更高端,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我会更痛苦。
想到我不久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我鼻子一酸,低下头去。然后才发现我手下的砚台,竟然是一方绝好的端砚,上面的花纹隐隐,右角上天然一块鹅黄的石斑。在砚台的另一侧,也是同样鹅黄的花纹,浑然天成四个篆字“寒山望月”,与其精细的雕功浑然天成,不见一丝匠气,太难得了。
我记得以前姐姐也有这样一方端砚,小心的收藏着。有一次她求皇帝赐字,才宝贝的取出来用上一用。记得姐姐的那方砚台也是这样的黄痕天成,只不过那上面的字是“花开富贵”,而且也没有黄纹行成的牡丹花,都是后来雕刻上的。我一直觉得其实那个砚台非常俗气,难为她还如珠如宝的收着,看看,怎及得上眼前山高月小的琅琅清波……。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侯爷冷冷的问:“你在干什么?”
我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磨呀磨,磨呀磨,居然把一池好磨给磨废了。我飞快的抬眼漂了他一眼,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低头,开始用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
然后,我听见侯爷充满疑惑的声音:“你以前就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