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篆儿,“不要哭了,不要紧的。”
篆儿鼻音囔囔的说:“公子,我们如今可怎么办是好?”
我说:“不怎么办,我们慢慢等就是了,反正最后的结果,我们总会知道的。”
篆儿愁苦的叹息一声,“北晋王既然认定我们是西蜀来的探子,而且还知道婀娜姑娘和你的关系,并
且错认我就是婀娜姑娘,看来他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了。”
我轻笑,“你才应该得意才是呢?”
篆儿疑惑的问:“得意?”
我认真的点头,“是啊,篆儿口风如刀临危不惧的气量,连北晋王都会错认你为维岳第一花魁,这说
明你即聪明又坚强而且还漂亮,连北晋的一国国君都认可你呢。”
篆儿低头,“公子你又取笑我。”
我说,“没有没有。其实他能错认你是婀娜倒是好事。”望着篆儿疑惑的表情,我继续低声解释,“
如果他没能认为你是婀娜,现在我们身在何处实难预料。不过既然他认为你是婀娜,又认定你有利用的
价值,那么我们现在暂时就是安全的,此其一也。而且他一定会在一个时机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
去,别人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云霄和婀娜一定是清楚的,因此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这是
第二点。另外我们本来的目的不就是去恒澜关打探消息吗,那些信息真真假假难以判断,我们现在身处
北晋营中,尽管被囚禁在这里,还是有很多机会从蛛丝马迹来判断北晋的真实情况的。”
篆儿听了我的话,噘起嘴说:“就算公子说的都有理,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
我望着她始终打不开的眉结,轻声说:“来,篆儿,让我给你讲个我以前的故事吧。”
篆儿不知道我要讲什么,好奇的看着我,点点头。
我对她说:“在三年前,我曾经在一户大户人家当家奴……,”篆儿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我
只好解释说,“我们家原来也非常有钱,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欠了别人一大笔钱,我是作为欠款被偿
还到那户人家里去的。”篆儿点点头,“然后呢,公子。”
我叹息一声,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还小啊,才十几岁大,原来什么也不会干,现在就什么也干不好
。因此大家都不喜欢我,还有一群小厮专门以欺负我乐。那个时候我每天都想着明天可怎么办呢,明天
他们还会继续欺负我,明天我该怎么办呢。因此我天天都在害怕明天来临,有时候因为害怕明天到来会
一整夜一整夜的哭。”讲到这里,我发现篆儿聚精会神的听着我的故事。
我继续说:“可是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害怕,每一天的黎明总是毫不迟到的来临,那些恶梦也总会变
成现实,因此有一段时间我得了夜晚恐惧症,一到晚上就会吐,直吐到胆汁都会流出来。你知道为什么
吗?”
篆儿认真的想想,“嗯,因为晚上那些小厮会欺负你?!”
我摇头,“不对,因为每到晚上我就会想,糟糕了,天黑了,那明天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又会变着法
的欺负我。我是因为害怕明天他们欺负我,所以才会在晚上怕得要吐。”说到这里,我已经发现篆儿正
眨巴闪亮的眼睛,似乎有所领悟。
于是我微笑一下,“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领悟到,无论我怎么害怕,怎么躲避,该来的那些东西
总会来,哭没有用,吐也没有用。还不如每天晚上都尽量好好休息,养好精力对付明天的事情,反而能
少受一些苦。从那以后,我就特别盼着晚上,因为一到晚上大家都去休息了,就没人还记着我,我就可
以趁机去偷些东西吃。”
篆儿捂着嘴,“公子,他们不让你吃饭?”
我轻轻点头,“有的时候会。可也就是这些日子教会我很多道理,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其中有一条
是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还有一条是,与其在恐惧中等待不如享受现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不是很好,但
也不算最不好,所以如果你一直忧愁一直恐惧,可能最后真的机会反而把握不住。放松些,顺其自然,
总有办法。”我安慰篆儿。
篆儿听了我的话,咬着下唇说道:“公子,您,您真坚强。”
我摸着头,故意叹息一声:“哎,我才不坚强呢,方才那个什么北晋王说要把我们中的一个认赏赐给
那个‘强盗大叔’,现在你是凤飞的心上人,利用价值这么高,一定不会被赏出去,说不定一会儿就把
我赐给那个大叔了,你说我能不害怕吗?”
被我这么一逗,纵然是愁肠百结,篆儿终于还是破涕为笑了。
在这之后的两天里,每天都会有人按时送来一些茶饭,纵然粗糙,可是尚能入口,我和篆儿都不挑剔
,尽量吃干净。
我在心中默默的计算时间,还有一天,我给云霄留的锦囊妙计里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他依计行事,
明天我就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我在心里默默策划了一条又一条方法,都禁不起推敲又自己推翻。
篆儿很难得,她知道我一定在筹划什么,可是她并没有来打扰我,她小心的守在营帐门口帮我留心外
面的情况,让我静静思索。篆儿她选择完全相信我。
可是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这两天我也没能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夜深了,我吹熄了油灯,把篆儿拉到
身边,低声说,“明天是我们离开军营的第三天,照计划云霄会进行佯攻,我们要趁乱跑出去。”
篆儿轻声答应了。
我又说:“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是都不能十全十美,如今只好行险。那个包裹你看了吗?可少了什么
东西没有?”
篆儿低声回道:“被人翻检过了,只少了几件首饰,剩下的都还在。不过公子,里面都是些女人用的
东西啊?”
我在黑暗中微笑,“那不要紧,篆儿,那个胭脂盒子里面装的不是银粉,而是迷药。本来我在珠钗里
还藏了失魂散,既然被人拿走就算了,不碍大事。今天吃完饭的水罐和木碗还没有被取走,等下我们把
水罐包上被子打碎,利用今天晚上的时间,在我们的床铺下面挖一个可以埋两个人的大坑,挖出来的残
土就垒在坑周围,正好事半功倍。明天再找机会单独叫进两个北晋的兵士来,把他们迷昏了放在床铺的
下面藏好,等一旦云霄那边举旗后,我们就可以换上他们的衣服跑出去。”
篆儿点点头,担心的问:“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机会不大。那个时候人心惶惶的,我们多在头颈上抹些尘土,最好再蹭些血污,不会有
人注意我们的。尽管不能说这个办法绝对有效,不过现在看来它是最好的了。”
篆儿信心倍增,自告奋勇的说:“公子千金贵体不容有伤,血就在篆儿身上取好了。”
我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夹住她的鼻子,“小笨蛋,我们都有两个俘虏了,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
篆儿高兴的说:“那我们一会就动手挖那个大坑好了。”
我点头,默默的等待中夜的到来。
夜,一点一点沉静下去,我们在寂静中紧张的等待。
终于,嘶叫的战马安静下去;
终于,闪烁的营火寂静下去;
终于,巡营的梆子孤单的响着。
我用被子包住水罐用力向地上一摔,水罐发出一身轻响,碎成了几片。篆儿和我一人挑了一大块,准
备动手。
就在此时,营中忽然火把蹿起,远远的有人大叫:“抓刺客!抓刺客啊!!”
篆儿抓住我的胳膊颤声说:“公子?这,这怎么办?”
来的会是谁呢,云霄、婀娜还是唐情?!无论是谁,都是笨蛋,万军当中,怎么可能救人出去。
我在黑暗中站得笔直,用耳朵仔细的捕捉每一丝声音。
外面火红的火把不停的跳跃着,明明暗暗,慌乱的脚步声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不停的有下级军官
吆喝着安排手下去这边或者那边搜查。
就在我和篆儿紧张的站在那里等待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闪身蹿了进来。
也许因为没有燃灯的原因,他没有想到这个营帐中还有人,一见到我们立刻提剑就刺。篆儿低声叫了
起来,“公子……。”
隐约的映照着外面朦胧的营火,那泛着青光的剑芒冷冷的指着我的咽喉,这个时候不容我多想,我沉
静而低声的说:“西蜀凤飞,被囚于此,是友非敌。”
那人显然大吃一惊,剑尖缓缓离开我的咽喉,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又侧过剑刃,把长剑放在我的
脸侧。良久不动。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什么,现在他在这里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要么杀我,要么逃走。可是借着外面
跳跃的火烛,我感到他似乎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置我,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我只好一动不动的与他对峙。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远处传来金铁相交的声音,看来这次来的刺客并不少。
我面前的这个人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个万分鄙夷的声音,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丢在我脚下,转身冲了
出去。
他才出去,篆儿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我感到冷汗此时才从身体的各个部分不停的冒了出来,篆儿跪伏在地上,呜咽的哭泣起来。
我弯下腰,缓缓的捡起那人丢下的东西,原来是一把匕首。
我握紧匕首坐在篆儿身边,回想起方才那人哼出的声音,隐约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好像在
哪里听到过。
PS:(我写一年,君看一天,催文心惶惶,写意泪汪汪)55555555,我好可怜啊……。
凤于飞 93
我握着匕首和篆儿相互依偎的过了一夜,直到后半夜,吵闹的声音才渐渐低落下去。
来者是谁?意欲何为?死伤多少?这些疑虑都横亘在我的心头盘旋不去,却又不会有任何答案。当然
,在这样的变故之下,我和篆儿的逃跑计划自然也被耽搁下来,大闹一夜后的军营分外警戒,要想在这
样的情形下逃出去,无异于异想天开。
经过了这样紧张和刺激的一夜,我和篆儿都没有了睡意,相互依偎的看着东方发白,直到外面渐渐明
亮起来。我从怀中抽出那个匕首,借着外面的光亮,我看见在匕首乌黑的把柄处,刻着一个深深的“丰
”字。
那一刻,我的心似乎也被深深的划了一刀,刺痛刺痛,直抵心底,却原来,是他,那么,他呢?
篆儿见我一直看着那把匕首不语,颤声问我:“公子,你?”
我深吸一口气,相见争如不见,再见亦难,恐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了。我把所有的思绪都用力挤出脑
外,用那个匕首在裙子上割下几条布条,把匕首紧紧的绑在右侧的小腿上,“篆儿,我们今天恐怕跑不
出去了,说不定,我还要连累你呢。”
篆儿淡淡一笑:“公子说的什么话,能跟公子死在一起,是篆儿的荣幸。”
我握着她的手,只有浅笑。
早餐过后,我们又被人带到中军大帐去,一路上我有些贪馋的看着远处的山川、近处的绿草,这大概
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些花草树木了吧。
再次进入大帐中,明显感到气氛与上次不同。那些武将浓重的杀气和恨意几乎击穿我的灵魂,他们凌
厉的目光仿佛一道道利刃刺进我的身体里。
北晋王禹天黑沉着双眼盯着我们,一语不发。
我和篆儿依旧恭敬的向他行了守礼,等待他的发问。
果然,一声冷哼之后,禹天冷冷的说:“婀娜姑娘昨天睡的可好?”
篆儿柔顺的回答:“回王爷,姬珠听闻昨夜似乎有刺客袭营,紧张害怕之余,彻夜未敢合眼。”
禹天讥讽的问:“彻夜未眠?!不知道婀娜姑娘是因为你的同伴来刺杀本王兴奋不已,还是期待着有
人能把你们救出去啊?”
篆儿冷静的回答:“王爷此言谬矣。第一,姬珠绝非王爷口中的婀娜姑娘。第二,即使姬珠真的是王
爷口中所指之人,此时姬珠身处王爷营中,却有人前来暗杀王爷,那么不就是把姬珠往死路上推吗?由
此可见,姬珠跟暗杀王爷的一伙人本非同路。”
禹天冷笑一声,“依着你的意思,你和昨天来的那伙人不是一路的了。”
篆儿答:“正是如此。”
禹天猛的一拍桌子,“那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奸细,还不速速招来,你真的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们祭旗
吗?”
篆儿咬紧牙关,“姬珠乃东齐天镜宫门下由溪舞娘。”
禹天仰天一阵长笑,“好好好,你既然有心殉葬本国,本王就成全你们,今日午时,本王就用你来祭
旗!把她们拉下去,午时斩首!”说完,手臂就被人反扭到身后,拖着向外走去。
“慢着!”禹天忽然又停了下来,“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告诉本王这是什么东西?”
禹天从桌子上扔下一张草纸到我们面前。
篆儿捡起来看看,又交给我。上面草草的写了几句话,“朱厌突现、赤鷩离巢,王师不义,所向何哀
”,“逐鹿逐鹿,猪鲁猪鲁,王失右臂,地陷东南”,“斗转星西移,宇文入紫宫”,“云州宇文氏,
领天下一先”。原来如此,云霄,你果然不凡。
篆儿从我手中拿回那张纸,借机会扫了我一眼,我轻眨了一下左眼,于是篆儿故意假装犹疑的说,“
这个,似乎是儿歌民谣一类的东西。”
北晋王冷冷的说,“这就是最近两日在我军营之中盛传的谣言,致使我军心不稳士气浮躁。更可疑的
是,这些流言乃是从你们到的那天开始传出,昨日更有暗杀的刺客行刺了我左将军!如此巧合之事,你
等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吗?”左将军?!难道昨天的行刺还是成功了吗?
篆儿沉声回答:“王爷须知我们是被将军假扮的山贼强行掳来的,而且到军营之后,未曾离开营帐半
步,这些流言从何而来,我们小小女子又怎能说得清楚?还好王爷洪福齐天,并未让贼人得逞,这说明
那些流言蜚语做不得准的。”很好,篆儿你真聪明,我现在就想要知道昨天北晋究竟折损了什么人。
北晋王冷笑一下,“你也不用费劲心思的打探昨天晚上的情况,我们北晋折了一员大将的损失,一定
会想办法找补回来。现在由你告诉本王,除了那个什么‘王失右臂’的东西,剩下话又是什么意思,你
们还计划了什么配合这些流言的行动。乖乖的说出来,本王还可考虑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可就后悔都
晚了,说!!!!”最后一句厉声厉色,阴冷狠戾的语气,让人不由的颤抖一下。
篆儿苍白了脸,低头不语。
其实也不仅是她不想说的问题,而是这事她实在说不出来,换我也一样。其实那些流言大部分都是我
编的,云霄自己也加上些,按照我们的计划,他想办法让这些流言散布到北晋大营中去,这也是我们反
间计的一部分。恒澜关那边大概有探子探明了北晋的情况,然而他们会突然派出刺客来配合我们,不但
北晋王没有想到,云霄没有想到,就是我也没有想到。否则此刻我可能已经逃离这里了,事已如此,叹
也无用。
我从篆儿手中抽出那张草纸,慢慢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这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高度的紧张
刺激,我明显的感到自己有些气血不足,脚步虚浮踉跄。我缓缓的向前走着,因为走的很慢,所以大家
都在紧张的注视着我,不少武将的手已经紧张的按到剑柄上,北晋王则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的看着我,似
乎在看我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走到禹天面前的时候,我的脚下忽然一软,居然一下子蹲坐在他面前。篆儿短促而担心的叫了一下。
我用力的支撑自己的身体稳住,仰着头,瞪起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