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魂————毒草

『真是个笨蛋！愚蠢的笨蛋！』每次看到默玥露出天真清灵的样子，朔望总是会不经意联想到与他斗命失败而丧命的书宇！他对书宇始终有种怨在！凭什么他书宇就是清圣的存在、应该出生于世！而他就应该被消灭，连见天的机会都没有。
在胎中他还是意识时，他的本体就被圣巫一族的长老施法打掉了，他不知哪来的灵力硬是逃进书宇，他孪生兄弟的体内蜇伏起来，之后随的书宇逐渐长大，他的意识也慢慢清醒，他透过书宇的眼看到所有人都遗忘他、抹杀他！
哼！他是骄傲的妖鬼一族后代，怎么可能被这些愚昧的人类玩弄于手掌！
他一直是没有名字的，世人只知道有一个书宇，一个圣巫一族的承继者清圣无比的书宇！但他呢？他是书宇的孪生兄弟，竟然没有人记得他！
不！是有一个人还记得他！朔望冷冷残佞的一笑，他那没有用的娘！那个最后终于无法承受自己良心苛责的亲娘！朔望记得，那是初冬一个萧索的早晨，他们的娘亲突然来找书宇，她定定看着书宇，目光炯炯，好像燃烧一般！
书宇不解的看着缠绵病塌多时的娘清瘦的身躯，
『娘？您怎么来了？一早露水重，您怎么穿这么单薄就跑出来呢？』书宇忧心如焚，娘亲身体一直不好，他很担心啊！
可是娘只是直直盯着他，好像想透过书宇的眼看到什么一般！
『书宇...朔望...娘对不起你们！朔望、朔望，娘不是不要你！对不起！娘没能力保护你们！娘连朔望都保护不了，现在也保护不了书宇！对不起对不起！』娘只是哀戚的哭着，一直和书宇道歉。
书宇被吓坏了，虽然他在圣巫一族倍受欺负，可是他只要想到他还有娘亲，什么他都可以忍耐下来的！
可是现在的娘狂乱的样子吓坏他了！感觉娘好像随时要消失一样，应该说娘的身上透出浓浓要消失的意念！
『娘！娘！您别吓我，书宇很好，书宇过的很好！娘没有没保护书宇啊！』书宇急急的抱着娘亲。
只感觉娘亲冰冰的指尖滑过书宇的脸颊，
『乖孩子！书宇！娘的好孩子！』娘亲又悲切的哭起来。
『朔望！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娘一直叫着朔望，
书宇迷惑的抬头看着娘亲，
『娘，朔望是谁？娘我是书宇啊？！娘？』书宇从来不知道他曾有过一个胎死腹中的孪生哥哥，
『朔望、书宇，娘对不起你们...』娘好像半疯癫一般，竟然哭到昏死过去，书宇当时年纪还小，不过八、九岁，吓坏的他连忙找来人将娘亲抱回娘的住处。
当晚，娘就悬梁自尽了！
娘留下一封遗书，信中寥寥数字都是抱歉，对他的对他的！对朔望的对书宇的！
她悔自己不能长伴良人身旁，又悔自己无法保护幼子，但她终究选了最残酷的方式，再次打击幼子。
之后书宇在圣巫一族的日字就更加难过了！但也是那时起，书宇终于察觉他的心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这个意识就是他！妖鬼　朔望！
哈哈哈哈！朔望冷笑着，那一天是书宇第一次知道他曾有一个孪生兄弟！也是妖鬼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朔望】。
那天也注定了他们兄弟中只能有一个存活的宿命！不是他就是书宇！但书宇已经风光这么多年！后面就该他接手了。
但后来，书宇被宗师收为入门弟子，还和那个难缠的男人成为情人，倒是他始料未及！也因为那个男人的关系，他不得不放弃书宇的躯体。不过！他的灵力已经足够他凝聚成灵体，以前不知道，一直以为他非靠书宇的躯体不可，没想到随着他的灵力日益增强，原来他可以靠灵力聚集成灵体。
思绪回到大大帮助他凝聚灵体的人，默玥！他当初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博一搏，没想到竟然有个笨蛋愿意和他缔结契约，和他同命，分自身灵气给他！虽然他是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可是这个笨蛋，却是他有生以来对他帮助最多的！
也是这样他才告诉这个笨蛋他的名字吗？他那个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的名字！
朔望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冷绝而哀戚。
第十三章·觉悟
卿欣坐在花园池畔的大石上，这里已经变成他一有烦心事就跑来的避难所，他不停在思考，现在他和烨大哥到底算甚么？
烨大哥对他好他知道，可是他也绝对不会忘记，当初书宇离世时，烨大哥的悲怆及哀痛，他就是看到那种悲凉心生不忍，才想方设法的想让烨大哥重展笑颜。
可是现在，他混乱了！烨大哥终于走出哀伤，可是卿欣却觉得不踏实，烨大哥对他笑、对他好，他都觉得很不真实，这一切本来都属于那个有崇高志节的贵公子"书宇"，卿欣总觉得他掠人之美，他不禁会怀疑自己只不过是趁虚而入，他看过烨大哥对书宇的珍爱及疼惜，是不是他心生羡慕，所以更是接近烨大哥，是不是他终究是怀着私心！
卿欣无法不想，怀疑像是毒花的种子，种下了就生根发芽，他怕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安慰烨大哥的替代品，等烨大哥重创过去，总有一天会清醒，会发现对自己只是移情之下的一时迷乱。
他也怕烨大哥是真的对自己动心，如果是这样，他该如何面对书宇，如果是这样，烨大哥又是怎么看待书宇，感情是这么容易被取代、被放弃的吗？
能这么轻易放弃，不是他认识的烨大哥及书宇。
卿欣当初是被烨及书宇的感情深深震撼的，如今他总是不敢接受烨的感情，觉得不踏实、觉得害怕。
他没有谈过感情，不知道恋人之间总是这样，当有波澜时会不停的怀疑、烦恼、纠葛、痴缠，他对自己一口气涌上的种种不安的感情，觉得畏惧及忧烦。
从来他都可以快意人生的，曾几何时竟日日这样钻牛角尖，他不想自己这么放不开，他希望自己能更潇洒一点，这样，可以不会太痛的说再见！
是啊！他很胆小的帮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只要没有陷进去，他就还有说再见的气魄，和最后的自尊。
卿欣究竟是自尊心高，若然自尊被摧毁，他自认承受不了。
师父现在又出走了，卿欣连商量的对象都没有，夜色初降，卿欣做了个决定，与其和烨大哥困守轩里僵持不下，不如外出找寻妖鬼，他们的事从妖鬼而起，也应由妖鬼而落幕。
卿欣下了决定，决意学师父一走了之，他现在实在无法面对烨大哥，烨大哥对他越好，他越慌乱，他不想对烨大哥恶言相待，但他每慌乱时又不自觉会对烨大哥凶狠的落话，这不是他的本心。他想对烨大哥好，不是对烨大哥坏！
所以卿欣再度逃跑了，很干脆的马上踏出轩门，好像他过去到街上闲绕一番一般，云淡风轻的逃跑了。
卿欣连一言半语的没事先留下，他也怕遇上烨大哥就跑不了了，直到奔出虚空京甚远，他才发信息给小药，请小药转达他外出寻找妖鬼一事。
烨愕然于小鬼再度逃跑的事实，他知道卿欣有心结未解，自己何尝不是，他们都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外出玩赏倒不失一个方式，妖鬼！他们迟早要做出一个了结的。
烨轻轻一笑，交代药童们看好府邸，悠闲的随卿欣后上路了。
他不急，先让卿弟好好玩几天，他慢慢追上，才有意思呢！就好像猫抓老鼠，老鼠玩得尽兴，猫也才玩得开怀啊。
远远的，卿欣打了个冷颤，自逃跑后，他心中隐然有点兴奋的快感，和烨相处固然愉快，但烨的个性严谨认真，不时会管束卿欣，不比师父任他自由自在，所以脱得管束，卿欣也觉得心旷神怡，这难得的自由，怎么能不好好享受。
何况过去长久的时间，他习惯一个人了，突然要在另一个人眼下，崭露他的全部心绪，他始终不能习惯，他还没有将自己全部奉上的信任感，希望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己的独白。
他怀念孤独的感觉，虽然寂寥却有种安全的微醺，属于自己的空间。
于是这两人一前一后踏往寻找妖鬼的旅程。
□□□自□由□自□在□□□
『你不敢赌吗？』魔魅的人笑了，笑的天地失色，卿欣心底也不禁为眼前的男子惊叹，这般充满魔性的笑容，像高山上青蓝的罂粟花妖艳绝伦，可妖艳之中却又透出一丝丝沁人凉意，清冷的、魔魅的怎么看都是个矛盾的人，
『你身上有种气质，和书宇及妖鬼很像，不！应该说！你有点像书宇及妖鬼混合后那种亦正亦邪、似圣又魔的气质！』卿欣忍不住出口，说完心里大骇，这个人可是不比妖鬼或烨大哥弱的，某方面也许他还逼近师父的不可一世。
哈哈哈！
那人清朗的笑了，
『真是不专心，我要你下注，你倒分析起我像谁了。』
男子不以为杵，
『光是叫我下注，你呢？你又下了什么？』卿欣见男子心情不坏，存心激上一激。
『我可是下了重注啊！』男子脸上有愉悦至极的笑容。
『重注？！』卿欣一脸的不相信，
『在我们和妖鬼这局，我怎么看不出你下了什么重注？你要我和妖鬼赌生死，难不成妖鬼就是你下的注！』卿欣开始怀疑，当初妖鬼封印该不是就被眼前的男子抢走的，这么了解妖鬼一事，又有足够的力量，论能耐及动机，眼前的人都占了！动机该不是耍着人玩吧！袪！卿欣对眼前男子的不按牌理出牌的玩乐方式开始有点了解了~
『不不！』男子伸出一指轻轻的摇晃着。
『我可把最钟爱的宝贝都押上去了呢！』男子扬眉异常柔和。
『最钟爱的宝贝？！』卿欣脑中灵光一闪，这种夸张的形容词，让他不禁想到天师道对他的清灵神圣小师弟的赞词。
『是啊！我把现今天下清灵无比的小弟都押上去了！这注下的不重吗！』
『小弟？！押注！清灵无比！』卿欣心中飞快的思索着。该不会...
『你该不是天师道的弟子吧？把自家师门珍爱无比的小师弟设计给妖鬼，你会不会太狠了？就算不是亲兄弟，好歹也是同门多年的...』卿欣话未说完，男子便出口打断，
『不不！是我的亲小弟喔，同父同母、货真价实的亲亲小弟喔！』男子的笑容充满宠溺。
卿欣看着男子脸上对自家小弟宠溺的笑容，对照男子刚刚所说，把小弟赌给妖鬼的行径...
卿欣打了个冷颤。这个男子真的有问题！再和他厮混下去，下一个被卖的就会轮到自己了吧。
『那现在，快下注吧！』男子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对卿欣说。
『我等不及想看结果了！』男子凤眼眨了眨，万分期待的对卿欣说。
『天啊！救命啊！』卿欣心中不住的高喊着，他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师父救命啊、烨大哥救命啊！
明明只是单纯的寻找妖鬼，出虚空京不到半个月，这个让人心里发毛的男子就找上他，还说要带卿欣去找妖鬼。
卿欣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他竟然被男子擒住了，男子不害他也不放他，执意要卿欣和他赌一局，赌卿欣和妖鬼上次没打完的架，谁会赢。
打架！！上次明明是赌生死了好嘛！这人竟然云淡风轻的说打架！
『我本来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世人赞颂的道家奇才烨道高一尺？还是人人口中血腥该灭绝的魔道妖鬼魔高一丈？』男子斜倚在曲亭栏杆上，一派惬意自然。
转头看了卿欣一眼，脸上尽是开心温柔的笑意，眼底却幽微难辨。
『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人的徒弟！』男子笑了起来，带点危险的兴奋。
『那个人总不显露自己的真本事，我找了他几次，都被他狡猾的闪掉了。真是只老狐狸！』男子的眼益发的妖异。
『没关系，小卿欣！』男子笑盈盈的叫着卿欣。
『还有你呢！你不可以丢你师父的脸喔，我也不以大欺小，显得不公平，那就叫妖鬼和你比一场，好好把你师父亲传的狱魔法使出、使尽！让我看看狱魔法的了不起！这样才不辜负你师父教导你这么多年啊！』接着是一阵笑声，男子笑得很愉快，卿欣心里没好气的想，这男子年纪也没大他多少好吗？说的好像和师父平辈一般，搞了老半天，竟然是师父帮他惹来的麻烦，难怪师父从来都要他藏拙！想必就是想到他今天的境况吧！
这个变态的男人，一心拿他和妖鬼玩耍，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变态自己也是亦正亦邪的，偏偏厉害的很，卿欣觉得自己真是倒大楣了。
男子心情很好的继续叨絮着。
『你师父是很有趣的人，明明魔性的很，正道偏偏奉为天神，我很好奇，他有多强！可以强大到让那些所谓正道不得不承认他且屈从他！』男子的眼烧出一抹火焰，那是对强者的追求及执念，以及对自己的自负与狂傲。
『本来我是想看看魔道相争，到底是哪方胜出，印证一下我的赌注！但现在有更有趣的，我要知道狱魔法到底有多强！竟然你师父不愿意使出来，小卿欣，我只能靠你了喔！』男子的神色是万分的愉快，语气是不容卿欣拒绝的强硬，眼中透出丝丝邪佞的血色。
哈哈哈...
卿欣苦笑着逃避问题，这个变态，这个变态真的不正常！想到之前的对话，这个变态竟然是天师道出身的，卿欣觉得吃惊非常，天师道那个正气凛然、以除魔灭妖为己任的派门，卿欣看过天师道的少主及二弟子，道行精深、气宇轩扬，两人都带着仙风道骨的气质，和烨大哥颇有些像。
而眼前这个人说他魔又比魔多两分清灵，说他仙又沾染邪气三分，分明一个危险人物，要他相信这样的人是出身天师道，还是现任神人般天师的亲子，真的很难！而且看他对道门似乎深恶痛绝，他这次真是惹到麻烦人物了。
但这人实在神通广大，怎么也逃不掉，只好先隐忍屈从的跟在男子身边，走一步是一步。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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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卿欣仰头看着繁星点点，小院被设了结界，所以那个人很放心的让自己自由活动，在这个屋子及小院的范围中。
脑子再度回到白天发生的点点滴滴，那个疯狂的人执意要他与妖鬼一较高下，卿欣闭目想起他所知的妖鬼，妖鬼这个世人追缉喻为邪恶，绝不能容的存在，但是卿欣心底始终不太能认同，至少他始终觉得妖鬼虽为异类，但比起世上许多污秽肮脏的人心，他反而意外的无害，追缉妖鬼的这段时间，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妖鬼滥杀无辜、制造血腥的事件，他和妖鬼的对峙纯粹是因为私心，他自私的想用他的方式帮助烨大哥，其实现在冷静想想，烨大哥必然对他的自以为是感觉到困扰吧！
人总是会在脑热下冲昏头，忘记自己是什么！自以为自己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他曾经认为歼灭妖鬼是帮助烨大哥的方式，这个念头在落入那个疯狂的人手中后突然清醒。
原来被蛮横的决定命运是这么叫人不爽的感觉，他想妖鬼对他及烨大哥必然也不爽的很吧！虽然妖鬼和烨大哥还有一段宿怨在，但那段宿怨到底谁对谁错？谁能说清？
站在烨大哥立场及站在妖鬼立场，谁都没有错吧，只是立场不同！立场不同罢了。
也许对妖鬼而言，有资格和他算帐的是逝去的那位贵公子！是他双生的兄弟，烨大哥是怎么想的呢？当初烨大哥选择冻结妖鬼，是否也是觉得迷惘呢？
呵呵，卿欣想如果他是妖鬼，从出生就不被祝福，不！应该说！根本连出生的机会都被剥夺！只能看着另一个双生兄弟，看着另一个兄弟做着一切他不能做的事、活着、笑着、哭着、爱着、恨着！
而他却是被刻意消灭、遗忘、忽略！
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到躯体重生又随即被消灭，世人皆惧恶他！咒骂他、除之而后快！但他曾做了甚么十恶不赦的事？真要论恩仇，也只有被他取代的兄弟有资格吧！这人世偏偏有这么多卫道人士苦苦相逼，真的让人火大！
如果他是妖鬼，也许早就做出什么更恐怖的事，不会只是拐了人家小师弟躲起来，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样呢？
卿欣被软禁在小院中，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任神思流转，也开始冷静的回头看过去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很自大！似乎他欠妖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