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无声————tequila（夜玉楼）

"还想睡不？"唐子泰奸笑。
我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走，经过他身旁时"不小心"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哇！你谋杀呀！"
我才懒得理他在浴室里鬼哭狼嚎呢！我径直走到饭厅，孙玉卿刚刚把白饭端了出来，我不客气地直接从托盘上拿了一碗走。
"你......"孙玉卿在身后气得咬牙切齿，我只当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我端着饭自顾自地坐在了饭桌前，不等他们两个，自己开始吃。
唐子泰夸张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孙玉卿气呼呼把托盘重重地放在我面前。我才不想理他呢！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家？居然还敢在主人面前这么嚣张？
唐子泰苦着脸坐在我对面，孙玉卿紧挨着他，问长问短。
"小泰，怎么呢？是不是撞到哪里呢？"
唐子泰心虚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笨蛋，你这么一看，孙玉卿还不把矛头都指向我这里了？果然，孙玉卿马上扭转头，狠狠地瞪着我。
"哼！跟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一起住，还真是危险。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发疯，就捅你一刀呢！小泰，我看你还是继续在我那里住吧。"
"对哦！刀子可没长眼的，说不定到时候会误伤某些喜欢在人家家里吃白食，又不懂礼貌的家伙。"我凉凉地说道。
"哼！如果不是小泰叫我，你拿八抬大轿请我也不来。"
"那你放心，一定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孙玉卿那张连女人都嫉妒的俏脸被我气得发白。
"唐子泰，我说过多少次，我最讨厌吃韭菜了，你居然还敢做韭菜炒鸡蛋？你是不是存心气我呀！"我狠狠地瞪着他。
唐子泰有些为难地说道："孙玉卿说他喜欢吃。"
"是我要小泰做的，你要怎样？"孙玉卿一副鸭霸样，好象这里是他家，我只是个食客似的。
我慢慢放下碗筷，冷冷地对唐子泰说道："十秒之内，我要这盘菜从我面前消失。"
"这......明，韭菜生血的，多吃点对身体好。"
"那你把它全吃了吧。"我说着，站起身，端起那盘韭菜炒鸡蛋，就全刨进了唐子泰的碗里。
他一边推拒，一边说着："够了，够了，装不下了。"
孙玉卿居然从旁边伸了筷子过来，还说什么，小泰，不要怕，我帮你吃之类的话。
我一下把盘子移开，瞪了孙玉卿一眼，端着盘子往门口走。
"明，你去哪里？"
"喂狗。"
我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
我拿着空盘子回来的时候，只剩唐子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饭桌前。
我没有问他孙玉卿去了哪里，反正不关我的事。
我坐下来，继续吃我的晚餐。
唐子泰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我吃，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明，你为什么老是要和孙玉卿过不去呢？"
"不喜欢他。"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我猛地抬头，似乎吓了他一大跳。
我冷冷地看着他，看到他有些发抖。
"唐子泰。"
"啊？"
"我从第一眼看到孙玉卿的时候，就不喜欢他。所以，你如果不想他英年早逝的话，就最好叫他离我远点。"
"奇怪，怎么和孙玉卿说一样的话！"唐子泰小声嘀咕着。
"不要以为我听不到。他说什么和我一样的话？"
"也不太一样啦。最后那句是他叫你离我远一点。"
我不禁哑然失笑。是的，我不喜欢孙玉卿，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和一个人很像，不是外貌，而是那种感觉。
他是非常执着的人，执着到近乎狂热的地步。但是，他又是非常内敛的人，所有炽热的情感，全部都表现得像玩笑似的。
我看到他，就好象在看镜中的自己。我讨厌他，因为我也讨厌自己。
"明，你笑什么呀？"唐子泰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你爱上孙玉卿没有？"c
"你说什么呢？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你不觉得他和林宝儿很像吗？好胜，倔强，但又很可爱。"
当然还有很多他真实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不过，我想我如果是孙玉卿就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知道。
唐子泰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又扯到宝儿身上？"
"说不定，他就是林宝儿，只是回来跟你开个玩笑的哟！"我浅笑着。
"明......"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林宝儿没死吗？为什么不骗到底，干脆把孙玉卿当作是林宝儿呢？"
"明......不要再说呢！"
"你爱林宝儿吧？"
"明......"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你我都是学医，应该很清楚，一个正常人失去全身三分之一的血以后是不可能活下去的。况且从当时那里遗留的血迹看来，他全身的血已经差不多流尽了。为什么还要骗自己呢？是因为内疚吗？你一直认为那天晚上你如果早点去赴约，林宝儿就不会死了是吗？"
"够了！明......你为什么要这样一再地逼我？"唐子泰怒吼道。
我异常平静地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因为，我想知道，你的爱，可以维持多久。告诉我，你现在还爱林宝儿吗？"
唐子泰静静地盯着我约两分钟，然后说道："我谁也不爱！"
"呵呵！"
我忍不住笑了，唐子泰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你忘不了林宝儿，是因为你内疚自己的失约，害死了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也是因为你内疚我替你挡了一刀，失去了大好前途。你千方百计讨好孙玉卿，更是因为你内疚8年前抛下他一个人在那荒凉的山中小镇。唐子泰，你也许曾经真心喜欢过林宝儿，但是，那份心意已经随着时间而消逝。你最爱的，始终都只有你自己。"
"不，我爱你，明，我真的爱你。不只是因为你替我挡了一刀的缘故。我从第一次遇到你，就真正地爱上你呢！"他突然扑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膝盖说道。
"是的，我知道。你爱上的是我的笑容，不是吗？"我静静地看着他，"可惜，我不可能笑一辈子的。唐子泰，你一直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你把自己的情人都想象成你心目中最完美的模样。但，若到了梦醒时分，当你发现我并非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你还会爱我吗？"
"怎么会呢？我很清楚明是一个怎样的人。明不会变的。"
"是的，我不会变，也从来没变过。但是，你也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
"明！"他抬头望着我，眼中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慌。
我笑了，一如往常地笑着："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你明白，你心里最爱的到底是谁！"
"明！"他皱着眉头，像个小孩子似的可爱。
我忍不住吻上他那皱紧的眉头。
"啊？"他惊叫。
我抱着他的头，制止住他的挣扎，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上我的吻痕。
"明！？"
他试探性地轻轻抱住我的腰部，我没有挣扎，只是慢慢地抚弄着他的发丝。
他猛地将我抱了起来，我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将我抱进卧室。他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静静地看了我一会，才俯下身来。他的左手撑在我的头侧，右手开始解我衬衣上的钮扣。
我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带着笑，我也笑了。他低下头，开始吻我。他的嘴唇好热，好湿润，我简直就不能呼吸了。
"明，人是用鼻子呼吸的呀！"
他有些促狭地笑着，我感觉自己现在一定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终于放过了我可怜的嘴，但是，却又把目标转向我敏感的耳朵。好痒，我不由地全身颤抖。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更加卖力地舔弄我的耳垂。
"啊...不...泰...不要......"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身体很热，脸上像火烧似的发烫。
他又开始攻击我的嘴唇，还把舌头伸了进来，我真想咬他，没想到却被他抢先一步。
"呜！"我哀怨地瞪着他。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这是抱上午的仇。"说着，他更加用力地玩弄我的唇舌。
"明，你的唇很甜哟...明...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的可爱...明...这种感觉...只有你能给我...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爱你一辈子......"
最后那句话象一盆冷水似的当头浇下，我整个人一下子从情欲中清醒。我猛地瞪大眼睛，推开了压在我身上的唐子泰。
"哎哟！"他跌到了床下，"明，你干什么？"他揉着摔疼的屁股，慢慢爬了起来。
"请你离开。"我冷冷地说道。
"什么？"我想他不是没听到，而是不明白刚才还陷入激情的我怎么会转变得那么快。
"我...说...请...你...离...开...我...的...屋...子！你如果觉得需要发泄的话，这里是500块，去找别人吧。或者，孙玉卿就在隔壁，我想他是不会介意的。"
"叶未明！"我想唐子泰是真的发怒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太过分了！"
他捡起刚才扔到地上的衬衣，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了出去。
他关门的声音非常大，但我根本就没有去想那门会不会被震坏。
我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更不想让你后悔。唐子泰，我说过我并非你心目中完美情人。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我。
我想哭，可是眼泪还是流不出来，我狠狠地咬着手指头，直到血从上面一滴滴地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虽然，唐子泰和孙玉卿都不再来打扰我，但是，关于他们的事，我还是了如指掌。因为姚莉莉的失踪案和林宝儿的失踪案相同点太多，而且都牵涉到了唐子泰所以他成了警方眼中的重大嫌疑人。但是，警方一直找不到进一步的证据，再加上孙玉卿一直护着他，迫于孙家和唐家的压力，这件事我看又只有不了了之的份。
快一个月了，唐子泰没有来找我，路上见到我，也像不认识我似的。我总是笑着看他和孙玉卿公然地走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他，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我也可以比较坦然。
只是，一个人逛街的滋味真的不好玩。但是，我又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听着隔壁夸张的笑声和呻吟声。
唐子泰没有找错人，孙玉卿的确可以胜任他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其实，习惯了，一个人沿着一排排橱窗散步的感觉也很好。所以，我开始经常一个人去逛街。
透过玻璃橱窗，我不光可以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展示品，还可以看到身后街道上走过的各式各样的人。
我就是透过橱窗看到的丁巳。那么久没见，他居然还是老样子，也许这就是娃娃脸的好处。
他脸上还是挂着那一成不变的优雅笑容，他慢慢向我走来。我直直地盯着橱窗里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没有动。
"好久不见了，魏明。"

第十章

我慢慢地转过身，因为我害怕这是幻觉。我怕当我一转身，他就消失了。我终于正对着他，他站在离我一臂远的地方，微笑着。
"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说道："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无言地随他走进了一间高级酒店的咖啡厅。我们两人面对面地坐了很久，我也没有说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沉默寡言的，这样对你不好。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
是啊，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他，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了。
"我在国外就听说了叶城的事情。听说连一块完整的躯体都没有找到？"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时他还有一个礼拜就要结婚了吧？"
我还是只点了点头。
"真是不幸的人。你那时一定很难受吧，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人。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应该强行把你带走的。"
"我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我终于开口了。
"但是，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注定不能做一个普通人。你早就知道的，魏明！"丁巳的声音永远是那么轻柔却又不带任何感情。
"我现在姓叶，叶子的叶，未来的未，光明的明。"
"叶未明，夜未明。你知道吗，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就是黎明之前，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叶未明，你的未来不会有光明的。你是注定要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趁现在还不晚，跟我走吧。在那个世界里，你无需惧怕自己。你完全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放开你的情感。"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搅着面前的咖啡。
十年前，丁巳离开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拒绝了，因为，那时有小舅舅陪着我，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我犹豫了，我无法断然拒绝他。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唐子泰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大概已经惹怒他了。他不是个易怒的人，但是，我知道是我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我也明白，以这个身体和灵魂，是没有办法在这个光明的世界长久生活下去的。谁叫我的体内流着被诅咒的血呢？那疯狂而邪恶的血时时都在叫嚣着，想要主宰我的身体。
我真的很羡慕孙玉卿，至少，他可以坦然接受唐子泰的爱，也可以坦然地爱唐子泰。我比不上他，我甚至连爱字都无法说出口。
也许，现在的我除了跟丁巳离开这个地方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再待下去，我担心我体内的血又会不受控制了。这也是为了唐子泰好，他欠我的早已还清，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丁巳......"我抬起头，正准备和丁巳说话，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一股寒气串上背脊。也许，这两人就是我今生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宿命。
"小泰，这边，这边风景好！"
一听那小子的口气，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我为什么会感到惊慌呢？孙玉卿虽然表现得像捉奸在床似的，但我没做亏心事呀。干嘛学乌龟，把头几乎缩到衣领里面去了？
"嗬！这么巧呀？叶老师，约会呢？"
巧个头，谁知道你是不是跟踪我，或者派了私家侦探24小时监视我，就等着当场逮住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然后再把唐子泰叫来？还故意用这种让人误会的词汇，这么老套的剧情，亏你想得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呀？唐子泰不是都给你了吗？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我干脆抬起头直接瞪着孙玉卿，毫不意外地我看了站在孙玉卿身后的唐子泰。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他是被孙玉卿骗来的。大概是很久没见面了，又或者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所以他的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要打招呼地意思，就径直坐在了我们对面的位子。
两组座位之间，只隔了一个过道，大家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彼此。
丁巳一直盯着孙玉卿，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我心里有些不安，我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想让唐子泰和孙玉卿知道我的秘密。
我沉默地搅着咖啡，丁巳却偏偏提起刚才的话题。
"魏明，你刚才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跟我回美国呀？"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压低音量。所以邻桌的两人都猛地回头盯着我。他们俩自坐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摆明了是来听的。现在他们都盯着我，盯得我背脊发凉。我突然感觉到唐子泰还是在乎我的，那种感觉使我的心猛烈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