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结束之外————鱼ㄦ

他发现自己意外的有点胆怯於自己的答案，有点胆怯於自己内心真正的那个想法一旦被挖掘出来之後，自己会做出的举动。於是这问题，他只问了自己一次之後，就再也没有去深究过。
有关於自己看著小麒就会不自觉得微笑，跟三不五时会想拥抱小麒的冲动。
或许是这两个人缘分本来就太深，每次到了要换寝室的时候，两人总是签运好得让人以为是作弊似的分到同一间寝室中。尽管从二年级开始两个人不再占据一个寝室，但两个人总是睡著同一张床的上下铺。
曾跟他们同寝室的人发现，阿礼很习惯性的，会在晚上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帮小麒拉上学期初阿礼特地帮小麒装在床尾的小窗帘，遮住他入睡时会照到他的灯光。而小麒也很习惯的在煮了红茶之後为阿礼留一杯，不管阿礼在不在寝室内，留给他的那一杯永远都保持著温度。
这一些太顺手的习惯动作，总是被同寝室的人笑著闹说两人也太有默契或是感情也太好的时候，小麒总是说：「好朋友不就是应该会这样子的吗？」而阿礼总是笑著什麽也不回答。时间久了也看习惯了後，也就没人再笑著闹了。

三年级准备要升大学了，大家正都烦恼著要选择什麽科系的时候，就只看到阿礼很悠哉的晃来晃去。
「阿礼你决定要填什麽科系了？」
「嗯。」
「填什麽？」小麒凑过去看阿礼的志愿表上的字。「应用数学系？你怎麽会填这个？我以为你会填商学院的科系耶！」怎麽看都觉得阿礼会去当商人。
「我本来想念中文系，但是我爸妈希望我念医科。」阿礼叹了口气，先别说医科要念七年学费要缴七年，要花上一大笔钱外，他光想到那堆医学名词全部都是英文就止不住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成绩能够考上，英文老是考10分以下的人应该没办法考上医科吧。
「中文系？你什麽时候对这个有兴趣了？」如果一开始阿礼想填的就是数学系的话那小麒还比较能明白，毕竟阿礼数学的理解能力真的很了不起，要不是甄选当天阿礼拉肚子挂了病号，不然就会是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奥林匹亚的数学竞赛了，而小麒也相信阿礼一定会拿个什麽名次回来。但是中文系......怎样也想不通阿礼会想念的原因。
「因为不用念英文啊。」阿礼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现在有很多学校毕业条件都有英文检定这项唷.........那不填医科改填应用数学系的原因是？」
「因为是应用数学系是理科，符合我爸妈不让我念文组的需求而且也不是我不想念的医科。」顿了一下，阿礼急著翻找著学校科系介绍资料。
「你在翻什麽？」
「看哪些学校需要英文检定才能毕业，我要把那些学校先排除掉......」

最後阿礼以推荐甄试的方式上了某国立大学的应用数学系，而小麒竟也神奇的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科系。
「你怎麽会填数学系？」老师看著小麒的成绩结果疑惑的问著。
「因为我不知道要念什麽就把全寝室的人填的志愿也跟著全填了一轮......」小麒的这个答案差点让老师把他掐死。
阿礼知道小麒也上了同一个科系的时候楞了下，虽然心里对两人的缘分牵扯的这麽深有点讶异，但还是很开心又可以跟小麒同在同一个地方过四年。高中三年小麒跟阿礼都没有同班过，但是这大学只有一个班级，不管怎样都会是同班同学了。
因为大学仍旧不是在各自出生的城市，两个人商量了下，就决定一起租层公寓住。一方面分摊房租比较便宜，一方面反正两个人互相照应习惯了。
大学缤纷灿烂的生活，两个人都各自在自己有兴趣的领域上扩展了视野。
小麒上了大学後顺著高中时的决定继续参加了戏剧社，都不是演主要的角色，但却都意外的受到观众的欢迎，在校园里小小的有知名度。
而阿礼则依旧是忙碌於自己家里的事业，没有参加社团，只有很偶尔被小麒拉去戏剧社客串演出，每天依旧是在花花绿绿的数字中渡过。
因为各自的忙碌，大一的时候两个人反而相处的时间不多，尽管不管在外头都晚，两人 都一定回住的地方过夜，但两个人交谈的时间硬是比在高中的时候少了许多。
阿礼知道因为两个人都各自忙於自己的生活，这种情况的发生也是很自然的状况，但他心里头就是有种说不出口的烦躁。
他发现一段时间没见到小麒率直的笑容，他竟然会有想念的感觉。但跟想念久未见的小八又是那麽的不同。慢慢的，阿礼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这样的感情叫做什麽了。
喜欢。
这两个字闪进脑海中的时候阿礼排斥了一阵子，拼了命的找其他的可能性来说服自己，却怎样也没有办法解释他越来越想拥抱小麒的那份冲动的原因，也解释不了他越来越想把小麒的笑容藏起来的欲望是从何而来。
挣扎了好一阵子，到最後阿礼只好认输，承认了自己喜欢上了小麒。但是已经把小麒当成自己的家人这麽久的时间，阿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麽让小麒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
尤其阿礼也知道小麒的个性要是听到自己的告白，一定也会笑著说：「我也喜欢阿礼。」但後面一定会附带著：「我也喜欢小八，我也喜欢廉廉，我好喜欢大家！」
阿礼光是想像就止不了自己的苦笑，想著想著，阿礼竟然开始投入之前他最不屑的网路游戏世界中，逃避著任何会想念起小麒笑容的时刻。
小麒发觉不到阿礼的想法，只是觉得惊讶阿礼会迷上网路游戏，虽然偶尔抱怨回到住的地方却都没有人感觉很寂寞，但也没有特别干涉阿礼的生活。
日子就在小麒没有察觉阿礼心意的紧绷感中渡过，却在二年级开始，他们一起住的公寓中搬进了同班同学的茗茗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

茗茗是大学同班同学，在男生为多的应用数学系中是值得保护的女性生物。但实际上，由於她的行事作风跟一般女孩子太不一样，爱笑又不计较小节的个性，班上不管男生或是女生都很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课堂上的笔记她抄的又快又详细，考前只要得到她的笔记，通常成绩都考得还不错。只是她给不给笔记，就完全看交情跟利益关系。
在班上她第一个熟稔起来的人就是小麒。
上大学後的小麒，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山上的偏僻，或是离开了男校的关系，阿礼觉得小麒表现得特别活泼，活泼得像是高中时候都是压抑出来的开心。
阿礼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麽样的因缘际会之下认识的，当他带著帮小麒买的早餐走进教室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笑闹在一起了。而那时候一年级才刚开学不到两周。
那个时候的阿礼还没有真的意识到「喜欢」这件事情，只是看到这两个人亲腻的笑著甚至不告诉他为什麽而笑的时候，阿礼心头上有著陌生而若有似无的刺痛。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感情叫「嫉妒」。
在後来阿礼逃避小麒的那段时间里，只要他有去上课，尽管他每次都挑没人想坐的讲桌前，但小麒一定会坐来他身边，而茗茗也一定会坐在小麒的後面。
阿礼曾经以豁出去的心态问小麒是不是喜欢茗茗，结果惹来小麒一阵笑，甚至怀疑起是不是阿礼喜欢茗茗却不敢说才都躲著他。
阿礼这才发现，小麒对於感情，迟钝到一种天才的地步。

 

「咦！？小麒你当过学生会会长？！」冒出惊讶声音的是刚成为新室友的茗茗。
这天是茗茗刚搬进来这公寓两周後的某个晚上。茗茗搬进来那天下午小麒才刚帮她搬完数量很少少的不像是在搬家的行李，那晚上就听说茗茗好像马上就经历了些灵异事件。
这『灵异事件』那晚阿礼也在场，小麒知道有这件事情後，也吵著想知道。因为两个人住进来这公寓一年多从来也没遇过什麽灵异事件，怎麽茗茗才进来不到一天就遇上了。
但刚好遇上了期中考只好一直往後延。刚好阿礼这周末也在，三个人就著谜样的毛笔字，喝著茗茗泡的红茶，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
「嗯，莫名其妙的当上了。」
说起来读那高中的人真的很多都是怪人，自己对於倒楣的签运抽到代表班级当上候选人这件事情他已经够无言了，没想到他自暴自弃的『政见』竟然意外的受到欢迎。
「什麽政见啊？」茗茗好奇的问著。「我还以为是阿礼当过学生会长呢。」毕竟阿礼的成绩比较像是好学生哪。
「我对会长这个职务一点兴趣也没有，学生会太浪费时间了。」听到茗茗忽然提到自己，阿礼挑起了眉。「更何况我成绩除了数学之外都很差啊。」
成为室友这两个星期，阿礼刻意的几次找茗茗聊天之後，了解了茗茗个性大而化之，也是个对感情迟钝的人。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她的心思都在那个『灵异事件』主角上，而小麒对茗茗来说，似乎只是个『相处很开心的好同学』而已。
大概是放了心，阿礼慢慢的也觉得茗茗可爱了起来。
「这种说法好像小麒成绩很好？」茗茗皱鼻，听到班上前三名的人这样讲心情有点不是滋味。
「平均起来是比我高没错。」
「这还真是令人意外，」茗茗一直以为阿礼所有的成绩都该是很好的，不过毕竟应用数学系也只有注重数学，说不定其他科阿礼真的很差吧。「小麒你还没说你当年的政见是什麽呢。」
「......三餐要定量，睡眠要定时。」小麒睨了眼在一旁噗嗤笑出声音来的阿礼。
「啊？」听到这回答，茗茗呆呆的回问著。她以为她听到的是小麒的生活作息准则吧！？搬进来发现小麒的生活作息是如此规律之後，她笑了好一阵子，这样的小麒，在大学生中快成为异类了。
「当年礼堂中的所有人也都跟你一样反应，然後就是安静了好一阵子，害我以为我的自暴自弃式的政见奏效，结果投票结果竟然是我胜出了。」所以说那学校的人其实都是怪人，这种什麽内容都没有的『政见』竟然还会被接受，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还记得礼堂那个诡异的安静，在他补上『完毕。』然後匆匆逃下台之後，爆成大笑声响了很久。连平常很小鸟依人，几乎是班上同学偶像的女导师，也很没有形象的在台下笑到不断的擦眼泪。
後来他被教务主任叫去，很严肃很认真的询问了要不要重新发表政见，小麒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的直接了当就拒绝了。本来以为这样莽撞的行为会得来一阵责骂，意外的却让教务主任楞了下後大笑，还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说：「有前途！小子你很有胆识！」
什麽有胆识啊！在投票结果开出的那天，他瞪著那票数瞪了一个小时，最後终於觉悟再怎麽瞪也不会减少之後，才掩著脸觉得这整个学校都疯了。
茗茗楞了会，随後爆出她特有爽朗的豪气笑声。茗茗的笑声很有感染力，本来还在感叹自己读的高中都是些疯子的小麒，不知不觉的也跟著笑了起来，连带著阿礼也是。
「你学校的人也太宝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办法否认学校的人都是一群疯子啊！」本来就是因为不想要去选学生会长所以候选人用抽签的，结果当选了之後小麒班上的人也傻眼了，在往後的一年一边帮忙学生会的事情时也总会一边怪小麒干嘛要当选。「我根本就不想要当选啊！！」
「哈哈哈哈，那，」茗茗顿了下，「你们也是那时候开始感情就很好吗？」问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别看了下阿礼。
阿礼感受到了茗茗的视线，没有逃避的注视回去。他不大明白茗茗问这句话的意思，也并没有跟茗茗讨论到这方面的事情，而因为大学生习惯各自忙碌的关系，也没人注意到阿礼跟小麒的互动模式。
「我们感情一向都很好啊，」小麒顺手的将阿礼的肩膀抱了过来，「好朋友感情本来就是这样啊！」
「这样啊......」茗茗有点拉长音的说了这句并且直盯著两个人看。
小麒没有注意到茗茗眼神的意思，倒是阿礼看懂了。心里一惊，记下了要找茗茗来聊一聊。

「茗茗。」阿礼当晚等小麒睡了就找上了茗茗。
「嗯？」茗茗从电脑前抬头，「是阿礼啊。要喝茶的话我桌子上有，不过好像有点冷了。要不要帮你加热？」
「我自己来。」
茗茗喝茶的习惯跟小麒很像，只是小麒偏爱红茶，而茗茗虽然什麽茶都喝，但是偏爱的是中国茶种。
「茗茗，我对小麒不是......」
「喔，你是要找我说这件事情啊。」茗茗打断了阿礼的话，并且自顾自的往下说。「其实我不介意耶，以前有很多朋友就是这圈子的人所以我都看习惯了。只是小麒这麽迟钝，你只打算当他的朋友吗？」
本来打算继续往下说的阿礼呆呆的张著嘴不知道该怎麽反应。他原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是『我跟小麒不是你所想的关系，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就算自己再怎麽无所谓被知道，他只是不想要小麒这麽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或许自己是在逃避面对当小麒知道这件事情会有的反应，但怎能怪他如此胆小。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东西能够让他如此的胆小，即便是瞬息万变的商场，他根本没有胆小逃避的时间，放弃或是继续都需要立即的判断。
感情的这块是他陌生的部分，给家人的爱他不需要任何胆小的时间，他只会傻傻的给出去这个动作。但小麒不是他真正的家人，真的给了，也不知道小麒是会接受还是鄙视的丢开。只是单纯的当朋友并不是真的那麽不好的选项，真的。
「你......」怎麽会知道？阿礼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得那麽明显，虽然之前自己把自己的感情解读成家人的情感，但应该只是会被误认为是感情太好的朋友不是吗？
「虽然小麒老说我不像女生，但事实上我觉得我的直觉还挺准的。」茗茗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大学生都是自己忙自己的，已经没有像是以前国高中生的年代一样玩在一起。我本来也都没有注意到的，以前顶多会觉得你在面对小麒时候的语气跟面对我的语气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跟你们住在一起之後，就可以感觉到不只是语气，阿礼你连眼神其实也都很明显。」
「眼神......」
「或许你自己没有自觉吧，但我每次都觉得你都是用恨不得把小麒揉到自己身体里的那种眼神看著他。」当然偶尔茗茗会发现眼神当中有参杂些更露骨的东西，不过她想不用提阿礼自己也会知道她看得出来吧。
「......」
阿礼真的自己没有自觉到，看样子他比他自己想像的还不会伪装感情，甚至可以称的上不会控制。
「那你......怎麽看小麒？」
真是含蓄的问法。茗茗笑著心想。「小麒是我很好的朋友。就这样。」看著阿礼似乎是听了这句话松了口气的表情，忍不住坏心了起来，「但以後会变成怎样，我也不知道。」

听了这回答，阿礼看向茗茗。茗茗耸了耸肩，笑著喝了口茶。
「很多恋爱啊，都是突然蹦出来的。」随手敲了敲键盘，「谁也不能保证明天醒来之後我是不是就忽然喜欢上你，或是喜欢上小麒，不是吗？
也或许我等等煮个开水煮到一半，或是刷牙刷个几下，想起你的脸就忽然爱上你了也不一定啊。」
阿礼皱了皱眉，「我不会这样。」
「哦？那你是怎样发现自己喜欢上小麒的？」
「......」能回答因为看到你跟小麒很要好才真正的意识到吗？阿礼下意识的拒绝做这样的回答。
「你今天会过来找我聊这些事情，不也是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喜欢小麒，还有我喜不喜欢小麒不是吗？」茗茗顿了下，「虽然好像都是我在说话啦......」
阿礼瞪著茗茗。说是直觉的话这直觉也未免太准了点。茗茗的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不过也都让自己保持在学年前十名内。只是对於『这方面』好像太过聪明了点。
「阿礼，你一直都用那张笑脸不让别人知道你真正的意图，今天看到你除了笑脸外的表情真的算是我赚到了。」茗茗很开心的吐了吐舌头，「未来就是要意想不到才更有趣，所以，以後请多多指教啦。」

阿礼难得的感到挫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