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鹦鹉————尘音

周围买菜的三姑六婆立刻挤过来围观，对小偷指指点点。
忍不住扬起笑容，回头注视身后羞愧得不敢抬头的人。
又高又结实的大男生，穿得衣服很怪异，长不长短不短、男不男女不女，皮肤白皙，干净蓬松的半长头发染成五颜六色，而且很恶心的沾在一起。陈音一下识别出他的身份--艺术系大学生，而且差不多是学美术的。
"对不起，我囊中羞涩。"g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误会、误会......呵呵呵呵......"
"既然是误会，请自便。"
陈音邻着蔬菜径自离开，陌生男人也落荒而逃。
......
回家路上手机作响。陈音不喜欢玩挑战平衡能力的游戏，索性任由它响着，直到消音。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
......
如果不是缘分的作弄，陈音不知道这段奇妙而怪异的相遇有第二次。
在一次夜总会的派对中，他又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穿得很正式，跟身份最高的大人物们谈笑风声。
双方见到彼此，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随即缓和而笑。
端起酒杯，杯沿轻轻撞击。
"我们好象很有缘。"男人抢先说道，"上次在那样的状况下见面，真是抱歉。"
"呵呵，我还以为是孽缘。"陈音云淡风轻，"不过，看先生的样子，不像是......穷得打老百姓钱包的主意。"
"......我想我必须说实话了。"男人面孔蒙上一层赧色，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梁骨，"我想知道缺钱的人和小偷的心态，但是凭我的经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所以打算实践一下，顺便看看，偷窃的话，我会有什么下场。"
"结果如何？"
"......唉，我把手伸进你的兜里，立刻后悔了......又不是拍电影。"
"呵呵，你真幽默，大少爷。"
男子讪讪地笑，开朗地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王宇，是美术学院壁画系的学生。可以冒昧请教你的姓名吗？"
陈音在那只手上轻轻握一下，迅速收回手，"我叫陈音，至于身份嘛，很明显不过。"
......
王宇很健谈，与他在一起能够忘掉许多不开心的事，他的身份不只是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而已。即便陈音是迟钝的榆木疙瘩，在王宇声情并茂的渲染带动下，渐渐有了笑容。当王宇讲到，他们学校的女生把内衣和内裤挂满一颗树，管那树叫‘圣诞树'，并且坐在一边为树画素描的时候，陈音忍不住捧腹。
"你笑得很好听。"王宇衷心赞叹，"光是听你说话，我就想听你唱歌了。而且你说话好慢，显得很高贵闲逸。"
"呵呵，弱智说话也是很慢的。"
"不，不一样的。你比弱智聪明，不，我不是说你笨。我也比弱智聪明，唔......你比我聪明！"
陈音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王宇，太有趣了。
"陈音，我们是初识，也许我的请求有些过分，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可不可以，让我画你？"王宇一本正经地询问。
"人体素描？"
"......恩，是的。"
"可以呀。"陈音放下酒杯，露出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只要你给我钱。"
一开始是用铅笔在素描纸上作画，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嘴唇在身体上作画。
陈音早猜到结局是这样，但王宇的性情还不至于无聊到以扒他钱包为搭讪方式，又不是拍电影。虽说学艺术的人在大众的印象里带着疯狂的因子。
作画，做爱，呵呵，从他们以这样的身份正式见面开始，作画和作爱连在一起。
王宇爽朗，有钱，陈音与他相处比别人平静而惬意。
生活如同上台阶，也许高处不一定风景优美，但是人们拼命向上，并努力拉那些停滞的同伴。
"我们交往吧。"
陈音有些错愣，没有回答。
也许是陈音的反应早在王宇意料之中，他的脸上除了真诚没有写其他东西，"我喜欢你，陈音。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尝试不同的生活？"
"呵呵，"陈音不可抑制的自嘲地笑，"我是什么身份呢......我知道，大家说着喜欢我，心里未必看得起我。"
"不！陈音，不要贬低自己。在我心里，出卖肉体赚钱根本无所谓，比起某些人......某些人卑鄙无耻，欺骗学生的钱财，误人子弟，比起那样自私自利的社会渣子，所有人都是圣洁的！"
"你的发言......果然是大学生。"
陈音在浪漫的烛光摇曳中决然起身，走出餐馆。
手机又响了，陈音拿起来接听，一个冷酷的声音钻进耳膜，"你是罗遥的什么人？这小子欠我们3000块不还，够意思的一个小时之内拿着钱来赎人，否则我们把这小子废了！"
"我知道。"陈音的心瞬间冷静，语气冰冷如初，"只要罗遥没事3000块一文不会少你的，要是人被你们打残了半分没有！"
结束通话，欲招揽出租车，王宇从餐馆里追出来，纠缠着不让陈音走。
陈音无端厌烦，吼一句："去死！"
这是他第一次在王宇面前发怒，并且骂人，虽然语气柔缓。
招来一辆出租车，陈音打开车门坐进去，王宇忙撑住车门，厚着脸皮也坐进去。
想来就来吧。陈音对司机说："解放大街，和平里。"又对身边的王宇道："有没有3000块？"
王宇掏出钱夹数数，三千出头，陈音说："我这里还有一千多呢。"
"你要3000干嘛？"
"看没看过电视剧？"陈音居然笑了一下，穿在钥匙环上的甩刀在他手指间灵活旋转，"去找土匪赎人，敢不敢跟来？"
"你......有什么不敢！"王宇斯文地做一付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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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大街是陈音所居住的这座城市里最像解放前的街区，破旧得无论过什么车都像过拖拉机。住着最贫困、无助的一群城市底层居民，没有钱，便什么也没有，现代的高尚和文明与这里无缘。而和平里是这里唯一的一片居民区，窃偷与流氓横行，虽然这里的人榨不出多少油水，也没什么值得欺压。
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居民区前，死活不肯开进去。
两人付了车钱，下车，出租车飞快逃跑。陈音在路面的小商店的买了一把水果刀，刀刃和刀柄连接处是活动的，说好听了是具有攻击性，说不好听是假冒伪劣。这个地带的刀子向来如此。他把水果刀交给王宇防身。
"呵呵，动手的时候留几成功力，别闹出人命。"
陈音的笑声撩拨着王宇的耐力。
一路直取罗遥的家，走到楼梯口，已经有人给他们开门。
屋子里一片狼籍，砸得破破烂烂，六个人一伙，两个把门，一个守着窗观望，剩下的三个围在罗遥跟前。罗遥被揍成猪头，瘫在地上抽搐，满地都是血。
王宇唏嘘地四处张望，陈音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钱带来了？"一个貌似老大的人懒洋洋地乜着眼睛问。
陈音没搭理他，仔细观察一遍罗遥的伤，把罗遥安置到破沙发上，冷冷道："把人打成这样，你们都是种。"
"妈的！挺狂啊你！"
双方火药味十足，开打只是一句话的事。
陈音对王宇喊："帮我收拾两个！"瞄准老大，手中甩刀一送，场面立刻混乱开。王宇立马朝老大身边的俩人上，抡起拳头就打。周围人见陈音又瘦又小，都往他那儿凑合，王宇拦路不放。老大手里的砍刀足有手臂那么长，直照陈音细瘦的胳膊招呼，陈音动作灵活，左躲右闪，逮住机会一脚踹在老大肚子上，旋身看王宇，已经凭拳头撂倒两个。忽然胳膊处冷疼的一钻，一个小痞的看到从他右臂刮过去，削掉一大块皮，陈音趁势一刀攮在对手左肩，刀卡进骨头缝出不来了！
老大这时窜上来挥着刀砍，落刀之处陈音一条手臂不保，无奈之下放弃刀子收手，躲避着往里屋跑，一眼瞄见床头有只椅子，陈音飞奔过去搬起椅子朝追上来的两人砸，老大接住椅子，砸回来，陈音接住，再砸回去，两人互相砸椅子砸了五六回合，对方终于按奈不住，扔开椅子冲。
王宇那边刚解决两个，后边两个又恢复，继续拼上去，暂时无法抽身去帮陈音，见他被围攻，手中无武器，掏出兜里的水果刀一撇。老大伸手去接刀，高度不够，眼看着刀子要落入老大手里，谁知刀刃在空中甩出刀柄，噗嗤一声扎进肉掌。老大扔开砍刀惨叫，陈音接下看到顺势给身边的人一下子，把砍刀落在老大脖子边，陈音高喝一声："放下家伙！"
周围人见老大被制，无奈，放下武器凑上来，王宇防着这些人，故意挡在中间。
一众人个个鼻青脸肿，陈音也挂着彩，双方均不能轻举妄动。
"你们把我朋友打成这样，拳头我也还了，钱一分不少。"
陈音叫王宇拿出3000块，道："这是医药费。以后咱们互不相干，谁也别拿这事儿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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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把罗遥送进医院，陈音的胳膊也做了包扎。
王宇回忆起当时陈音打架的模样，不禁咋舌，"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
陈音苍白着脸，沉默过后，淡淡道："你不也是。"
王宇挠头，讪笑，"学艺术的，哪个没有点本事？我还不是最能打的，在我们学校，充其量只能算是中等。"
经过这一闹，困扰两个人的问题沉溺下去。
第二天来看罗遥，罗遥已经清醒过来，虽说模样极惨，好在没有脑震荡之类的重伤。
罗遥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握着陈音的手，干枯着喉咙，"......陈音......我、我......"忽然他抱住陈音，痛哭失声。动作之大，把输液管拉掉了。
护士来处理了针管，陈音给罗遥一包面巾纸。c
"......陈音，我爱他，我爱死他了.................."
罗遥刚擦干泪水，又哇地一声，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陈音不会劝人，也没有劝的必要，只是安静的等他哭完。
"......我好爱他！你知道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吗？！他是我的偶像啊！呜......"
陈音猛的抬头，试图令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然而问话比平时高几度，"......你说什么？"
"我......我见到尹忱了！陈音，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我爱死他了！！"罗遥捂住半张脸，泪水从湿透的纸巾渗出，沾湿了手。
"......可是......他不要我了......他还找人打我，叫我不许跟着他......"
"......是不是上次，你说你打架，我去看你的那次？"
罗遥点头，"我爱他......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爱他！就算死，我也甘愿！......"
尹忱......
这个名字，再次在陈音心底激起千层浪。
卑鄙没有限度，忍耐是有限度的！

第五章 genie in a bottle
i feel like i\'ve been locked up tight
for a century of lonely nights
waiting for someone to release me
you\'re licking your lips
and blowing kisses my way
but that don\'t mean i\'m gonna give it away
my body\'s saying lets go
but my heart is saying no
......
"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陈音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尹忱的表情变得痛苦，"音音，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可是......对不起，我爱你......"
"够了，尹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之间所有的欺骗，该停歇了。"
"音音，我和罗遥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我是因为你--"
"尹忱，你找我什么事？"
陈音的眼睛里没有波澜，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傻子。
尹忱脸色一沉，沉声道："......我专辑的新歌，刚编辑好，希望你听一听。"说罢递给他一张光盘。
陈音的眼神在尹忱和他的手之间逡巡，轻轻接过光盘，转身离开。
尹忱望着陈音离去，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
陈音住在王宇家，对于他的求欢来者不拒，也不要钱，但是对于他的追求，断然拒绝。
晚8点，陈音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却听到王宇在跟什么人吵。
他寻着声音找到阳台，王宇站在阳台上对着手机另一边的人说："陈音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谁也别想！"而那个手机，赫然是陈音的！
陈音去抢手机，王宇不给，挣扎之间陈音把手机电池揩下来，顺手扔到楼下。
"你疯了。"
"我爱你！"
王宇突然抱住陈音的身体，猛烈吻住他的嘴唇。
陈音静静地等待，等待这只疯狂的雄兽自己熄灭火焰。
"......我是一个出卖自己身体的人，不值得你爱我。"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满意！我爱你！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去！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陈音的眼泪赫然落下眼眶。
"你不觉得......你的爱来得太突然吗？这样的爱来得太猛，去的也快呀......没有结果的。"
我已经亲自尝试过一次，不会相信所谓‘下一次'。
请原谅我的怯懦。
生命如此不美好，但我珍惜。
不是的！王宇怒吼，你总是这付自暴自弃的样子，骗别人也骗自己！其实你最骄傲，你谁也看不起！
我懂你，你之所以去卖，只是想在短暂的聚和散中找寻自己的感情。
心，在那一次欺骗中，摔得粉碎。禁锢的感情飞散而去，我绝望而茫然，不知如何寻找那些遗失的美好。
所以只有重复着一次次的错误，一次次的自我厌恶。
你说的对，但是我无力回天。
......
茫然走回自己的家，一样是灰色的街，如同往日拼命喝酒后，踉跄迈着步子。而今人不醉，心已碎。
这个邋遢的家，这些龌龊的人，这样无望的生活。
我到底要糟蹋自己多久才算够？
要打电话，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报销。只好到路边的电话亭。
"妈，是我。对不起这么晚给你们打电话，打扰你们休息。有件事想跟家里面商量......恩，是的......我考虑过，这样悬着不是办法。我要考大学，钱从我的积蓄里拿，不用家里操心......正好现在是考试的时间，我过几天去北京参加临考班......"
打完电话，好似全身虚脱。
......
几年前的陈音，也是这样的状态吧？尹忱的来，尹忱的走，只为一首歌而已。他要的是那首能够令他成名的歌，而不是你！不是你！
可笑你把自己当作很高的筹码，押来押去，其实毫不值钱！
[......音音，我求求你，不要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音音我爱你！我爱你！但是我的前途不允许，你知道，这样的事泄露出去，我的前途就完了......音音，求求你原谅我，我不想离开你，但是......]
[你说过，这首歌是送我的，对不对？你不会计较是不是？]
[你这么优秀，你还可以写出很多好歌，但是我不行！我的机会和希望都这么渺茫，一旦错过会抱憾终生！音音，你这么有才华，还有很多机会的！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求求你......]
你总是能用短短几句话，让我无言以对。
不知谁口若悬河，心中是否一样充满羞愧。
在这个美丽又丑陋的城市，欺骗不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