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黑板

"你别忘了，他们也要搬出来的。"
斐恒听了这话，愣住了，忍不住在心底里呻吟一声，这下让他到哪里去找房子呢？家里的积蓄本就不多，他不可能用那些钱去买个房子，即使政府发了钱，可是也根本不够的，况且还有两位老人家呢。"我先问问单位，看看能不能分一间房子出来。"
几天后，斐恒回到了原来的单位，可是那里等着要房子的人可以排成一个队伍了。轮到他的时候，似乎跟他作对似的，刚好没有了。在心底里咒骂着这些人，可是理智上告诉他，解决目前的问题才是要紧的，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月了。他嘲笑自己，自己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岳父岳母跟斐琳玩，可是找来找去，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心头不禁想到，也许他可能在这边的公司的事情办完了，走了吧。没有跟自己打声招呼，也在情理之中。不知不觉间，他安慰着自己。
他很惊讶的是那个人居然没有将黑道那条路走到底，而且将丁门成功的投入到商界来。
晚上的时候，他跟家里两老商量了一下，在外边租房子住，可能租金会不便宜，但是没有其它办法了。得到同意后，次日他准备到外边找房子住。接连找了几天，还是没有结果，不是房子太小住不下，就是租金太贵他们付不起。
接到达晖的电话，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正在忙着搬家，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找个房子住下，找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找的时候不容易，虽然租金还是有些贵，坎了半天，房东勉强同意他们搬进来。两个老人和小孩都到那边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旧屋子里做最后的整理了。那个时候，电话线还没拔，铃声响了起来。
达晖说，他已经回了香港了。
这个消息出乎了斐恒的意料，难怪不见人影。他开玩笑说，"是不是想着家里的老婆，所以才急着回去？"他根本就不清楚，达晖到底结婚了没有，他只是想找个聊天的方式罢了，他不想让气氛太沉闷了。
可是，对方很久都没有出声，在斐恒以为电话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达晖说话了，他说，"我们离婚了，就在刚才，我才签了离婚协议书。"声音里再次的出现了疲惫。这是，斐恒再次遇见他后第二次听到。
斐恒没有出声，他知道达晖想找人诉说些什么，他了解达晖，是因为他们曾经互相信任过。虽然是曾经，但是他就是记得关于达晖的所有事情，他不想太探究这种心理到底是出自于什么缘由。
对方低沉的声调透过空气，进入斐恒的耳朵里，"孩子归我抚养，那个孩子今年才三岁，而他妈妈就丢下他走了，我呢，见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斐恒，我做人是不是真的很失败？我们明明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我们要结婚，其实理由很简单，就是一个商业联姻而已，可是到最后，还是要落到这种地步，明知道没有结果，可是还是在一起，这到底图的什么？......"
斐恒在这边抱着电话，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却想要安慰对方，他们现在的情形更像是一种相互倾诉的朋友，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将内心的话说给对方听，说着这些年的工作上的事情，君梅的事情，小斐琳的事情。
那个晚上，他们只是互相倾诉，没有其它，时间在电话的两头慢慢的流过，直到深夜，两个人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说的那么彻底，那么过瘾，没有当初的拘束，直到那时，他们才找到再次遇见后想要谈论的心情。
第十七章
斐恒忘记了告诉达晖他搬家的事情。
丁达晖带着丁冬来大陆住，临行前，家里的那些个兄姐想要他把丁冬留下来，他们照顾，可是他拒绝了，也许是心里的内疚在作祟，他决定自己抚养孩子。
航班的终点站是在斐恒所在的城市里，下了飞机父子两个直奔四合院的住所，来到地方，却发现这里已经一片废墟。心里一阵慌，斐恒，斐恒你又要离开我的视线了么？
请了侦探社帮忙找斐恒的下落的同时，他还要兼顾公司的事情，如今陈晟已经不在，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历亲为，却到最后分身乏术。公寓里的小丁冬整天在哭闹，弄得他心神不宁。焦头烂额之际，小丁冬却发起了高烧，待到达晖赶回来发现的时候再送到医院的时候，差点就夭折，医生说，如果再晚送来一个小时，命就保不住了。可是，耳膜烧坏了，听力消失，自然不能够发声了。
丁冬成了聋哑儿童的事实，把达晖从烦躁的心情突然拽了出来般，出奇的冷静。在医院的儿童加护病房里，隔着玻璃，达晖沉默的看着里边的孩子。紧抿的嘴唇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如果时间能够重来，自己会怎么选择？
不知道，他想，自己可能会先顾忌着冬冬吧，毕竟只有亲情是不会改变的。可是，如果选择了亲情后他会后悔，后悔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然后带着后悔终老。那是他想要的么？如果一切还来的急补偿的话，那么，他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亲情。
丁冬住院的时候，达晖打电话让他的前妻连慧芯前来。慧芯一听，第二天就从香港坐首班飞机匆匆的赶来了，来到医院里，不管周围有病人，也不管这里有医生，见了达晖，用粤语开始高声的大骂起来。达晖没有制止她的行为，只因为这一切确实是他一个人的错，他觉得慧芯说的对，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有他们母子两个，如今两个离婚了，受罪的就是孩子了。但是，他能怎么样呢，既然错了，就想办法补救吧。
慧芯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这期间，冬冬出院后，达晖陪着她们母子两个在公寓里，过足了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即使内心有了亏欠，即使他们不再是夫妻，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小丁冬经过调养后恢复，慧芯才回到香港，恰巧这个时候侦探社的人找上了门来，说找到了斐恒的落脚点。达晖听了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那个人，可是那个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丁冬的哭声，撕心裂肺的，搅乱了他的心神，也动摇了他的决定。他恹恹的转回身，抱起哭的凄惨的孩子，艰涩的闭上了眼睛。
斐恒自动找上门来的那一刻，让达晖彻底的震惊。原本睡意还很浓的他，顿时烟消云散，清醒了不少。沙哑着声音问道，"斐恒？你怎么来了。"
看到达晖少见的模样，不禁让斐恒莞尔，不过想起他来的目的，他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的开了口，"我来是想找你帮忙的。"当初达晖来四合院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住的地址，今天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达晖居然在家里。
达晖沉默了半响，说，"说吧，什么事情，我尽量帮。"
"家里的情况有些紧迫，所以我想能不能再找个便宜一点的房子住，实在是撑不到多久，最多也是一年之久了吧。这次来找你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便宜一点的房子，我想再找一份工作做，连着政府里的那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的。"他也曾经问过自己，当初挣来的工资都到哪里去了？后来想了想，除了自己家两个人，还有岳父岳母两个人，政府那的工资跟补贴根本就不够，小斐琳还小，万万不能亏待了。现如今，这是逼不得已了，只好一点一点的省了。来找达晖，更是最后的地步了。
他知道达晖对待自己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这几年他也听说过，九十年代男的跟男的在一起也不再被认为是变态之类的异类，可是他却不能够给达晖过多的想法，一个是他没有那个想法，再一个是不想误了达晖的将来，还没到三十岁的达晖，以后还有机会找到更好的。
听完斐恒似乎是在极力解释般的说辞，达晖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情呢？要不，你们搬来这里住吧，这里这么大，不成问题的。"
斐恒没料到达晖会这么说，着实让他吃惊的不小，张大眼睛盯着达晖，刚要质疑对方的话，卧室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令他愣在当场，然后身边一个人影一闪，跑到了卧室里，哄孩子去了。
斐恒没想到，达晖把孩子带来大陆了，想也没想的起身来到卧室的门口，他其实很想看看达晖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什么情形？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笨拙的诱哄着，入眼的景象让斐恒一下子想到当初自己带斐琳的样子，他想，当时的自己也跟达晖一样那么难吧，不过幸好有岳父岳母在，自己也省了不少力气。
达晖的样子十分的滑稽，让斐恒忍不住笑出声来，达晖抬头瞪他一眼的当口，他走了过去，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达晖呆呆的把小冬冬交给了对面的斐恒，斐恒低头看见了达晖的孩子，不禁感叹，"好漂亮的孩子，达晖，你的孩子跟你长的很像，你以前也是这么漂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愚蠢的话的时候，捂住自己的嘴是已经来不及了，暗自懊恼的咬着自己的舌头，天，自己这个毛病还是没有改掉？能不能不要见什么就说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达晖的表情，对方早已经转过头背对着他，让他想看也看不见。真是可惜，不过没想到达晖这么害羞，然后他继续摇着手臂，哄着丁冬。
背对着他的达晖可没这么轻松了，握着奶瓶的一只手早已经把瓶身握的扁扁的，没了原来的形象，那是激动的。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在火上考着，全身滚烫，英俊的脸颊上红晕遍布，甚至蔓延到了耳根还有脖子后头。
斐恒刚才说什么了？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胸腔内的火焰扑腾着，灭不掉。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达晖，才慢慢的转过身面对那个毫无悔过之心的罪魁祸首。拿起手里早已被捏的不成形的奶瓶递给对方，"这，这是喂给冬冬的。"舌头在不听使唤的打结。自己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呢，即使当初跟陈晟在一起，两个人因为都什么也不懂，在第一次做爱的时候，错洞百出不说，还闹了不少笑话，不过也没现下这么窘迫的吧。这样的他，好像是一个小伙子听到了心爱的女孩子跟自己第一次说话的那种心境，甜蜜的苦涩。
而毫无觉醒的斐恒看了一眼怪异的达晖一眼，没说话，接过奶瓶的时候皱起了眉头，这人是怎么照顾孩子的？里边空空如也，给孩子喝西北风么？
等到把冬冬哄睡下后，达晖也恢复了差不多了，他上前想要跟斐恒说刚才的事情，说，"斐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是不报任何希望的问这个问题的，结果，对方竟然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斐恒说，"好啊，我回去跟他们说，明天，哦，不，今天晚上就搬来你这里住，房子大就是好。"
然后在达晖惊讶的目光下，斐恒转身离开了公寓。s
其实斐恒想到的首要原因确是为了达晖的，看着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因为一个小孩被折腾的胡子拉杂不说，而且也消瘦了不少，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是很不容易的，他当年有两个老人帮忙带斐琳还是心有戚戚焉的，何况是达晖这样的什么家务也不会的大男人了。现在趁着两老身体还健朗，帮忙照顾一下冬冬也不是什么难事。
回到家里斐恒把达晖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通，两老也没有多问，虽然他们还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丁先生和斐恒的有这么大的交情？但是，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他们也考虑到现下的情况，有了这么个现成的地方住，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如斐恒临走时说一样，当天晚上晚饭之前，他们一家子真的搬过来了，不过行李倒是出乎意料的少很多。达晖问他为什么这么少，斐恒说，家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搬家的时候还扔了不少，再搬一次家后可不就更少了。
两位老人家看见漂亮的冬冬，高兴的不得了，而斐琳更是过分，斐恒跟她说这是弟弟，她就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三岁大的冬冬，霸占着谁也抢不走，惹得四个大人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是如此的和谐，也是达晖曾经有过的梦想，原本死气沉沉的公寓里，多了太多的温暖。令他原本不怎么多笑的脸上，那天却破例的笑个不停。最后，坐在自己的卧室靠着床沿边上，笑到流泪。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这种东西，可在那个时候，却不经意的从眼眶里打转着，任他的泪水在眼帘后边疯狂的流个不停。
第十八章
门外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达晖背过身去摸掉脸上的潮湿，回过头一看是斐恒。"他们都睡了？"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睡觉的时候了。
斐恒无声的点了点头，走进卧室里，挨着达晖坐在了地上，靠着床边。
这个时候，达晖才看清楚斐恒的手里还拎着几瓶啤酒和两只杯子，看到这里，达晖讶异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怪叫一声，"你会喝酒？"
斐恒翻翻眼皮，"是你少见多怪，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喝酒了？只不过是没在你面前喝罢了。"说完，双手熟练的把啤酒瓶盖子打开，慢慢的倒进杯子里，白色的泡沫流了一地。一手一个杯子端起来，递给还在无言中的达晖手里。
抢先一步碰了一下杯子，说，"干了这杯酒吧。"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潇洒的喝完，望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对着达晖笑了起来，"其实，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自从君梅死了之后，我开始双亲兼职，根本没有其它闲暇的时间留给自己，现在终于解决了目前的大问题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不过，这要谢谢你，帮了我这么个大忙，"说到这里，似乎哽咽了一下，低低的说，"可是，我不想欠你人情，我不知道怎么去还？"然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猛的往嘴里边灌，漏出来的液体顺着嘴角，沿着脖子滴到了裤子上。
放下杯子的斐恒，眼睛里闪出了一种光亮，在暧昧的光线当中有一种无言的诱惑。
达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然后细细的品位着斐恒此时的心境，发现他们之间是如此的相像。想到这里，端起手中的杯子，仰头闭眼，一饮而尽。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里，他居然脱口而出，"斐恒，跟我在一起吧。"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唰地转头看斐恒的反应，斐恒已经僵在那里，手里的杯子要掉不掉的。
达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住斐恒的手，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他以为斐恒会拒绝，尤其是拒绝的强烈，但是斐恒只是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说，"你喝醉了。"其实两人的心里清楚的很，一杯啤酒是喝不醉的，醉的是人的心，醉的迷失了方向。
斐恒的心里没有出现原想的反感，而是一种无奈，为什么他自己不能接受？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以身相许还不是说句话那么简单，进而可以用行动证明，可是，他是男的，他不可能用这样的方法。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达晖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低声的笑了几声，接着喝酒，将心里的酸涩湮没在肚子里，低垂着眼帘，望着杯子里那黄色的液体，映着他的脸，无言。
他们之间的相处，像是比朋友亲近，可是离情人差了那么半步，想要伸手去碰，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向前一步的打算。
斐恒像往常一样把两个孩子交给岳父岳母照看着，等他们都睡下后，自己才去睡。来了这里半个月了，没有预期当中的陌生与不习惯，过的那么自然平常。
可是，这日他破例没有去睡，达晖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达晖在外边吃过饭了没有。
这个时候，大门的铃声响起，斐恒以为这么晚了还有客人上门，不过他来了之后，也没有见到过有什么陌生的人上门，难道今日有客人？
急忙去开门，等看清了踉跄着进来的人是达晖后，斐恒没有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什么，赶紧扶起快要倒地的人，闻着扑面而来的那股味道，他知道达晖喝醉了。心底叹了一声，将人扶近二楼的卧室里，转身要去拿热毛巾，却被床上的人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