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找元芳?他会很危险的。"南宫战急了,一把拍开骆风的手,却又被李传芳拉住,他沈声道:"宫主,大芳不会喜欢看见你这种方寸大乱的样子的。如果真的喜欢他,就冷静下来,我常闻说宫主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想依靠你自己的智慧,从容不迫的救出大芳,应该会让他对你的印象更上一层楼,所以,冷静下来吧。"他说完,陆文正也点头道:"传芳说得对,冲动对於我们寻找答案没有任何帮助。"他又来回踱了几步:"不过老夫认为宫主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看向南宫战,目光灼灼:"这个人,他要的就是元芳。"
"大人,何以见得呢?依我看那小夥子也没甚麽出奇之处,在这里,他武功不是最高的,容貌也不是最俊的,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不该成为对方的目标。"骆风提出自己的见解。陆文正却缓缓摇头:"有一点,是别人都不具备的。"他又看向南宫战:"在这里,只有元芳才能令凤鸣宫主牵肠挂肚,方寸大乱,我之前在想,对方掳走元芳,又给他穿那样的衣服,无非是要对付宫主,因为我们之中,只有宫主最难对付,智谋武功都属顶尖。但是现在,我又有了一点怀疑,说起武功,南宫宫主已经不是我们之中最高的了,骆老兄明显要高於他,为什麽他们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元芳身上呢?"他沈吟了半晌,又转向李传芳:"传芳,你和元芳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依你所知,元芳还有没有什麽特别牵挂的人或者相好的朋友?"
李传芳见大人问的认真,也不敢怠慢,仔细想了一回,摇头道:"大人,你知道元芳和我的性子,沈默寡言的,除了你和小姐还有府里的人,哪有什麽牵挂的人和相好的朋友,恩,倒也不是没有,如果算上死人的话,元芳倒的确有过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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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正皱起了眉头:"死人?这是怎麽说得?"却听李传芳笑道:"是啊,十五年前,元芳和我都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呢,那时我们还在不同的军中服役,我和他也不认识,只是後来到了大人府中,才听他提起过自己曾在军中有一位极好的朋友,两人一起抓鸟打鱼,练功比武,在战场上那人还救过元芳的性命呢,可谓是肝胆相照,过命的交情了......"不等说完陆文正就斥道:"胡说,,我风元国律法规定,男子必须满十八岁方能参军,你们那时都是孩子,怎麽可能上战场?"
李传芳嘻嘻笑道:"大人,我们都是孤儿,又长得高大,到那些军官面前谎报一下年龄,再说几句可怜话就成了。反正後来那人死了,究竟怎麽死得我没问,看大芳太伤心了,何必还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只是听他说每次单独外出办事,都要到他这个朋友的坟前祭拜一番,一直到今天呢,可见他对这个朋友的感情真是很深了。"
陆文正点头不语,李传芳大惊道:"不是吧大人,你不会连死人都怀疑吧?要说诈死,那人似乎也没有诈死的理由啊?"
陆文正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为何没有可能?既然噬魔骷髅都确有其事,那麽死人复活似乎也没有什麽难处。"说完自己也微笑起来,对众人道:"我不过是这麽说,你们不要当真,元芳的事,现在委实难下定论。不知国君的身体觉得如何?我想我们该到夏国的王宫去走一走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夏侯擢道:"国君还不知道吧?夏国的十八位护国法师,头一次踏出寺庙,到我风元国来朝圣,结果却全部身死,其死状就与南宫宫主所说的噬魔骷髅的杀人手法是一样的。"
夏侯擢和骆风都惊叫一声,那夏侯擢急喘了几口气道:"你说我们夏国的十八法师已尽数身死?而且还是死在中原境内?他们去风元国朝圣?这怎麽可能,两国信仰不同,他们去朝的什麽圣?而且他们贵为我国护国法师,除非皇帝宣召,否则是不可能出寺院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们竟万里迢迢的去到风元国。"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那封密信,无非是风元国的皇帝给予的一些解释,并盼望不要因为这事妄起战争之类的话。
"看来皇宫中确实有变故发生了,从他们不给我送饭的那天起,我就隐隐猜到,没想到竟连护国法师们也难逃毒手。"夏侯擢悲愤的道,他看向陆文正:"骆大哥说大人推理如神,小王斗胆,求大人替小王查明真相,还请风元国皇帝发兵,助我复国。"
陆文正点点头:"这个是当然的,稍等我就让传芳回朝禀明一切,让皇上发兵助国君复国......"一语未完,南宫战已呵呵笑道:"何必这麽麻烦,玉门关外就有龙吟殿的分堂,等下我写一封信,说明原委,让秋草去传给他们殿主就成。"说完看见陆文正不赞同的眼神:"这等国家大事怎可如此草率,何况龙吟殿主乃江湖中人,也不适合参与朝中之事。"他瞪大了眼睛,良久方想起什麽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不等笑完,又想起李元芳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登时愁绪满怀,黯然道:"我想我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了,当今的龙吟殿主,就是皇帝陛下的太子龙御。"
这回换陆文正等人惊奇不已了。不过既如此,让秋草送信给龙御就没什麽不妥,当下陆文正和南宫战分别修书一封,让秋草带去发信,这里陆文正见他满面愁容,便安慰他道:"宫主不必担心,元芳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来得及,一定可以救下他。"
南宫战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只是伯父,你们要去夏国皇宫,那元芳怎麽办?"
陆文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宫主,人说关心则乱,可是你若真想保护好关心的人,必须要学会关心不乱,宫主仔细的想一想吧,你会明白老夫为何要舍弃元芳去夏国皇宫的。"老大人说完,吩咐李传芳去收拾行李,顺便把这家的米面蔬菜等都带一些在身上。此去艰难险阻,路上还不知有什麽样的陷阱,自己带著粮食自己做,总归安全一些。反正让秋草多给他们准备一些熟食,他骑著那匹宝马,三五日後便可追上大队了。
这里南宫战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伯父是说一切都与夏国的王宫有关,五百年前的噬魔骷髅,现在的护国法师之死,究其起源都是在夏国王宫内,而地道里那些人又说要把元芳送去帝座面前,所以你推测元芳的失踪很可能也与夏国皇室有关对吗?"他激动的摩拳擦掌:"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伯父,我们这就去皇宫内救出元芳,顺便帮助国君重登皇位,连援兵都省了,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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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正摇头道:"也不要把这事看的如此轻松,那三王爷能在国君不在皇宫达十二年之久的情况下治国,已经十分的不简单,此行凶险,宫主且莫要存轻敌之心。"说话间不觉已到下午,秋草已经烙了几十张油饼,将之前杀的羊焖了一锅羊肉,分成几个大袋子装好,给他们绑在马上。那夏国国君又吃了几块羊肉,已可勉强自己行走了。陆文正便道:"如此我们便出发吧,马匹不够,正好把元芳的那匹马让骆兄和国君乘坐。
於是秋草自骑著那匹宝马去送信,而南宫战陆文正等人则向夏国王宫出发。经骆风的口中得知,那王宫距离此处十分遥远,当日之所以将他们关押在此,就是怕关的近了被人发现,夏侯擢勤政爱民,常出宫与百姓们一同农桑种地,因此不少夏国子民都认识他。如今这里离那王宫还有十几日的路程,几人心里记挂李元芳,连晚上也不休息,只在吃饭的时候让马儿歇一下脚。五天後,秋草追上了他们,六个人又行了五日,终於在这日的午时,来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那时六个人已经都被南宫战给易了容貌,众人见城门处盘查的极为严格,便知城中有事发生,说不定就是那三王爷已经知道自己等人要来,所以要提前动手擒拿,好在陆文正有先见之明,而南宫战的易容之术又十分精妙,几个人再使了点银子,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混入城中,当下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南宫战便和秋草商量,要夜探皇宫,被陆文正阻止,老大人从容道:"元芳不会有生命危险,无论是要用他威胁我们还是那人真对他有一份特别心思,他都要元芳活著,而这几天正是我们到得京城的时间,宫里戒备定是森严无比,咱们人少,你们每一个都是身负重任,不可轻易涉险。"
骆风和夏侯擢心里也是著急,但不得不承认陆文正的话有道理,南宫战不愿意,可是想到一旦自己轻敌大意,丢了性命或被对方所擒,那元芳可就真的完了,因此也不得不耐著性子。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李元芳此时就在王宫之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初秋的夜晚仍是酷热难当,好容易有一丝凉风,也只是一掠而过,让人恨不得追著它去。
夏国王宫中一间精致的卧房内,李元芳无力的躺在床上,他被送进这里已经有五天了。五天来,有人来喂他吃饭,替他沐浴更衣梳洗,却是没有人肯和他说一句话。而且这房间里每到辰时,便会燃起一种熏香,闻者全身瘫软,如中迷药。熏香会燃一个时辰,而李元芳就正好会软上十二个时辰,等到刚刚恢复了些许力气,熏香又会燃起,可以说,这五天来,他算是吃足了这害人不见血的奇异熏香的苦头。
想起当日被擒的情景,他仍会出上一身的冷汗。说句实话,虽然从南宫战的口中得知了噬魔骷髅的事情,但他跟著陆文正日久,对这种鬼神之说实在无法尽信,或许也是因为恐惧,就让他更不愿意接受这种噬魔骷髅的存在。可是那一天,在院子里,他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看到了南宫战口中那具杀了几大绝顶高手的白骨骷髅。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只是觉得有人在背後拍了自己一下,他回身便看见一袭被黑色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一惊之下,他直觉的就要拔刀,可是手上却立刻便感到一股奇痛入骨,他低头一看,一只白森森的手骨闪电般缩回袍子里,他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整个人便没了知觉,等他醒来後,就已经身处这间精美的卧房内。
"是噬魔骷髅吗?"这几天他一直不停的自问:"如果是噬魔骷髅,他为什麽不干脆杀了我?把我抓来这里又有什麽用意?以他的武功,我这点微末功夫在他眼里简直不值得一提,既然如此,为何他要燃这种奇怪的熏香。还有,在地道里,南宫战说有人擒了我放进温泉里,那时我也觉得浑身无力,为什麽,这些人既然轻易的就能把我擒来,为何还怕我的反抗,对付噬魔骷髅,我能反抗得了吗?"他自言自语,脑子中已经因为过度的思考而越来越乱。忽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那不是这几天来伺候他的人的脚步声,这声音沈稳有力,显然具备一个绝顶高手的力量,他一惊之下便想坐起,却又重重的摔了下去,耳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脚步声慢慢的向床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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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会是那具白骨骷髅吗?一想到自己的面前马上可能出现一只骷髅,李元芳就觉得一股恐惧自心底升起来,直蹿到四肢百骸去,只一瞬间,他的手心额头便布满了涔涔冷汗。
出乎意料的,空气中想起轻微的"哧"的一声,桌上两只大红烛被点燃了,屋子里顿时有了光亮,他透过纱帐望出去,只见一个剪影映在薄纱上,他看的分明,那分明是一个人的身影,脑袋脖子肩膀胸膛腰肢双腿,无论怎麽看,这都不是一个穿著斗篷的人或是一具白骨的影子,心里正疑惑间,忽听帐外有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十二年,元芳大哥,我们终於又见面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震惊让李元芳再度坐了起来,虽然他马上就又摔了下去,可他颤抖著的声音还是在摔倒之前出口:"不,不可能,你......你是......不可能......"与此同时,帐外的那个人影闪电般撩开帐幔,在他落下之前将他捞进怀里:"元芳大哥,你这麽吃惊吗?呵呵,也是,看到早已经死掉的兄弟蓦然出现在这里,你是应该吃惊的。不过大哥,我可只允许你惊讶一会儿哦,因为惊讶过後,你应该为我没死的事实高兴才对,是不是?"
"你......你是人是鬼?"李元芳几乎是呻吟著出声,如果在以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问出这种话来,可是这些天的经历实在太诡异了,不用说别的,一具骷髅都出现在你眼前了,还有什麽是不能够相信的呢?最起码,李元芳现在就深信鬼神的存在。而那个早该死去十二年的人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即使向来英勇无畏的李将军问出这句话来,也没什麽好笑。
不过那人却深深的笑了:"元芳大哥,我都说过我没死了,所以当然是人。如果我是鬼的话,我怎麽会忍心和你见面吸取你的阳气呢。"他俯身在李元芳耳边,和他耳鬓厮磨著:"恩,不过也说不定,元芳大哥是我最心爱的人,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我在世间唯一的牵挂,也许到时候我真会化身厉鬼,到你身边吸尽你的阳气,让你和我同赴幽冥。元芳大哥,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地狱或者天堂里吗?"
"阿布,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元芳躲闪著对方轻轻吹在自己耳边的气息,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了,死去十二年的阿布竟然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蓦然想起暗道里的情景,他心中一惊,失声问道:"那个把我掳进暗道里的人,就是你吗阿布?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不是你对不对?阿布,那个人不是你,怎麽可能是你呢?"
"为什麽不可能是我?"被叫做阿布的男人直起身来:"元芳大哥,你还是老性子,一点都没变,对於自己不喜欢的结果就忍不住逃避,就像当年看见我的尸体时,你抱著我三天三夜也不愿把我葬下,虽然我很感动,可是你当时的举动真的差点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我真的很感谢那帮把我拖去埋了的兵士们,呵呵,不说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奇怪,这麽些年我一直都有你的消息,听说你跟了那个陆大人後。理智很多了,怎麽这一回还是这副老样子呢?"他的脸色忽然布上了狠厉之色:"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那个在暗道里救你的男人的缘故?"
李元芳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这张本该熟悉可却已经陌生的绝美面孔,他还记得当初阿布只有一份在男孩子中实在少见的俊俏,可是如今,这张面孔上的孩子气早已退的干干净净,那份俊美也染上了高贵的气息,还有他眉目流转,脸色由温柔转为冷厉的瞬间,那分不经意流露出的王者气势,想起南宫战曾与自己说过,那些暗道中的人说要把自己送给什麽帝座,他的心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这个在十二年前和自己同生共死,十二年来让自己没有一刻忘记过的人,难道就是一切事情的幕後操纵者吗?
"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有什麽好?"下巴忽然被抬了起来,打断了他的冥思,迷惑的抬头看向宛如脱胎换骨一般的旧日朋友,却震惊的发现他眼中那赤裸裸根本不加任何掩饰的独占欲和嫉妒神色,那种眼神甚至比南宫战看向他时更可怕,是的,是可怕,从他第一次被南宫战看著时,一开始只是讨厌,後来慢慢的就习惯了,最近一段日子,每当看到他热烈的看著自己,甚至还会有一种心跳的感觉,没错,南宫战的目光,从来没有令他害怕过,可是这个昔日肝胆相照的朋友,却令他浑身都起了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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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的手指蛇一般攀上了李元芳的脸庞,从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处一一滑过,最後停留在那双不算太薄的唇上:"每当我想你想的胸口发疼的时候,我就会想你到底有什麽好。"他说:"元芳大哥,你一点儿都不美,最多只能算得上英俊,比起女人,你虽然瘦却没有她们那种柔软的均匀的纤细的身段,你的性子也直,永远也别指望著从你的口里能听得到甜言蜜语,而我深知,如果把你强留在身边,就更别想听到一句顺耳的话了。元芳大哥,我想起你的每一点,都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可是我为什麽就是不能放下你呢?为什麽我离开了你,这十二年来每天每夜都在想著你,连面对著自己喜欢的各种类型的男女都提不起兴趣呢?元芳大哥,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不顾一切的回到中原,把你给抢回来吗?你知道这十二年来我隐忍的有多麽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