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铃声是我听过最正常,也是最好听的。"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展鹏辉手足无措起来,他刚刚承诺"以后再也不会",马上就出了这样的状况,他不想楼昕误会,误会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
楼昕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呃?"
"你觉得借口有什么意思?"
展鹏辉颤了颤唇,忽然明白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借口,更不需要解释,所以他点头,"是,我明白了。"最好的弥补就是从此引以为戒,不再犯过。
"当年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告诉我们一句话,"楼昕侧过头想了想,说:"成年第一要诀,摒弃一切借口。"
夕阳不再灼热,反而还带上了一丝凉意。展鹏辉看着站在光圈中的楼昕,那一刻,阳光衬出的剪影永远印在了他脑海,无法退却......
16
老校区的好处就是植被茂盛,园子里的桂花树都有些年头,一棵棵长得结实而繁茂。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时而馥郁,时而清雅,微风拂过,空气中似乎洒上了一层香水。令人心旷神怡,忍不住缓下脚步。
展鹏辉很少注重如此细节,他总是来去匆匆,知道每天的重点是什么。可是这天却生生被人拖住脚步,动弹不得。
"你怎么了?"展鹏辉蹙眉,面前这个人无精打采,要死不活。可是他丝毫没有生出同情之意。
"求而不得......"裴炬喃喃的说,展鹏辉不是个倾诉心事的好对象,可是除了他,裴炬想不出其他人选。也许当头喝棒永远比柔声安慰有效得多。
"既然清楚症结,那还找我干吗?"还不赶紧该干吗干吗去。展鹏辉有些不耐烦,他既不是"知心大哥",也不是热线主持,更不是心理医生,找他何用?
裴炬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因为你!"
"与我何干啊?"展鹏辉哭笑不得,现在追不上美人的好想不是自己吧?
裴炬叹息一声,抓了抓头,"其实我也知道舒曼接近我是因为你,她总以为我跟你的关系有多好,久而久之总能融进你的生活,却不知道......"
展鹏辉不说话,他忽然明白,裴炬不过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下,其实自己的回应并不重要。展鹏辉其实并不是不仗义的人,他只是永远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知道什么事情必须帮忙,什么事情纯属浪费时间。
轻重缓急他分的很清。只耐有的时候分得太轻,无端显得有些凉薄。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他们站的地方有些偏,没什么人经过。
一个本性如此,一个刻意缄默。气氛便沉淀下来。展鹏辉却没有怪异感觉,下课时分,日落西沉,淡淡橘金色洒在每一寸阳光照射范围,仿佛铺上了一层融化后的黄金。这是展鹏辉最喜欢的颜色。
或者说,但凡金光闪闪的东西,他都喜欢。
呼吸之间满是浓郁香气,似乎胸腹之中也充满了清香。展鹏辉忍不住深深呼吸,原来空气和阳光竟然这般美好。
"好舒服......"展鹏辉不禁感叹,天气舒服,空气舒服,阳光也是舒服。
"嗯,"裴炬愣愣看着前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能如此享受阳光空气已经幸福无比,对于那些东西何必执着?他有太多想做而还未做的事情,怎么能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上头?他转头看着展鹏辉道:"舒曼确实没有那么简单,你要小心。"
***
展鹏辉晚上到家已经午夜。楼昕紧闭的房门证明他已经入睡。他愣愣的看着楼昕房门,忽然想到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面。他很忙,早出晚归的错开了时间上的交集。楼昕总担心他不吃早饭,会早早起床帮他弄好早饭再回去睡,有时候是花卷,有时候是饺子,不然就是一碗汤圆。打工的地方不提供正餐,楼昕知道以后就开始给他准备饭盒,以前是因为天气热不敢带,这段时间天气凉了下来,楼昕就会让他带着饭盒去上班,不过普通的盖浇饭,却跟饭馆里的截然不同。无论是味道,还是心情。
不是没有感觉的。
做的人也许只是出于关怀而没有其他,可是受的人却不敢忘记。
没有"因熟无礼",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展鹏辉一点一滴都记在心头。
所谓施比受有福,是因为施者是强者,而受者是弱者。
一直认为楼昕才是弱势的那方,却不知道自己才是一直受到照顾的那方。
展鹏辉轻叹,一转头却看到饭桌上放了一个小小花瓶,里面插了几枝挂花的枝条。
展鹏辉扯出一丝笑意,难怪进屋的时候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他还以为是傍晚时候闻得多了,大脑产生错觉,却没有想到是真的有。展鹏辉走过去,拿起花瓶对着枝条深深吸气。
真的是很香,而其中那一点苦涩却更衬托了花香。小小的黄色花瓣毫不起眼,却远远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展鹏辉忽然想到那个人,同样的毫不起眼,却同样的引人注意。
展鹏辉洗完澡回房,却看到床上放了床新被子。是新买的吗?展鹏辉钻进被窝,却闻到了一股阳光的味道。他闭上眼睛,黑暗中,似乎特别的明显。他决定,明天要跟楼昕一起吃早饭,少一个早晨的背诵时间也不见得英文单词会少记多少。
不是吗?
有时候,时间是可以分割出来做一些很有意义的事情的。
***
楼昕早上惯例早起。或者说,这样的"惯例"是从展鹏辉来了以后才开始的。
今天的早餐吃什么?楼昕打开冰箱,视线扫了一圈才赫然发现能吃的都吃完了,昨天去超市的时候光记得买被子,反而忘了这每天的粮食。
糟糕了!出去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楼昕赶紧奔回房里换衣服,却赫然发现展鹏辉的房门大开着,床铺整齐人却不见了。
不是这么早就去上学吧?
楼昕正纳闷呢,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他转身走过去,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展鹏辉。
"好久不见。"展鹏辉看着楼昕一脸愕然忍俊不禁。
"你......"楼昕的表情越发迷茫,他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怎么会"好久不见"?
"我买了小笼包和豆浆,快去洗脸!"展鹏辉催促着,楼昕虽然还没有完全回神,却也不敢怠慢。等他坐到饭桌旁边展鹏辉已经都弄好了。
"快吃吧,等会我们一起去学校。"
楼昕望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今天是怎么了?
"天气冷了,那么早去学校冷的慌,我以后就在家里背书,也可以一起去学校。"
"哦,"楼昕想想也是,即便再勤劳的人也一样是留恋被窝的。
"怎么想到摘这些挂花回来?"
"哦,学生送的。"
展鹏辉点点头,按他对楼昕的了解,那人也不会做样的事情。折损校园财物......
不是他的风格啊。
"那花瓶呢?"
"也是。"
展鹏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期末考好像还有一段时间的吧,这么快就开始贿赂老师了?"
楼昕抬头看他,"我没想那么多。"
"无事献殷勤......"
"几个女孩子觉得好玩吧。"楼昕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一个小小玻璃花瓶几枝学校摘的桂花,对于楼昕来说跟一张贺卡一张纸条没什么区别。
"女孩子?"
"嗯,大二的学生。"
大二的学生?展鹏辉咀嚼着这几个字,望着那依旧清香的桂花,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谁会去在意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人?
17
原来第六感从来不是女人专利。
展鹏辉那天回家还寻思着要给楼昕送个什么圣诞礼物,自己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块西铁城的手表,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只是当他推开门看到舒曼的那一瞬,心里忽然"格楞"一声,暗叫不妙。
"小辉,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两人坐在饭桌旁边,面前是电脑还有课本?展鹏辉扯出一丝冷笑,"还好......"还好是回来的早了,不然不是看不到这场好戏,浪费某人一番心血?
"你吃饭没有?"楼昕忽然想到什么,"这是舒曼,我学生,这是......"
"叔叔......我还没有吃饭......"展鹏辉把"叔叔"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视线却是对着舒曼,后者也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却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惶恐。果然是不简单......
展鹏辉不得不承认,舒曼长得很美。一点张扬,一点含蓄,还有一些古典。不同的衣饰竟然可以衬托出完全不同的气质,至少,展鹏辉每次见到她,她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欣赏从来只限站在远处。
展鹏辉放下挎包,坐到楼昕旁边,"叔叔打算做饭吗?"
楼昕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十二月份天黑得早,楼昕一望窗外已经黑漆漆一团。可是舒曼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楼昕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眼展鹏辉。
"天都这么晚了,我送送你吧。"展鹏辉站起身看着舒曼,后者浅浅一笑,优雅可人,"那麻烦你了。"
展鹏辉心道,若嫌麻烦怎么能把你送走?
舒曼收拾好东西跟着展鹏辉出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显得有些空旷,展鹏辉望着电梯指示灯,一言不发。
"我想买股票,所以找楼老师咨询一下......"舒曼神态自若,睫毛长长,眨动的时候很是动人。
"是你吧?"展鹏辉忽然转过头看着她,舒曼一愣,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那天只有你用过我的手机,为什么要把我的震动调掉,然后上课打我电话?"
舒曼垂下视线,微微侧了侧脑袋,咬了咬唇道:"我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展鹏辉冷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可是似乎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舒曼转头看他,视线里带上了一丝挑衅,"直接或者间接,我都找不到你的弱点,你总是那么滴水不漏。"
展鹏辉似乎有些动容,却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哪个字,他叹了口气,"没有用......是因为我对你没有兴趣。"
舒曼直愣愣看他,好半晌才扯出一个笑容,却满是嘲讽,"总有办法会有效吧?"
"你想做什么?"展鹏辉微微蹙眉,神色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舒曼淡淡笑,"不过想看看你紧张的样子。"
展鹏辉确实紧张了,可是他依旧不动声色,微微眯起眼睛向着舒曼的方向走了一步,那从上而下的视线带着一丝压抑,"真的......有这个必要吗?"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容易的磁性,听在耳里是说不出的诱惑。舒曼侧了侧身体避开那股压力,笑道:"如果你这样对他说话,那他一定丢盔弃甲......"
"你什么意思?"展鹏辉一把捏住舒曼手腕,却听得身后"叮"一声。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出来。"舒曼挣脱束缚,跨出电梯扬长而去。站在电梯里的展鹏辉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电梯关上的那一瞬间,却见舒曼转过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么快就回来啦?"展鹏辉进屋以后直接进了厨房,那人正手忙脚乱的忙碌着,展鹏辉拉起袖子上前帮忙。
"我就把她送到楼下。"
"哦,"楼昕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切菜一边看火。顶上那老式的油烟机"轰轰轰"得工作,嘈杂无比。
楼昕穿了件宽大的灰色毛衣,白色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露出的一截颈项白皙修长,展鹏辉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丢开手里的东西跑进客厅看电视。
手里的遥控机都快给他按坏了,却还是没有选定一个台。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一遍又一遍。却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
展鹏辉觉得烦躁,他不喜欢任何会影响到他情绪的东西。可是这次......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生生困扰着他,搅和着胸腔一团乱麻。
"小辉,吃饭了!"楼昕端着饭菜出来,却见展鹏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帘半开半合神色朦胧,似乎没有任何焦距。楼昕放下手里的盘子走过去蹲下,"怎么了?累了?"说着伸出手抚上展鹏辉额头,却被那人一把推开。
强烈的拒绝意味让楼昕大为尴尬,却只犹豫了一瞬便站起身走进厨房,把汤端了出来,坐下吃饭。
展鹏辉看他不再喊自己吃饭,不禁有些动气,"腾"得翻身坐起走到饭桌旁坐下。
"接吻可以选错对象,但是发脾气却不可以。"
"呃?"展鹏辉抬起头,语带不悦,"你什么意思?"
"跟我发火不就是因为你有恃无恐,认定我无法拿你怎样么?"楼昕放下筷子,他无法一边说话一边吃饭。"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想应该与我有关。"
"你喜欢舒曼吗?"展鹏辉直截了当,却在楼昕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诧异,"你说的大二的学生就是她吧?"
楼昕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那天的花瓶和桂花,"是,其中一个确实是她。"
"感觉如何?"
楼昕微微蹙眉,却依然镇定道:"我并不想跟你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怎么会没有意义?"展鹏辉可以确定自己对舒曼没有一丝一毫的意思,可是他无法确定对于舒曼的刻意靠近,是否楼昕也能没有丝毫的动容?她说要看自己紧张,她说他会丢盔弃甲,难道她知道什么?
谁说他滴水不漏没有丝毫弱点?展鹏辉忽然醒悟,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自己最大的弱点吗?
展鹏辉忽然死死捏住自己手腕,他在紧张,他确实紧张了。
但是楼昕不过扬了扬眉毛,然后便拿起筷子淡淡说了句:"吃饭吧。"
展鹏辉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个人。楼昕吃饭很慢,一口咀嚼的次数一定超过二十下,那淡色的唇在展鹏辉眼中越来越近,无端生出无限渴望......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楼昕说着站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进去厨房,出来的时候却被人拦在门口,进退不得,他微微蹙眉,"怎么了?"
"你刚才说......接吻可以选错对象......"展鹏辉欺身上前,慵懒的语调,半眯着眼睛......
"但是发脾气却不可以。"楼昕忽然觉得有些危险,这样的展鹏辉他从未见过,所以他急切的把下面半句接了上去,希望不要产生误会......
可是不管他想到什么,却都已经为时已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展鹏辉的脸庞忽然在面前放大,不由分说吻住了自己,腰被紧紧抓住随即带进一个宽厚胸膛,那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满满灌了自己全身。楼昕被死死按住后脑,移动不得半分,滑腻的感觉深深钻进口腔,扫遍每一个角落。楼昕瞪着眼睛忘记反抗,闹中只剩下"嗡嗡"一片......
"把眼睛闭上。"展鹏辉放松那人,与他拉开一些距离,那人眼中震惊让他感觉不爽,难道自己的吻很差劲么?
18
楼昕眨眨眼,理智与力量终于回来,他一把推开那人,赤红了眼吼道:"展鹏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荒唐!这是楼昕脑中唯一概念。
展鹏辉似乎有些愣住,怎么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照理说他不是应该乖乖闭上眼睛让自己吻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怒目而视?他在生气?
楼昕看他不语,只当他是无法回答,侧过头叹道:"我不会跟你计较......"
"为什么不计较?"楼昕的话明显刺激了展鹏辉,他语气生硬,倔强的说:"我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