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他快速说,语气干涩得像晒了三天的面包。
费迩卡低低笑起来,费克尔斯生硬地转过头,那笑声中的讥讽与冰冷让他起了一身疙瘩。
"真令人荣幸,费克尔斯,也许我身边没有那只血魂兽,你刚才表示歉意的动作会做得更加‘亲密'"
费克尔斯攥紧拳头,看着那双冰冷的蓝眸,努力不把视线移开。"我伤害了你,但你也毫不留情地抛下了圣凯提卡兰那一堆烂摊子!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问费卡罗的事....."
费迩卡扬起嘴角"两不相欠。"他柔声说:"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凑近他,那双眼睛蓝得像把人整个吸进去"给我滚远一点!"
费克尔斯笑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笑,可他就是笑了起来"那你干嘛不杀了我?"他说,挑衅般扣住他的下巴,并有些惊讶自己居然成功了,看来法师对于这方面的反应确实有点慢半拍。
他看到费迩卡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以及杀意!
下一秒,一道巨响轰进他的耳膜,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费克尔斯待在那里,他并不想这样丢脸,可是大脑确实不及反应,他的眼中还残留着余光,耳朵嗡嗡直响,一阵焦味冲进鼻腔!
一道雷,劈了下来。石地被炸了个大坑,石子暴烈地飞散,费克尔斯坐在那里--那是某种条件反射的躲避,可雷电仍击中了他的衣服下摆,留下一个烧焦的大洞。只要他慢个半拍,劈中的恐怕就不是他的衣服了。
湛蓝色的眼睛冰冰地看着他,里面一片森冷与杀气"我很想杀了你"他慢慢开口。
一个清澈的声音打破两人间因为杀气而浓绸的空气"光明之神在上,这是怎么了,是法师的攻击还是要下雨了?"杰林特叫道,像不满睡到一半被吵起来。
"哦,只是费克尔斯觉得我的攻击法术不够出色,所以想尝试一下罢了。"法师冷冷地说。杰林特看着这边的场面--那石头上的大坑和费克尔斯衣襟烧焦的痕迹,力量大得看上去能劈死一个巨人。
"我想现在你眼睛证明了他的出色,费克尔斯,过来跟我聊天好吗?别耽误法师大人思考问题了。"杰林特说,一边冲费克尔斯使眼色,把那种危险的家伙若恼了可不是好玩的。
费克尔斯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生气"他柔声说"你生气的样子很迷人"
显然这个人在找死,费迩卡想,考虑要不要干脆得偿他所愿算了。杰林特感到气氛不对劲儿,鼓起勇气跑过来,把费克尔斯拽回去,一边叫道"拜托,你需要找些冷水冲冲脑袋,我很抱歉,他也许被虫子咬了,以至于神经不正常!"他向费迩卡说,无法掩饰声音里的咬牙切齿;费克尔斯被他拽过去,王子愤怒地斥责道"你希望通过激怒比你强的人得到什么?费克尔斯,你智慧赔上性命!"
"我没想那么多。"费克尔斯说"我只是觉得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有趣。"
"显然你疯了。"杰林特做出结论"听着,伙计,再有趣的东西也不值得拿命来换,像再大的权力也不该以灵魂换取一样"他利落地拿起之前盛水的竹筒,把剩下的水顺着费克尔斯的脑袋浇下去。
棕发男人被激得打了一个激灵,他的表弟无辜地看着他"清醒点了吗?"
"好多了。"费克尔斯翻翻白眼"你总用这独特的方法劝慰人吗?"
"不!我从不会对女人如此无礼,毕竟浇太多的水不利于发型。"杰林特说,看了看费迩卡的方向"我看他不大想理你,伙计,并且我确定他不是在以退为进,欲迎还拒什么的,这次算你运气好......"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聊些有趣的东西劝慰他的亲戚。"嘿,我真期待费卡罗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有什么表情,也许会想杀了他。"费克尔斯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力量若不能为我所用,至少要杜绝它被别人所用。"杰林特说。"我觉得凯洛斯不会再乖乖听他的话了,当然只是猜猜。睡吧,我来帮你值班,兄弟,别忘了你是谁,我几乎真以为你被毒虫咬到所以神经错啦!"
他换了个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我们咬为自己的国家卖命,人总得有责任心,我说无论怎么算,一大堆人的性命比你自个儿的命重要,你不在了我真不能想象圣凯提卡兰要怎么办!别再犯傻了,行吗?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劝什么人,还是潜在敌人!我今天一点使被梅莎柔斯的神棒点到了!"
他说完,用力抹了把脸,打起精神,然后冲发呆的费克尔斯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去睡觉吧,如果睡不着就好好想想我的话,然后做个好梦。"
第二天,费迩卡坐在马车上,垂下双眼默背咒语,他的两个旅伴有些防备地坐在对面,基本上,如果他曾不幸与人同路的话,大部分情形均如此。
他永远是异类,还好这样的异类身份可以给他足够的清净,至于被当成"同类"的生活他也曾经尝试过,比如半月前,那关于"俊美王子"的时光,无聊与窒息的感觉让他无比怀念当年被人惧怕的日子。
马车平稳地前行,这辆外表华丽的昂贵交通工具是杰林特雇的,据说刚能勉强够得上法斯廷王室的格调,虽然造型难看到总让费迩卡想起华丽版的神圣魔法,但行驶还算平稳,少有坐公共马车时胃部翻涌的症状。
基于精灵那种善于上窜下跳的体质,费迩卡毫不介意地把生病的迪安丢在了树林里,他并不担心他,只要自己不死那家伙想进地狱也没有门路,至于其它,他还不至于无聊到去怀疑一只精灵的野外生存能力。
但是从在上开始,他就开始不断收到精灵的质问--因为法术的联系,他们可以不用魔法进行心灵通话,虽然这种情况没有让人觉得愉快。
"根据拙见,黑暗之盒还不值得您这位伟大的法师犯下判友罪,虽然您的背叛从来毫无理由。"迪安在另外一个空间嘲讽"但这次你却背叛了自己的安全,你是找到了费卡罗了对吗?"他提高声音:你不能独吞,费迩卡!你没有权不叫上我,毕竟你的冒失很有可能会连累我...."
"得了吧"费迩卡毫不客气地讽刺回去"如果你不是被我"连累"着,现在早就去冥府报到了,若你真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我不介意事情了结以后收下你的灵魂炼药,所以你最好闭嘴。"
"但我盒你一起承担了风险,你不能一个人拿好处....."精灵不甘地大叫。
人想要这风险!"费迩卡怒气冲冲地说"你该知道我宁愿损失十年记忆,也不愿意和你有这么恶心的关系!"
见鬼,他从不知道精灵是如此聒噪的种类,这几天,他不停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这种心灵感应偏又不是可以切断的那种,所以一路上费迩卡被吵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写着烦躁,以及将为此发疯的迹象。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对面的劲旅他小声对同伴说"所以你最好放弃去招惹他,那会连累我的.....我猜他也许是为了费卡罗心情不好?"他开始八卦,毕竟没人能禁止别人背后说闲话,这是公民与生俱来的重大权利。
"费卡罗?"费克尔斯拧起眉头,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我可不觉得拿家伙会为任何人心情糟糕。"在这一点上,费克尔斯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活着也许是因为费迩卡并不那么在意他活着的这个事实。
"也许他知道费卡罗的疯狂计划?"杰林特说"他现在变得和他一样疯,他们尝了黑暗力量的甜头后变得越发想要动用它,当然我承认想要从这世界得到不正当利益,非动用黑暗力量不可,光明之力像白开水一样诚实乏味,而赌博得到的钱总是更有魅力。"
费克尔斯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些话离经叛道--某些邪恶私下做是一回事,大声把它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但他最近已经习惯这类讨论了。
"杰林特,你知道费卡罗想干嘛吗?"杰林特继续观察法师"大陆关于妖精森林的传说五花八门,他想动用哪些留存的某种力量。"他说,金发的法师没什么表情,他继续下去,试探着能不能让他动容。
"他已经在那里待了半个对月,他说他有把握利用那股魔力,它已在那里沉睡了亿万年....."他眯起眼睛,费迩卡终于抽动了一下唇角,长长的睫毛覆着蓝色的眼瞳中,他看到里面闪过的锋芒。这让他感到一丝微微的寒意,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熟悉那种光芒,他有时会在费卡罗眼中看到那种眼神--那是野心!
对某种东西极度强烈的渴望!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地说下去"但费卡罗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许这次会有热闹看。"他折磨着剑柄上的宝石,他从不知道凯洛斯会有这样的眼神。
天知道什么让他脱胎换骨,他愉快地叹了口气,这回费卡罗可有麻烦了,这个年轻人远不如想象中你们容易控制,不,确切地说他现在变得相当可怕。
"巨大的力量总是伴随着相应的危险"他继续说下去"你觉得那东西会是什么,凯洛斯?"
法师扬扬唇角"那并不重要。"
无论那是什么,无论它有多危险,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无论别人怎么劝慰自己,他也无法放手。他命中注定了要为那些东西发疯,直至他死去。
他吸了口气,这种呼吸总让他迷醉,也许我的骨子里也是个赌徒,他想,即使明知危险至极,可如果有那么一点机会,他都将不惜一切尝试!
她让他放弃一切,因为她值得。
第六章
几乎是一进入妖精森林的领域,费迩卡就感到了不对劲。
离外围领域还有好一段路,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完全不成形状,微弱,但确实存在地弥漫着,像寻找着什么......
马车在颠簸的石路上一路向前驶去,随着距离的接近,那触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随时可以化为实体,费迩卡身体因为这诡异的物事绷得紧紧的,身边迟钝的剑士们无知无觉地说笑,他们总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感觉得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他的身侧,越来越浓郁,在他一怔间,它们探进他的身体,然后像终于发现猎物般,紧紧缠住了他!
"你怎么了,凯洛斯?"费克尔斯说,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
费迩卡缓缓摇头,他咬紧牙,他的灵魂本质确实被那些藤蔓般的东西紧紧缠绕着,像浑身张满了牙齿,吞食所有它们缠上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远方,他感觉到了,在那遥远的树海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隐藏着,他可以感觉到它强力的脉动.....
"你怎么了......"费克尔斯叫道,法师死死盯着外面,像整个正午的太阳都集中在了他的眼睛里,那么的狂野,让人害怕。他伸手去抓住,在碰到法师身体的一瞬间,火热的温度让他几乎把手缩回"天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温度很高,是不是发烧了...."
费迩卡一把挥开他的手,可是烧得浑身酸软让他没有力气,越是接近那力量,身体就越发火热,他仿佛听到了血液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别碰我...."他说,想挡开那碍事的手,但费克尔斯一用力,他便几乎整个人倒在他怀里,棕发男子紧搂着他,向杰林特大叫道"我们得快去找医生,他很不对劲儿...."
"放开,你这白痴!"费迩卡大叫着,杰林特正在和车夫说话,听到这话回过头:"要么我们回头,要么就得下车了,前面车子过不去。"
费迩卡用力扯开费克尔斯的手,他正为那奇异的力量满心焦急,这个动作用尽了全力竟然也挣开了。他艰难地跳下马车,却狼狈的跌倒地上,他咒骂了一声,身体酸软得厉害,难以控制。
他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你这样不行,至少让我扶着你可以吗?"费克尔斯的声音传过来,但因为身体火热听起来有些失真。
"离我远点儿!"费迩卡警告,杰林特看了这边一眼,决定还是不插入这危险的争斗,老实地尽到剑士的本份好了。"这些路不大好走,我也摸不清.....嗯,我们最好走慢点儿。"他说,拔出剑准备在前面开路,小路已经被野草和青苔占据了。
"不超过十天前,有人通过这里。"费克尔斯观察了一下草木的生长情况,心不在焉地说,一边紧盯着费迩卡,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动作轻柔的法师这么踉跄急切的步子。
"当然有人通过,费卡罗就走过。"杰林特说。
它在叫我.....费迩卡想,是的,我听清楚了,树林里的东西在叫我过去!
从他上次来到现在,确实有某种东西被释放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费卡罗的杰作,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单单找上他,但现在它正紧紧缠着他,用一种欢欣的脉动召唤他过去。
也许是找到了食物的欢欣?
他的血一向是上好的靶子,这种力量让他在某方面相当方便,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却又极度麻烦。
"我觉得你也许需要有一个拿剑的人帮你把那树枝砍开...."身后的杰林特小心地建议,话刚说完,他表情奇异地愣在那里,他意识到自己砍开树枝的动作根本追不上费迩卡的步子,可法师现在衣衫齐整,半丝没有在树林里赶路的样子。
"不用浪费时间!"费迩卡不耐烦地说"它们自己会让开。"
杰林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丛中。
"是我看错了吗,那些树....."他结结巴巴地说"确实没有划破他的衣服对吗?他明明川着长袍....."
"见鬼!你是说这树林有问题!?"费克尔斯大叫着,加快脚步去追费迩卡。这森林很不对劲儿,一切都像有生命般盯着他们,这让他很不舒服。而现在更糟糕的是,它们的目标是费迩卡,而他绝不允许他受到伤害!即使.....他的关心对他是毫无意义的。
杰林特跟在后面,拧眉思考。"确实有麻烦。"他喃喃地说,他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感到诡异,因为即使刚才那些枝条的移动是幻觉,他也没办法解释从没来过这里的凯洛斯为何一点也没迷路,像被磁石吸着一样朝最中心走去的问题。
他转过头,一只青色的蛇从上面吊下来,红色的眼睛平视他的双眼。杰林特吸了口气,加快步伐赶上去,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落单。
费克尔斯紧跟着前面那抹人影,虽然对方走得很急,并且好像来过这里上百次,但好在费迩卡的身体平衡能力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他可以轻易跟上他。
"费迩卡,怎么了?"他大叫着他的名字,从他的反应看上去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费迩卡突然停下来,费克尔斯连忙跑过去,正要问什么,却发现他正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他顺着看上去,感到心头跳了一下,那里被划伤了,大概是哪棵荆条或树枝的杰作,鲜血顺着法师白皙的手腕滑下,落到地上,虽然作为剑士费克尔斯经常看受伤场面,但不知为什么,发生在这个人身上格外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他叫道,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想要帮他包扎,费迩卡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臂"看着"他说。
费克尔斯停下来,不自觉地看着那人要他看的东西,他一愣,费迩卡的伤口.....有些不对劲儿。虽然并不深,可是鲜血却不断滴下,像断了线的珍珠毫无阻滞的趋势,活像割断了动脉。
法师皱眉"胃口倒是不小。"他说,把右手发放在腕上,默念了几句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