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园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白墙琉璃瓦的房舍,入门照壁上是一幅鱼戏莲叶图,内里还有宽敞的小院子,两边种的是芙蓉树,再进去就是屋子了,全部是紫檀木的家具,摆的是青瓷,也有玉雕的水仙,紫金香炉里袅袅的微烟,看得出主人富贵已极,纵然韩茗槿乃是宰相之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仍然感到了迎面而来的那种压力。
他开始感觉到他交的朋友乃是天皇贵胄,绝非其他人能比拟的。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了:"殿下的住处果然是品格高贵,非凡人能及,草民也开了眼界。"
这种语气却让刘容不舒服起来,从小到大,多的是在他面前说溢美之词的人,但是小心翼翼的顺着他,并不能让他感到对方的真性情,在他心目中阿槿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也不免流露出那种距离感,这实在无法让他开心,刚才他一直还是用小时候的称呼来叫他,可惜这会儿......
"阿槿,从你去家乡了以后,我在宫里再没有碰到像你一样的好朋友,父皇还有太子哥哥都有军国大事忙,母后另外还要料理后宫大小事务,就是六哥也因为他母妃的管教,在宫里也不能随心所欲的一起玩耍,都说是天家无情,阿槿,你也觉得是这样吗?"
看着刘容的眼睛,韩茗槿发现那深邃的目光中映射着一些像是孤独的成份,有点像是每次父亲在送走所有宾客之后不自然流露的神情,"容儿,我并不是有意这样的,只是你这里所有的摆设气氛让我不知不觉的......"
"你我是知己,虽然我们多年未见,是不是?"刘容特别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却也害怕等来的不是,他背过身去,"殿下、"单单这个称呼就让刘容不觉攥起了双手,转过头来却看到阿槿那暖洋洋的笑容,带了几分捉狭,却让他的面孔发出了一种平时难以见到的光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刘容的手紧紧搭上阿槿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也许此时言语也是多余的,他只好也笑起来,"哈哈......呵呵呵"欢乐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一直向院子外散去,仿佛飘到那蓝天白云之间。
这个晚上,两个好朋友同时都失眠了,重逢除了带来相遇的快乐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却又一时无法想的明白,第二天,刘容在书房里写了四个大字吩咐跟着他的小达子挂到他住的屋子门口,小达子非常认真的捧着那条幅,叫了两个家丁拿了梯子,一点不歪的贴在上面,然后非常好学的问道:"真好看,王爷,为啥在这里写那山啊水啊的?"旁边笑眯眯的刘容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爆栗子,"高山流水,人生难得一知音啊。"开始动身去向母后请安,小达子则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山水山水的,呵呵。
第三章 暗生情愫
天气进入盛夏,京城的人们动一动都要挥汗如雨,就算是王府能有些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什么的也难以解暑,刘容决定到北边的避暑地去,刚好那边还有为皇族准备的行宫,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惦记着自己的好友韩茗槿,两个人一同前往,好不开心!
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人的心情也得到了放松,因此暑热也减退好几分,但是年轻人更要贪一份清凉,这天容王和韩公子就来到了山中的一个清泉边上,泉水自地下流出,冰爽清澈,仅仅用来洗洗脸和手似乎不太过瘾。
刘容干脆寻到那自然而成的水池边上脱了衣服整个人泡到水里轻轻游了起来,阳光照在透明的水中随着微风慢慢波动,里面的青年身上也沾染了些,这样更显得那人儿如玉般的肌肤晶莹饱满,漆黑的秀发也在水里闪闪发光,他像一条鱼儿似的开心的游来游去。
阿槿在边上呆呆的看着,好像没有下水的意思,这怎么可以?呵呵一笑,来到阿槿身边,用力一拉,两个人都在水里了,阿槿这才回过神来,可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只好也脱了泡在水里陪着王爷消暑,刘容一个呼哨,吩咐跟来的侍卫吧阿槿的衣服拿去想办法晾干,然后舒服的靠在边上的石头上。
他突然发现阿槿生的高大,穿长衫固然是风度翩翩,其实脱了衣服也手长脚长骨肉匀称,他靠过去,比了比两人的手臂,似乎比自己还要白皙几分,望着容儿的笑脸,阿槿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样赤裸相对(还是有穿薄裤的)还是第一次,虽然都是男子......可是容儿生的实在太美了,这样的样貌若是女子,自己必定会倾心于她吧,想着这些这清凉的池水似乎也不够凉了,他闭上眼让自己慢慢滑落到水中,睁开时却迎上一双玉腿,白色的裤子也被水浸成半透明,"难道这就是活色生香?"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浮出水面,坚决的爬到水池外,找他的衣服去了。刘容还泡在池中,他不明白,放着个凉爽的好地方倒不愿意呆?
第二天很早,韩茗槿悄悄的溜到井边在洗什么东西,昨晚上,他梦到了容儿,这本来没什么,可是这个梦和往常不同,在梦里他看到的是没穿衣服的容儿,更糟的是自己还......所以不得不趁早赶来洗自己的褒裤。为何会这样?一边困惑,一边害怕有人看到自己,随便洗了洗就匆匆回到房里。
刘容在吃早餐的时候发现阿槿有些沉默,他夹些小菜到他碗里,"今儿个我们再去那池边清凉啊。"阿槿猛的一抬头,"今儿个还去啊?""阿槿不喜欢那里?那里的景致不错,泉水清凉啊,我们带上些吃的,在哪里过一天如何?""一天!"阿槿想不到理由反对王爷的提议?而且侍卫下人们也喜欢去那里,因为他们也可以在换班后找地方凉快。
几个时辰以后他们已经泡过好一会儿了,正在等着吃下人们准备的午餐,刘容发现好友一早上好像很怕面对自己似的,"阿槿,你今天仿佛有心事啊?"一上午赤身对着容儿,再想到昨夜的梦,他很想逃走,脱口而出:"回王爷,草民突然想起来,曾经对父亲说要给草民寻个差使,临来之前他说几日后听信,今天已经过了五日,草民是时候回去了。"
"哦,阿槿你要找什么事做,为何不让本王去和太子哥哥说说,而且你为何如此扫兴,"因为周围还有下人所以他们也要注意称呼,刘容听说阿槿要回去,心中几分不快,"这样的小事怎么用的着惊动太子殿下大驾,父亲说可能在翰林院找个文书的事儿,草民也愿意做这样的事,让王爷费心了。"刘容想要反对他的意见,可是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陪本王过了三伏再回去不迟啊,""王爷也知道父亲他很严厉的,拖久了恐遭责罚。"
这事情本来是有的,再加上阿槿越说越坚定要回去的想法,刘容无可奈何,"算了,我与你一同回去。""王爷很喜欢此处,为何不留下来多住些日子等天气凉快了再回京不迟?""唉,没有你陪着,本王一人在这里有何趣,不如一起回去,你若想去翰林院,我也陪着你一起。"阿槿听到他说没有自己陪便不快这句话时,心里不知怎地,对此竟然甜丝丝的。
回到京城,容王照常每日去向母后请安,然后就是回府里让下人去请韩公子来,不然就是两人约在外面雅致的地方谈天说地,饮茶喝酒,过的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翰林院此刻不忙,韩茗槿只去见过了掌院大人,约好先考过秋试,然后就可以去帮忙。刘容听说后还埋怨他太急着回来害自己还没凉爽个够。可是日日还是要阿槿做伴,就苦了跑路的小达子,总是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又不敢有抱怨,真的瘦了不少。
这天,刘容与韩茗槿一同在花园里下棋,一个正要飞象过河,下人来报说安王来访,安王也是府里的常客,所以下人们先就把人请了进来,刘容呵呵笑着,"六哥安好啊。""草民参见安王爷。"韩茗槿也忙着见礼,刘安连忙扶起他来,"今儿个终于见到韩公子,果然仪表不凡,小弟常常提起你来呢。""小弟,可巧我府上要请咱京城最火的戏班子来唱,不如你与韩公子一同去捧场吧。""六哥好雅兴啊,可有请其他宾客。""这个等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哥哥要保密。"刘容撇撇嘴:"那就让哥哥卖个关子啰。"
等安王闲聊一阵子告辞后,阿槿就问刘容:"安王殿下为何要请这班子唱堂会,可是生辰到了。"刘容看着他笑笑,"六哥生性风流不羁,最近正宠的小妾听说是个戏迷,搞不好是为了搏红颜一笑,他自然乐意为佳人劳动。"
"你们刘家的人有哪个不风流的。"阿槿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来,抬起头却对上刘容靠近的脸,"我也是吗?""迟早的事,容王之美天下皆知,将来哪个女子看了不为你神魂颠倒,恐怕连男子也能倾倒呢。""真的吗,那阿槿和我日日相见会不会也是为我倾倒了。"这本是句玩笑之词,可是阿槿听了却紧张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汗,尴尬的笑了笑,刘容看到好友突然间面孔红红,仿佛也有所悟,两人竟相对无言了一刻,最后还是刘容打了个哈哈,让小达子换茶来,两人才又开始下起棋来。
几日后,安王府宾客满堂,刘容和韩茗槿一起坐在戏台对面稍右的地方,上好的贡茶和美酒都已经端了上来,安王不停的招呼在座客人,然而最尊贵的位子还空着,人还没到,大家都聊着天等着,正在这时,王府总管急匆匆的到安王边上轻声禀报:"王爷,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有太子爷都驾到了。"刘安慌得赶紧拉上刘容一并去门口接驾。
原来皇后听说此戏班号称"天下第一"不由得动了一睹为快的念头,但是请到皇宫内的话,一班老道学的大臣必然又有话说,所以干脆由刘安来出头,这事本来也是未说定的,是以刘安原也未告诉刘容。天子驾到,原来坐着的人都只好站着,原来站着的人似乎该跪着,总之所有的人大气不敢出,眼看着轻松的场合变得严肃,刘容只好暗地里对着阿槿扮个鬼脸,不过皇上皇后和太子都是微服出来,皇后更让刘安请宾客们放松,专等看戏就好。
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下人们端出各色珍馐,梆子声开始响起,王府总管却被请到了后台,班主苦着一张脸边诉说边作揖,总管听的汗都流出来了,原来今天唱的一出戏需要三个角,两旦一生,可是其中一个旦角听说连皇上也来了,化妆时不知怎地就手一抖把自己的眼睛伤到了,其他演员都是有自己戏份的,一时间能去那里找个人来顶上呢。
总管又战战兢兢的来到安王身边,这不就惊动了皇后了吗,眼看一场好戏要泡汤了,皇后大为扫兴,却突然看见边上坐着自己的小儿子,眉目如画,浅笑盈盈,何不扮上妆去顶一阵子,她把这个主意对刘容说了,刘容自然不敢违逆母后的意思,于是他去到后台,整个戏班的人听说容王爷亲自来到,都激动万分,班主自然是亲自为他上妆,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敢有失,刘容并不会演戏,班主赶紧告诉另外两个演员串好词,然后又告诉刘容他演的是位大家闺阁,只要让丫头掺着出场做做动作就好。讲解加示范加化妆,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好戏即将开场。
第四章 说破懵懂
好戏终于开锣,大家都开始聚精会神,舞台上也开始了如每一次的行云流水,不愧是京城第一号的班子,演员们从一举手一抬足,到开腔无不引人入胜,台下皇帝皇后以及众位宾客看的是如痴如醉。
正在此时随着乐曲声,台上两个丫鬟掺着一位闺秀出场,只见她莲步慢行,水袖轻摆,面若银盆,凤眼含情,微微有些害羞的样子活脱一个仙子下凡,纵然是台下许多人都常看戏的人也难得见到如此佳人,若是平时叫好声早就出来了,但此次因为皇上也在,大家只敢在心里惊艳。
这中间韩茗槿觉得自己连气息也被人夺去了,这不是他认识的容儿,这又就是他天天见面的容儿,自己曾经想过容儿若是女儿身他一定会爱上的,可是如今他却明白了--无论是不是女儿身,这人早已经在自己心中了,只要他是容儿!面无表情的韩茗槿,内里却是翻江倒海,"容儿!"这名字回荡着,这人儿也不是第一次让他觉得口干舌燥,魂不守舍了,一颗心就如那不断激荡的鼓声,直到那个绝代佳人在众人簇拥下翩翩走下台去。
皇帝与皇后看了也赞不绝口,皇后在心中感慨年华似水,皇帝如何不明白呢,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容儿的轮廓还是有七分与来自她,一如当年初次相见。太子在边上对笑眯眯安王说:"六弟今儿个这事办的绝。"刘安这种花间从中飞过的人也不免为小弟折服:"实在是小弟风采非凡,呵呵。"
阿槿不自觉的想去看看刘容,他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到戏台后面,戏子们都在这里换装,准备。班主伺候着王爷卸妆,他来到他身边,非常自然的拿起布巾,蘸上清水,为他擦面,仔细的为他擦去专为花旦而挑的凤眼妆,到两颊的腮红,再来到唇彩,这刻在他心里的面孔啊,刘容默默的望着镜子,感受到阿槿似乎有些不同。
后来他们去另一间房里,命下人打热水来洗身。"不准笑我啊,"刘容嗔到,若非母后之命,他自然不怎么高兴扮花旦,"我没有笑你,容儿若是去唱戏,必然是绝世名伶。""我先前见你在那台下发呆,想什么呢,可中意我的扮相?""自然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这答案让刘容不解,他抬起头望向阿槿,凤眼迷离,"阿槿是喜欢我扮上后的那个人,还是本来的人啊?"从第一片落叶,人们知晓秋天到来,到第一句情话惊破懵懵懂懂的心,从此再也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少年郎了,想不明白的,说不出口的,都有了答案。阿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的为他擦干身体,去拿来衣衫。
容王换好衣衫仍然同阿槿一起拜见父皇母后:"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太子殿下,草民韩茗槿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后将容王拉在身边,"我的儿,难为你今天了,"太子在一边讲笑话:"母后当年本来是求一位公主,谁想到竟然竟是个皇子,今天也算是见见若是公主该是什么模样了。"
皇帝转头看向韩茗槿,太子连忙解释,"父皇,此乃韩相之子。"皇帝点点头,"与乃父有几分神似,可有入仕?""回皇上的话,草民准备参加今年的秋试之后再定。""父皇,儿臣府中还缺一个参赞呢,请父皇俯允。""呵呵,我竟不知容儿你需要参赞些什么,"皇帝也开个小小的玩笑,大家都笑起来,刘容吐了吐舌头,安王回到:"父皇可知这两个人如今是焦不离孟呢,小孩子们在一处倒也安分守纪的,韩相家教严格,韩公子也是个稳重的人。"听到六哥帮腔,刘容趁机先把话说开:"多谢父皇成全。"小儿子撒娇,皇帝自然要给面子的,此事也就成了,旁边宫中总管也就记录下来,等回宫后颁旨不提。
等回程的路上,刘容坐在马车上,"阿槿,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未曾回答呢!"顾忌被其他人听到,阿槿不好说什么,他握住刘容的手,小声的说:"自然是你的人。"刘容幸福的笑了,此刻他的眼眸在阿槿的看来就像是春花秋月,一直照耀到他心深处,"那容儿可曾......对我......"有些艰难的问出那句话来,却发现身边的人儿靠了过来,闭上了眼睛,唇边还有一抹似笑非笑,懒洋洋的:"你最好啦。"真真有此一句,已胜万言。
第二天,刘容找机会从母后那里出来以后连忙唤下人备了一匹好马匆匆往德胜门而去,果然,在路上看到了一步一摇的王公公,手上还捧着刚刚写成的圣旨,他连忙喊住王公公,对方一看是小王爷,连忙见礼,谄媚的笑着:"容王殿下对奴才有什么吩咐的?",刘容随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王公公:"天气不错,公公何不到那茶楼雅座小憩片刻,差事不如交给本王去办如何?"这趟传旨差事本就是小王爷求来的,王公公乐得卖个人情又可以休息一番如何不肯,只是还在推托那银票,刘容接过圣旨,摆摆手潇洒上马飞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