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进屋里。韦恩不在。他疲惫地坐了下来,打开支票,看着,看着。
心像是有小虫在咬,酸酸的,痛痛的。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
不想自怨自艾,不想要求太多。可是如果相爱,不平等,那种爱情会牢靠吗?
而韦恩,只是把自己当作学会感情的教材?还是排解无聊的玩具?
知道这样想,是把韦恩想龌龊了。可是,男人的一生当中,对他好的当真屈指可数,真心实意对他的,却是绝无仅有。
男人捂住脸,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支票飘落在地上。患得患失,乍喜还惊,这牛角尖,是越钻越深了。
夜已深了,韦恩踏入房门,就见男人靠在沙发上,两眼呆滞,满脸的迷茫。
韦恩走到男人的面前,蹲下,抚着男人的脸,轻轻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还不睡?"
男人回过神来,见韦恩脸上难得出现的疲惫和困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韦恩坐在地上,头靠在男人的膝上,自顾自地说道:"对不起,刚才在车上,听你说那番话,我心里很不舒服。不想对你发脾气,所以一个人冷静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说。"男人无力地抚摸着韦恩金色的短发:"也许,是太闲了,所以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啊,也许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成那样。不过,如果我失去了一切,权势、金钱,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这样的,像夫妻一样的日夜相处?"
男人的脸一下子红了。像夫妻一样的日夜相处?明明是两个男人!可是,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不是正像是两口子吗?正常的夫妻是什么样子,男人虽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还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共同生活,彼此是最重要的存在。可是相互扶持?自己给了他什么?
"那时候,你会离开我么?一旦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庄园,没了工作,甚至可能被人囚禁,你会离开我吗?"韦恩的声音急切起来。
"怎么会?"男人严厉地说:"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那,"韦恩凝视着男人的脸:"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男人羞愧地红了脸。明明知道那样想是贬低了韦恩,可是,还是那样想了。男人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韦恩微微地笑了,威严的脸上,那笑容使他更像个天神。韦恩将男人搂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你,是我的天使,知道吗?给我光明和幸福的天使。"
男人鼻子一酸,稍稍地挣扎了一下:"你说得好肉麻。"
"肉......麻?"韦恩迷惑了:"哪里麻?要不要揉一下?"
男人轻轻地打了韦恩一拳:"哪里都麻。"
韦恩紧张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男人这是在害羞。好像,还在撒娇。韦恩轻轻地抬起男人的下巴,说:"法式亲吻,还是爱斯基摩亲吻?"
男人嗔道:"罗唆。"唇靠上去,吻住了韦恩。
韦恩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两人的舌头缠绕在一起,法式了一会儿,又爱斯基摩了一会儿。韦恩才能开口:"你的身体好了吗?现在,我能进去吗?"
男人羞涩地低语:"早就好了。嗯......"
"咦?"韦恩诧异地说:"凯文说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再次做爱呢,他骗我?"
"你......你怎么又跟他们说这种事情?"男人发怒了。
"不是不是,是做之前凯文说的,他说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他说如果我在下面的话,两天就行了,可是你身体没有我的强壮,要一个月才能缓过来呢!所以那天晚上我就想啊,干脆你上我算了。谁知道你又不肯。"
男人气急败坏:"谁不肯啦!"
22.风波
于是男人就上下其手,打算吃了韦恩。
等韦恩脱光了衣服,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的时候,男人又踌躇了。韦恩结实的屁股,要怎样才能分开?那后穴,是否也那么紧窒?会不会把自己的夹断?在他的身上,插入他的身体,会不会......嗯?
摇摇头,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说:"还是你来吧,我做不了。"
韦恩蹭地跳了起来:"为什么?对我没有兴趣吗?还是,你阳痿?"
男人无力地躺下:"还是喜欢你来抱我。"
韦恩失望的说:"什么呀,我还想看看你进入我是什么滋味呢。那一夜,你舒服成那个样子,我也想尝尝看啊。"
男人恼羞成怒:"要不要做?不做就睡了。"
"要,要,早就想要了。"韦恩急色地扑了上来。
卧室里再一次春光无限。(安德鲁再一次在走廊上被菲尔吃掉。)
外面的雪,静静地下着。
男人去学校读书了。雀跃的心情,看得庄园里每一个人都会心地笑着。他好像拾回了失去的童年和少年,整个人变得活泼起来。
男人有了一辆专属于他的便宜的车,每天自己开着车下山去上学。他自己是有点儿担心了,不过大家好像都不在意。安德鲁只说要他小心一点,撞了别人不要紧,别撞了自己。男人骇笑,支支吾吾地答应了。
韦恩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会出远门,男人写生,韦恩看男人。
春光明媚的时候,庄园里出事了。
开车驶入庄园的男人一下车,就被枪指着,周围好几个士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不是黑色的军服,是深蓝色。男人知道,那是军警的制服。
身着黑色军服的萨利纳的护卫在远处看着,并不靠前,他们的旁边,有深蓝色军服的人看守。
男人认识的人一个都不在眼前。一个中校走进他,问:"是修·莱温特吗?"
男人点点头。
"这边来吧。我们将军想见你。"
"政治"这个词,跳入了男人的脑海。
办公室里,韦恩也身着军服安然地坐在桌前,前面,是深蓝色军服的一男一女,周围,是荷枪实弹的军警。房间里,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史密斯上校面带笑容,声音却咄咄逼人:"萨利纳将军,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您准备怎么办?"
"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真的要这么逼我?"
史密斯上校嘿嘿地笑了,一挥手,一个军警将立体投影打开。
男人在一个房间的影像。他打开电脑,认真地看着;他翻着抽屉,好像在搜什么东西;他在咖啡厅和某人密谈,交给对方什么,又接过什么;他在半夜在庄园里游荡;他和韦恩在花园里亲密的接吻;他在河边同某人交谈......
影像很多,却不够清晰,很明显是偷拍。
史密斯上校的笑容有些阴险:"这个莱温特,是潜伏在你身边的间谍。你居然这么大意,让他把情报偷了,卖给敌国?"
韦恩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史密斯又把一张卡丢到韦恩的桌上:"你看看,他的报酬!卖国投敌,这个罪名,足以把他处死!"
韦恩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看着他,不说话。
"还有,你一个堂堂的将军,蓄养男宠,成何体统?自养军队,眼里还有政府,还有国家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韦恩淡淡地问。
"莱温特,我们要带走,定罪。至于将军,请你把权力交出来,做一个太平盛世的退休将军吧。"
"部长的决定?"
史密斯上校站了起来:"国家的决定。"
韦恩哈哈地大笑起来:"如果我不服从呢?"
"那,你也将以卖国罪被审判、定刑!"
"这样啊。"韦恩摸摸下巴,转身对女上校说:"安吉拉·沃尔上校,您的父亲也支持这个决定吗?"
安吉拉微微点点头。
韦恩前倾身子,对安吉拉说:"您听到莱温特这个名字,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修·莱温特?他的父亲,肯·莱温特,他的妹妹,琳娜·莱温特,这些名字,您熟悉吗?"
美丽的安吉拉脸色变了。
23.故事
韦恩点点头:"看样子,你想起这个人了,不错,修,就是琳娜·莱温特的哥哥。"韦恩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说:"我跟你们说个故事吧。"
两位军官坐直了身体。沉默寡言的萨利纳将军要讲故事?不认真听可不行。
"肯,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老师。当初他获罪,我碰巧在封闭训练,准备太空旅行,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了不让我分心,安德鲁也没有告诉我。不过,他还是把情况打听得非常清楚了,也做好了安排。"
史密斯的脸色变了变。安吉拉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苍白了。
"回到地球上后,安德鲁跟我汇报了这个情况。我立刻明白,有人要对我下手了。很好奇,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做呢?所以就没有急着给肯翻案。"
"不过,还是要去看看他。安德鲁收集的资料,还差他那一环。所以我去探监了。安德鲁告诉他,他的女儿琳娜已经子承父业,他那不成气的大儿子,成了人渣。肯一直都很平静,该说的都说了。临走的时候他突然对安德鲁说,他还有一个儿子叫修,希望我们能找到他,给他一条活路。"
安吉拉不由得想起那个害羞的少年,那个画画的少年。
"这种事情一向交给安德鲁去办的。可是在路上,安德鲁突然问我想不想到男人出没的地方去瞧一瞧。那是真正的地球,有各种各样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和我所处的世界不太一样,那儿才能算是真正的地球。"
"然后,我们到了一个夜总会,看到美丽的安吉拉和您美丽的母亲......"
安吉拉的脸变得惨白。
韦恩玩味地看着她,继续说:"我倒觉得好没意思。转身就出去了。肯好像说,他的儿子和女儿是在河边的什么垃圾场找到的,所以我就去了河边......"
韦恩湛蓝的眼睛变深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啊,肮脏,恶臭,各种落泊的人往来其中。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没有见过那样的人。安德鲁和莱利去打探消息,我在那儿很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后来才知道,那时的不舒服叫做厌恶、焦躁。"
"然后,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河边,坐在地上,衣着华丽而庸俗,看着什么,数着什么,突然哭了,接着又笑了。"
"我心里的不舒服越加明显。地球,就是这个样子吗?我一点儿都不想去了解。"
史密斯上校一脸嘲讽地看着沉浸在回忆当中的韦恩。都说这人有点儿脑子不清楚,果然说话不清不白的。安吉拉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这位将军,从来不多话,除非非常必要,安德鲁都是他的发言人。现在的韦恩,非常的不同寻常。
"然后有人来抢夺他手中的东西,原来是很多的纸钞。修并不挣扎,仿佛已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了,仿佛他已经被伤害到极点了。"
韦恩看着安吉拉,说:"那时,我只是觉得难以忍受。本来以为地球已经够糟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的情况出现。看着修死气沉沉的脸,我突然又有了一种情绪,叫做怜悯。"
韦恩对着史密斯上校一摊手:"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史密斯调整了坐姿,脸上嘲讽的神色更加明显。
"他受了伤,不重,可是身上脏得不得了,那股气味,难闻的要命。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帮他洗澡,给他吃饭,带他到我的床上睡觉。呵呵,那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地做噩梦,说梦话,反反复复出现的两个名字,一个是琳娜,一个是安吉拉。所以,很凑巧,我带回了肯的小儿子。"
"在我的怀里,他渐渐地安稳了,睡得极香。很奇怪,我有了另一种情绪,一种满足感。很满足,同那日坐在太空船升天的时候同样的满足,甚至是更满足。"
"他无所畏惧。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在一起,无所畏惧。也许,是因为已经跌到谷底的缘故,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更加悲惨了。他会跟我顶嘴,毫不退让。而我,却束手无策。因此,我了解了什么叫生气,什么叫容忍。真是奇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容忍。对于我来说,要的,自然能得到。不要的,没有人能够勉强。"
"明白了吗?自从他到了我身边,慢慢地,我稍稍懂得了一些东西,以前不懂的东西,以前不屑去了解的东西,关于感情的一些东西。修,让我懂得了感情。他的悲伤,我渐渐能够体会;他的忧郁,我感同身受;他偶尔露出的笑,也让我开心起来;还有,他酒红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率真的脸,害羞的神情,让我动心。"
韦恩抚着左胸,看着那两人:"动心,懂吗?就是看到他,这里会跳得更厉害;想到他,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或是皱眉头;抱着他,很满足,很快乐。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你们有过吗?"
史密斯冷笑了一声:"可是事实说明,你爱错了人。他是一个间谍。"
"不、不、不。"韦恩摇着手指头:"你胡说,你在陷害。他不是间谍。他对我,是真心的。"
"是吗?那么,请您自己亲眼看看吧。"史密斯做了个手势,有人打开了门,男人被推了进来。
韦恩看着男人,男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立体影像再一次被播放出来。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男人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史密斯走到他的跟前,语气十分僵硬,问:"这是你吧,修·莱温特。"
男人点点头。
"你被指控卖国投敌,有什么可说的吗?"
男人抬起头,看到了阔别很久的安吉拉,绿色的眼眸失去了光彩。转过头看着凝视他的韦恩,摇摇头。
"说话!对你的指控,你承不承认?"
男人微弱的声音传到韦恩的耳中:"承认。"
24.欣喜
韦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史密斯摆摆手。男人被带出去了,临走前,深深地看了韦恩一眼。一言不发,就这么被带出去了。
史密斯得意洋洋地落座:"萨利纳将军,您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在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韦恩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快乐的欣喜的表情:"我得感谢你,史密斯上校,你让我看到了修的真心。在他心里,我同他的妹妹同样重要了,同安吉拉同样重要了。不,我更重要。"
安吉拉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史密斯觉得匪夷所思:"他没有否认对他的指控呢,难道,您不生气吗?"
韦恩哈哈大笑:"你们对他说了什么?嗯?如果不承认,就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如果承认了,他会获罪,我却能够脱离干系?"
史密斯再一次变了脸色。
韦恩指着他,继续笑着:"有时候,我还真的没有自信。不知道他爱我有多少,是否如我爱他一般深?可是我不想试探,那样,对他太残忍。可是你却帮我做了,让我了解,为了我,他能够牺牲多少。上校,我这里是全国最重要的军事重地,就算我不查,我的手下也不会调查吗?不错,我没有调查,因为他来的当天,他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本来,只是受肯所托,我带来了他。可是,当他在我怀里安稳地睡着时,我对于他,他对于我,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了。上校,我对他的信任,远远超过对任何人。包括,对部长先生,包括,对总统先生。"
史密斯气急败坏:"可是,你们的同性苟且的行为,一旦传扬出去,你将失去支持者的信任,你将名誉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