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远处忽然传来骏马的疾驰,有逖国将士打扮的硕影扬声高喊:“前方可是七殿下?大殿下被千余匈奴突袭,嘱卑职前来传话,命七殿下速速退回城内不要出来!”
什么?慕容煜猛地一滞,那唇还没覆上芜姜,脸上却忽然一瞬钝痛。
“驾——!”芜姜摘下凤冠挡开慕容煜,一道绯红牡丹袍迅速掠出车厢,跨坐上外头空置的马儿:“慕容煜,恩仇皆是情,阿耶阿娘对我有养育之恩,你既伤了他们,就别怪我对你复仇。今次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
少女的叱喝在天际下空灵飘荡,音未落,纤纤身影已融进黎明前的黑暗。那绯红衣袂翻飞,就好似忘川河岸一朵靡靡般若花,美得慑人心魄。
慕容煜惘然伸手一抓,只拽下来一段凉薄的腰带。
竟是走了,顷刻就已走得甚远,连反目成仇前唯一一个涅槃重生的机会都不肯舍予他。
慕容煜笑着拭了拭嘴角的血痕,绝美容颜渐渐阴如鬼刹……花凤仪,下次最好不要再落进本王的手里,一定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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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耳畔寒风呼啸,芜姜奋力驰骋着。夜色空茫,雁门关外耶娘已无踪,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是茫然地挥着马鞭。
有匈奴散匪正往这边靠近,忽见夜色下一抹少女孤影在马上翩跹,兴奋得用蹩脚的汉话高呼:“唔嘿,前方有汉女!”
“嘘——”口哨声吹起,十几骑铁马迅速朝芜姜包拢过去。
该死!萧孑看见,连忙紧随其后拉开长弓。
“噗——”最前边两个匈奴的脖子被射穿血洞,蓦地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三十个弟兄见状,亦顷刻箭一般杀上前去。
黎明前的旷野雾气迷茫,前一刻还静得纯粹,忽然只听身后铁蹄声大作。
夹生的汉话掺杂着猖狂的肆笑灌入耳膜,芜姜不敢回头看。
不用回头看她也能猜到是什么。
想起火光冲天下头戴獠牙面具的鬼戎,还有那扣在脖子上的冰冷铁环、因为吃了肉而被堆成一圈凌辱的女奴,满心里便都是恐慌。
她忽然忘了刚才为什么要跑,明明母妃的棺木就在他们的手上,也许是怕慕容煜吻下来,又或者怕被萧孑那个混蛋抓走,但此刻回想这些已经来不及。纤柔的手指抠紧缰绳,只是竭力地往前驰马。
忽然马腿被射中一箭,整个人猛地一歪,“啊”,惊叫声还未发出口,身子就已被一道硬朗的臂膀抓过去。
柔软的衣袍拂过冰冷铠甲,那濒临绝望的恐惧又迅速蔓延,芜姜睁不开眼睛,只是踢着挠着乱打一通:“大漠上的渣滓败类,不要用你们的脏手再碰我!天上的神灵看不惯你们作恶,总有一天会灭了你们这群畜生!”
那人却似根本不听她,只是任由她打骂着。忽然被她力道带下马背,两个人蓦地栽倒在地上,他便压着她在雪堆里忽上忽下地翻滚。厚雪把双双墨发沾湿,后来便纠缠在了一起。
真是无耻啊,铠甲膈得芜姜胸口呼吸不能。芜姜忽然记起了萧孑:“项子肃你个混蛋,我一出事你就躲起来!刚刚还对我信誓旦旦,现在人藏去了哪儿?呜……我这次真的要咬舌自尽了!”
口中念着他名字,却不肯睁开眼睛看看他,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嘤嘤恸哭起来。头上的钗环全都乱掉,一抹宽襟缎袍从肩膀上滑落,露出内里的素白,应是准备到达昌羊城之后为祭奠母妃而穿的缟衣。
他忽然不动,怔怔地看着她哭。
那小拳头乱舞着,一不小心打到了他脸上,继而滑落到他凉薄的唇,他把她啃了一口,她瘦削的肩膀猛地就是一哆。他的心底便也跟着一疚,蓦地将她指头含进了口中:“力气大了不少,再打我就真的死了。”
低醇的嗓音,这样熟悉。芜姜泣声一滞,迷蒙睁开眼帘,这才看清近在咫尺的清俊颜骨。竟然是萧孑。一双冷长的凤眸滞滞地锁着她,眼底几许复杂。
她忽而满心涩楚,恨怒地咬上他的脖颈:“打的就是你这个恶魔,你一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的生命就逃不开杀戮,把你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少女温凉的眼泪浸染了衣襟,本来对她满腹都是气,这会儿见她哭,忽然记起她早前被匈奴抓去的那一段,心底里却又都是愧。
萧孑就势把芜姜拉进怀里,精致薄唇对着她的嘴儿含咬下去:“狠心的小辣椒,骗你一个身份罢,竟然舍得对我下狠手?杀我于你有什么好处……杀了我就没人来救你了……你自己听听,刚才喊的是谁名字……”
那十四岁的娇躯半绽半媚,轧在他的铠甲底下毫无抵挡的余力。他箍着她的腰谷啄咬她的唇,想到刚才差点儿被慕容煜染指,满心里就都是醋与疼。像要宣泄这复杂的情愫,对她的动作好生霸道。
“嗯……”芜姜被萧孑含得又灼又麻,却推搡不开,拳头只是往他的脸上打:“何止一个身份?梁狗萧孑,你连累了我阿耶阿娘,整个寨子亦因你而毁,别雁坡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你做了那么多不可被原谅之事,我能放过你吗?唔……别以为你这会儿以大欺小,我没力气反抗,早晚有一天我总要将你血刃!”
“杀我?现下你母妃的棺木在我手里,杀了我,你什么都休想得到。”那小拳头打在脸上也叫人没办法,萧孑蹙着眉宇,一边吻着芜姜的唇,一边不管不顾地将手探入她胸口。
本来想要揉她痛,却蓦地扯出来一小块布方包,他抬起头看一眼,忽而便勾起嘴角:“不是挖坑叫我死么,如何却藏着我的遗物舍不得扔?”
缟衣被他勾开,冷风扑簌簌地吹进胸脯,芜姜很羞辱,扭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黎明前最黑暗与寒冷的时刻,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他把她下颌扳回来,逼着她看自己;她眸中的恨意不遮不掩,细密眼睫儿眨了眨,忽而就溢满了水汪。
……口是心非的小妞,这会儿是哄不好了。
身后弟兄们都在等,他无了办法,只得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帮她把衣襟掩好:“寨子里的族人若没有我,第一回便完蛋了,这不能算在我头上;邬德夫妇死没死,先容我打听清楚了再说。花芜姜你这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小辣椒,不是说母妃的棺木在谁手上,你就肯委身于谁么?现下你要的我都带来了,我已无路可去,你须得要对我负责!”
他难得对人解释这样多,支着手肘站起来,任由芜姜踢打着,把她抱去了马背上。又远远地对数米外的弟兄们喝一声:“走。”
天空已露鱼肚白,昏蒙的旷野下十几具匈奴横尸,遥遥听见有马蹄声向这边疾驰。弟兄们见将军搞掂小妞,便收起弓箭应了声“是”,浩浩荡荡地融进微弱晨曦。
……
战后的沙场迷散着一股浓重血腥,一辆乌金蓬马车停驻在消寂的狂野里。风雪呼啸,把车辕上一只插着箭的脑袋吹来拂去,阴森森好似黄泉末路。
“咯噔咯噔——”动静由远及近,大皇子慕容烟一跃跳下马背。只见二十五六年纪,与慕容煜容貌三分像,但慕容煜是全然汉化的,慕容烟的鹰钩鼻子却随了他逖国的父皇。
瘦高的身影气势汹汹走过来,开口就问:“人呢。”
声音沙哑而低沉,似拉扯不开的丝帛,天然的阴狠。
慕容煜很消沉,他才心动的小妞走了,才花重金打的新马车也毁了。那媚毒肆虐后的身体看上去苍白而羸弱,看见皇兄过来,下意识叫了声:“哥哥。”
蠕着嘴角,其实希望讨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