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笑了:“听你唱歌可不算受罪。”
陆臻撑着吧台的桌面弯腰看向夏明朗,环境吵杂,他的声音又低,几乎贴在了夏明朗的耳垂上:“我乐意。”
主音吉它对陆臻的去而复返表示惊喜,陆臻跟乐队交流了几句,不一会儿,店里的跑腿从后门挤进来,递给陆臻一件大红色的T-恤。
“一块红布。”陆臻站在立麦前面高喊,徒手撕开棉质的T-恤,拉出一块红布蒙到眼上。这手很炫,极具舞台效果,引得台下欢声雷动。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
这首歌曾经在夏明朗的少年时代大红过,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但原唱的唱腔古怪,夏明朗不是摇滚青年,从来没听清过歌词。此刻,当陆臻的歌声响起,夏明朗几乎认不出它本来的面目。
陆臻没有采用老崔那种好象随时会断气的唱法,他的声线清澈悠扬,在高音区略带一点金属质的沙哑,即使唱得温柔缠绵,也仍然是有力的,歌声里缠绕着情愫,却不是丝质的线,而是钢质的缆。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象铁一样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
夏明朗记得这不是一首情歌,却不明白为何听起来如此深情,每句歌词都像是写给自己的,那么合衬,妥贴得让人眼眶发热。陆臻握着立麦唱得浑然忘我,歌声惊艳了众人,人们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仰头望着他。
然而,陆臻用红布蒙眼,全场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在看着谁。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
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
因为我身体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
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
陆臻蒙着眼睛,就那样反复唱着最后一句从台上跳下来,他只有模糊的光感,却不担心自己会走错方向——夏明朗总会在前方等着他的。有胆大的姑娘伸手去拦他,把酒往他手里塞,陆臻笑着躲闪,直到撞进一个扎实火热的怀抱里。
“臭小子。”夏明朗的声音极低,低得像呻吟。他伸手拉下陆臻蒙眼的红布,跌进一片亮如晨星的光采里,那双眼睛里泛着波光,说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然而兴奋的,欢喜的。
夏明朗恍然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成亲了:新娘从轿子上走下来,在前呼后拥中跨过火盆,人们欢呼着尖叫着,四处都喜气洋洋的。红布落下,他看见那个人,那双眼睛,在笑着……
“宝贝儿。”夏明朗用力抱住了陆臻,很用力地抱了抱,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真想用我的嘴把你的嘴堵住,让你再也不能走也不能哭……
18.
夏明朗在情绪激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听到巡回音响里有个嗓子在吼:“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神马的,大家最喜欢了。远处不明真相的群众被这种情绪带动,兴奋地附和着,很快的,“亲一个”的声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夏明朗无比迷茫地抬起头,感觉有些奇幻。
“我操,男的啊!”主音吉它惊叹了一声,台下黑乎乎一片,夏明朗的脸被陆臻挡住,他是真没看清楚。
夏明朗神色一暗,但很快冷静下来,失落之余也有些释然。然而,总有一些人的心思是你永远都摸不准的,主音抓了抓下巴,很快吼道:“男的也亲一个啊!不亲白不亲啊!介好的气氛表浪费么,兄弟哎!”
夏明朗这下彻底傻眼,姑娘们的尖叫已经把他彻底淹没。夏明朗实在搞不懂那些女人们有什么好激动的,一个个冲锋陷阵好像这里蹲着两捆人民币那样杀过来,面带狂喜,眼神闪烁……反复询问反复确定:
帅哥啊!
真的,帅哥啊!
好帅啊!高的那个太帅了!
哎呀,都帅都帅!
萌死了啦!
……
呃,这个,这是什么状况?这是哪国语言?夏明朗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敢肯定,百八十个全装壮汉拦在他面前,都不带这么吓人的。
这他妈,是没见过帅哥么?夏明朗扯住陆臻扭头想跑……围观群众很快发现了他的企图,一层层堵上来:跑什么跑啊……不亲不让走啊!
是的,起哄神马的,人民群众最爱了,管他是男是女啊,先起了哄再说嘛!
夏明朗当然可以撞出去,但是……
手足无措之际,他感觉陆臻拉了他一把,然后,他的嘴把他的嘴堵住,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暴场了!
人们的尖叫和欢呼差点把屋顶掀飞,路上的行人纷纷挤进来看热闹。主音吉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哎呀,真啃啊!”但是很快的,他又激动起来,真啃啊!太带劲儿了!他一边大吼着:“我操,牛逼!”随手拨出一个超炫的和弦。
当陆臻低头吻过来的时候,夏明朗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几秒钟以后,他的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却感觉很不真实。这也太疯狂了!疯了么,这小子?
陆臻锁住了他的脖子和下颚,在这一片声色流丽的喧嚣中激烈地纠缠着他的嘴唇,舌头撬开牙齿,勾住他的舌头,拖到自己口中吮吸。这是真的吗?不能吧?夏明朗感觉自己晕透了,身边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尖叫,拥挤的人流把他们挤得跌跌撞撞,陆臻的牙齿磕破了他的嘴唇,却不肯放开他。
可是,这又真的……太像一场婚礼了,夏明朗不自觉地恍惚起来:当新郎亲吻新郎时,所有的宾客都在大笑着叫好!
是啊!夏明朗忽然意识到,怎么能只有陆臻在亲他呢?他得亲回去啊!必须必啊!!
夏明朗站稳脚跟,双手握到陆臻脸上正想回吻……可是,当他的意识回来,气场放开,四周挥舞的手掌中那些黑乎乎的小盒子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我操!有人拍照!
虽然这地方乌漆抹黑人来人往,凭手机也拍不下什么,但是……夏明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也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地解扣子。陆臻显然吃了一惊,迷茫地瞪着他,夏明朗在他的唇上用力咬下一记,抖开衬衫罩在两个人头上。
“哎,兄弟哎,我送你个伴奏!”主音吉它仗着有音响撑腰,强势性地把话送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乐声响起时所有人都疯了:大花轿!居然?!
连陆臻听清旋律后都笑到崩溃:这混蛋真是个妙人!
然而,在这样的夜晚,在这个陌生地方遇到这样陌生的妙人,着实是一种幸运。
他转过身,双手抱拳:“谢了!兄弟!”然后将夏明朗打横抱了起来,姑娘们发出一阵极为响亮地惊呼声,有几把特别尖锐的嗓子穿透性的响起:不是吧!
这三个字简直说到了夏明朗心坎里: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你还没完了!?
夏明朗拧身就想往下跳,陆臻眼明手快地凑到他耳边低语:“别闹啊,要不然就走不了……”
呃??夏明朗一愣,糊里糊涂地听到陆臻高声在喊:“让让啊,别挡着我入洞房呀!”这他妈也……夏明朗一阵郁闷,却惊讶地发现那些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居然当真往后让开了。必须嘛,遇上这么配合又爱演的主,围观群众也是知道什么叫识趣的。
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夏明朗瞅到机会从陆臻怀里挣脱出来,断然下令:“跑!”
门外的围观群众尚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里有一场大热闹,好奇地想凑过来看一看,冷不丁看到两个人跑出来,门内又有人在起哄,下意识地就往上围住了,一个个左右顾盼着打听八卦: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儿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夏明朗抖擞精神正想杀开一条血路,一个依稀瞧着面熟的小子鬼鬼祟祟地挤过来猛招手:“这边这边。”夏明朗看到陆臻转身,不及细想,拔腿就跟了过去。那小子带着他们三一两绕,居然闪进了一扇门里,他把大门一关,拍着胸口笑道:“太牛逼了,我操,你们太牛逼了!”
夏明朗感觉这把嗓子听着忒熟,再一细看,顿时惊了,指着对方的鼻子吼道:“是你?!”
主音吉它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啊?咋了,兄弟?”
夏明朗犹豫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小子。这是个浑人,当然的,就是这小子放肆浑来,让他们尴尬无比,被众人围观,差点儿逃生无门……可是,凭良心讲,这能怨人家吗?你真的不乐意吗?你真的不开心吗?
夏明朗发现这事儿真是无与伦比的囧,可也就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二愣子,为他们创造了这一生从来不敢期待的幸福时刻。似乎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能吓着人家:大恩人啊,这明明是!
夏明朗连忙堆上满脸的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刚刚没认出来。”
“噢!”主音毫无芥蒂地拍着夏明朗的肩膀说道:“一会儿消夜啊!”
“啊?”夏明朗头大,这哥们的思路也太跳跃了。
但主音同志已然转移了谈话的对象,一把搂住陆臻笑道:“太牛逼了,真的,你太牛逼了!”他好像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惊叹,停顿了几秒,还在念叨:“太牛逼了!HIGH死了,今天!台下都疯了,你看到没?跟音乐节似的!”
“这,没什么牛逼的啊!”陆臻自觉受之有愧,当时气氛那么好,不亲一个简直后悔终生。他要能忍住了不亲下去,那才叫真牛逼。
“哎呀呀,谦虚了吧?谦虚了!”主音兴奋地挥着手,一边掏出手机拨号,一边指着陆臻说道:“别走啊,一会儿消夜!”
陆臻看着他连说带笑地打完电话,他说得又快,口齿不清,嘈嘈切切的方言陆臻一句没听懂。可是,电话一丢,这哥们儿居然马上扑过来掐他脖子,咬牙切齿地笑骂着:“嫉妒死哥哥了,一大堆妞缠着阿豹在打听你,听说有几个超正点!”
“这有什么可嫉妒的。”陆臻乐了。
“正妞啊!阿豹说正那是一定正啊!”主音瞪着眼睛:“我不管啊,等会儿一起消夜……你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分几个给兄弟们。”
陆臻感觉他越说越不着调,迟疑不决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Gay啊!”
陆臻感觉他越说越不着调,迟疑不决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Gay啊!”
主音愣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夏明朗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你这算什么表情啊?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想通,这他妈才让人惊讶,好不好??
“你居然……没看出来?”陆臻知道摇滚小青年多半不靠谱,但不靠谱到这种程度的也是少见。
主音同志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那个,布兰妮也亲过麦当娜嘛!”
陆臻无语。
“Tommy Lee和Dave Navarro也舌吻过啊!”主音又神气起来。
“好好好。”陆臻败下阵来:“是兄弟孤陋寡闻,但……非常不巧的,我还真是。”
“真是就真是呗,有什么好得意的。”主音莫名其妙而又不屑地瞥了陆臻一眼:“不就是Gay嘛!老子也睡过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