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事都很隐蔽,又有商铺和田庄在前面做遮掩,衙门很难查到的,而且他们之间应当是独立的,所以我们在山寨里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就只有匪首可能知道彼此的消息,但他们死不张口,我们又不能真的把人给杀了。”
“朕不相信他们会一点痕迹也没有,”齐修远冷然道:“这个山寨不就是因为秦家和游学学子的命案暴露的吗?”
“他们要真是暴虐成性忍不住杀人也就罢了,秦家和那十几名学子的命案却是意外……”
这些人可以在山林中潜伏十几年,就是为了找准机会刺杀他们,比如这次小宝和小熊的刺杀事件,因为各种条件适合刺杀,所以他们就出手了。
条件不成熟时却窝在山寨里闭门不出的苦练武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些钱财而杀过路的人?
不过是因为路过那里的秦大爷和那十几名学子发现了一些端倪罢了。
对于这两件事,那十几个土匪倒是没再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同伙,这些人很是好说话的有问有答。
之前的两起命案他一问对方就说了,再结合秦大奶奶的说辞,并不难猜出实情。
秦大爷一向喜爱奇谈异志,遇到稀奇事更喜欢一探究竟,兼之爱游山玩水,所以常到处游访,见识自然也不一般。
因为这次是带着妻儿南下投奔族叔秦山长,所以他不再走险道,就算贪图山水之美也会选好走的小道,这样难免会错过宿头,借宿在农家。
秦大爷的性子使然,每到一地都爱和当地百姓谈起当地的奇事。
有一天他们借宿在农家里,那处离山寨的那座山不远,村民们就告诉秦大爷山里有妖怪,不许人进深山,村民们一旦越界就都回不来了,稀奇的是山中精怪也吃一日三餐,偶尔他们会看见山中深处一到做饭时间就飘起炊烟。
村民们觉得举人老爷见多识广,就笑问他,“他们既是精怪就该饮风食露才对,怎么还跟我们一样需要生火做饭呢?”
秦大奶奶记得当时夫君的回答是,“只怕这些精怪还没修炼到家,所以才不脱凡俗,这样的精怪最是危险,为了补充精气只怕还会食人呢,老乡不如告诉下去,让大家轻易不要进山,不得不进山也莫要往深山去。”
秦大奶奶抹着眼泪道:“当时我就觉得怪,还怪大爷吓唬村民,因为大爷虽爱听这些志怪却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精怪,他常跟孩子们说,世上本没有神佛,是人心间想要有神佛,所以这世上就有了神佛;这世上也不会有鬼怪,不过是人心里害怕,常把不能解释之事归到鬼怪身上。”
秦大奶奶哭道:“当时我若多问一句,拦着他再从小路上走就好了。”
匪首则对齐浩然道:“我们行事虽隐秘,但难免有所疏忽,所以我们常叫人扮作游方郎中或货郎在山寨下各村镇里打探,一旦有事发生我们可以尽早处理,以前就有人怀疑过山里有人,还撺掇了人进山寻找,”匪首冷笑道:“凡是进山的人和听说过这件事的人我们全都杀了,再叫人散发一些鬼怪之说,从此再也没人敢进深山。”
“那姓秦的倒是精乖,顺着精怪之说打发那些村民,不然连他们我们也要找意外杀了。”
其实当时要不是穆博文他们出现,秦家一家的消失他们也可以做成意外,当时也是他们自大,想着秦家连着家丁也不过十几口人,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从底下选了二十多个人派出去,谁知道就碰到了铁板?
他们倒是想派人把穆博文一行人也杀了,不过当时他们动作快,很快就进了最近的县城,他们可以在郊外动手杀人,却不能在城里,被发现和抓到的可能性太大,加上他们也发现穆博文的身份不简单,这才放人活着离开。
至于那十几个游学学子却完全是意外。
他们也不知道听谁胡诌竟然觉得山里有矿场,因为一直考不中举,这才想要走捷径立一份功,十来个人相约到山里查探一二。
他们学了些勘察的本事请了两个猎户带路就进山了,结果就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山寨。
那些秀才一看那山寨的布防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山匪,简直跟造反无异了。
匪首冷笑道:“他们还以为立了天大的功劳,可以借此晋身,却没料到我们也能发现他们,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报信就殒命了,倒是那两个猎户运气好一些,当时就逃入山林不知所踪了,不过他们也没回家,估计是在山里被野兽吃了。”
齐浩然看不惯匪首得意的样子,道:“那又怎么样,你们杀了人到底露了行迹,也让朝廷的人发现了你们。”
匪首就冷笑道:“那也是我们运气不好,行事不周,你们再想找到其他人可就难了,你要不杀了我们,我们可就看着你们的笑话过日子了,哈哈哈……”
齐浩然将审讯过程说完,气咻咻的道:“大哥,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能撬开他们的嘴?”
“大理寺卿也没办法吗?”
“他除了用刑就是跟对方讲道理,那些人一心效忠于秦芳,就算他把秦芳的各种罪证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屑一顾,说‘不管义父对他人如何,对我们却是恩义重如天,不仅救活了我们的命,还让我们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甚至还能读书识字’他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能怎么跟他讲道理?”
齐修远也没办法了,和弟弟默默对视了片刻,只能挥手让他离开。
齐浩然回到家时,虎头和小狮子正领着弟弟妹妹在唱歌。
齐浩然听了一句就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也学会唱这首歌了?”
这是大儒陈光地写来讽刺秦芳的,从他的学生中传出,此时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陈光地借此将自己之前受损的名望刷了上去。
“街上好多人都在唱,我们觉得挺好听的就学了回来唱给娘听。”
穆扬灵摸摸他们的脑袋,道:“行了,我已经听懂了,不就是把秦芳比作了硕鼠吗,你们去花园里玩吧,我与你们父亲说话。”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高声唱着歌往花园里跑,小狮子和宝珠也边唱和边跟上。
“我今天和孩子们出去听见街上的人都在唱这首歌,酒楼茶馆里甚至还见人在声讨秦芳,围坐的百姓都很激动,我当时坐在车上,觉得我只要轻轻地划拉一下火石就能引爆大家的情绪,到时候只怕不好控制。”
“大哥刚和我说过这事,但百姓们被刺激的不轻,加上有心人推动,他们这才如此激动,但天牢里那些土匪打死不招供,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同伙,根本没法泄大家的火儿。”
第1255章 一查到底(4)
穆扬灵蹙眉,道:“秦芳的确是大j臣,这点没有谁能否认,但让大周家不家,国不国的样子又不是他一个人,就算没有秦芳,有周高宗和景炎帝这样的子孙后代在,大周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的,要知道秦芳是在朝廷南下后才掌了权势,得到景炎帝的宠幸的。”
“大周失去的北地的半壁江山可不是因为他。”
“可袁将军本来已收回半数国土,如果不是他进谗言,让朝廷在大金面前卑躬屈膝,不仅将收回的国土丢出去,还又多割了两座城池,签订纳岁币,向大金称弟这样屈辱的条约,我北疆百姓将士岂会受离乱之苦?”齐浩然愤愤,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知道大哥这个消息时的悲愤,虽然他当时还小,还没能深切知道家国的含义,但这不妨碍他从此讨厌一个叫秦芳的人。
而这也是秦芳的主要罪证之一。
穆扬灵淡淡的道:“我知道秦芳很坏,我家就在兴州府,要说恨不该我更恨他吗?但我始终知道,主意是秦芳提出来的,拿主意的却是景炎帝,秦芳是j相,他是大坏人,他一个当司马,当宰相的没尽到自己的责任,那景炎帝呢?他尽到了守卫国土,保护百姓的皇帝之责了吗?朝中的将军呢?除了袁将军,其他将军都去了哪儿?朝中的御史呢?御史监察百官,丞相也在百官之列,整个景炎朝,有多少个御史能始终如一的弹劾秦芳?六部哪一位堂官对得起大周的百姓了?”
齐浩然张张嘴,闭上了嘴巴。
“如今天下人把大周的亡国只归于秦芳一人身上,虽然他的确是j臣,但我依然不赞同。”
“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穆扬灵不在乎的耸耸肩膀,“我就跟你说一下想法呗,反正被污蔑的又不是我们,更不是我在乎的人,我没必要为他跟百姓们作对。”
“不,你还是去作对吧,”齐浩然若有所思的道:“把你为秦芳说的话都告诉百姓们。”
穆扬灵惊悚,“你想害我出门被扔臭j蛋吗?”
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妻子,“你一定有办法既可以帮他说话,也让自己不被扔臭j蛋的,阿灵,你就帮帮我吧,百姓们群情激奋,大哥就催我,但我一时还真的抓不到那些人。”
“一时抓不到那何时抓到?”
齐浩然自信的道:“短则一月,长则三月,爷一定把他们揪出来,但看外面那烈火烹油的架势,只怕再过几天就要出事了!”所以你赶紧出手帮帮你相公我吧!
最后一句话齐浩然虽没说出来,但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背过身去都能感受到那股炙热,顿时无言。
齐浩然的眼睛越发可怜兮兮,还用上了美色,上前环抱住她。
穆扬灵打了一个寒颤,一点也不感动的把人推开,无奈的道:“行吧,我帮你,不过我先把话放下,不管我怎么帮你你回头都不准找我算账。”
“你要干什么?”
穆扬灵瞪他,“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照你的意思帮秦芳说话了,不过你真的能抓到他们的同伙?不是说他们一点都不招供吗?”
“他们虽然没招供,但从他们的话里我也找到了些线索,他们这么多人躲起来不可能一点行迹不漏,比如秦大爷和那十来个学子不就发现了他们踪迹?他们以精怪做掩饰杀了不少人,那在其他地方他们是不是也以这样或类似的手段处理过同样的事?虽然逐一排查时间长些,但也是一个办法,”齐浩然叹气道:“可惜他们不招供,他们若是开口,我即刻就能拿人了。”
穆扬灵沉默片刻,问道:“他们真的就对秦芳如此忠心?”
齐浩然无奈的点头,“他们觉得是秦芳养育了他们,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应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报仇。”
穆扬灵冷笑,“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他们对秦芳的忠心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