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着问道:“君师兄可急着要回去?不如坐下来聊聊?”
本以为他会告辞,没想到君衍之说:“也好。”
说着,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大龟放在腿上。
文荆呆了一下坐下来,虽然也高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时没有声音,蹙着眉毛拼命想话题。
君衍之不动声色地说:“在想什么?看起来那么苦恼。”
文荆默默垂头,说:“我有件事搞不懂。”
“什么事?”
“天衡峰的闻人慕,明明看他很好,是个正人君子,为什么是非不分,帮着那吴英狡辩?”
君衍之淡淡地说:“……他不是人品差,是庸碌无能,自大护短,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分辨不清。他被吴英轻易蒙蔽,只相信片面之词,心存偏袒,便觉得我们才是欺负吴英的。”
文荆缓缓点头:“那天衡峰的众人,也是被蒙蔽了?”
“……大致如此。倘若吴英敢说出实情,只怕为他出头的人不会太多。管不住灵兽,是过失,尚可原谅。而存心放灵兽来偷我们的灵草,则是居心不良,被打伤也是活该。”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居心不良。”
“不错,没有证据。”
君衍之垂着头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之间,他抱着大龟缓缓站起来,温声道:“夜深了,你还不睡觉?”
“呃,好。”文荆也站起来。
本以为他要出门,君衍之却站着不动。文荆望着他,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客人不走,他怎么睡?
望着望着,却突然有些困,文荆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打了一个呵欠说:“我送君师兄出门。”
“不必了,你困了,睡吧。我自己出去。”声音温温柔柔的。
“嗯……那好,君师兄慢走。”模糊中只觉得君衍之吹熄了蜡烛,房间里一片黑暗,一个人慢慢向门边挪去,又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文荆困倦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扑到床上,盖好被子,不一会儿便传出平稳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门边的人影一动,抱着手中的大龟,慢慢向文荆走来。他坐在床沿,表情高深莫测。
“路荆,你睡着了?”
床上的少年没有动,却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你今年多大?”
“十三……”
“你大师兄是谁?”
“……柳千陌。”
“很好……”君衍之双目半垂,看不出心情,声音温和,却隐隐带出丝丝冷意,“路荆,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被子里的人安静了好一阵。
“什么目的?告诉我。”似撒娇、似诱惑,温柔轻缓。
“没有目的,崇拜你……”
君衍之微微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的眉毛一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
君衍之的目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手摸在文荆的脖子上,似乎只要轻轻一捏便可以断掉。他轻声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
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摒住呼吸。
“九重之外的天仙……”
君衍之蹙着眉,手慢慢放下来,垂头不语。他的眉头深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
“没有……啊,有……”
“什么目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
“想知道,你最后跟谁在一起……” 买V又没看,做梦都觉得冤屈。
君衍之默默站起来,深深看了文荆一眼,眼神晦涩难懂。他在黑暗中伫立良久,终于抱着大龟走了出去。
·
那晚之后,君衍之没再出现,反倒是慧石峰的其他人,和他逐渐熟络起来。
归心壁时常找他一同修炼,虽然嘴巴毒,没少教训他,却着实好好指点了他一些术法,连御风术也学会了。
文荆被指责时,莫少言静静未出一言,后来却突然送了他一本术法书,却也没有解释为什么。
柳千陌仍旧半月见文荆一次,他的指点与归心壁的又不同,时常能正中他迷惑不解之处。
冬日清晨,大雪如鹅毛般飘落。文荆正在石屋中修炼,门外传来莫少言慢吞吞的声音:“路荆,出来了,带你出去玩。”
文荆看看床上的大龟,这龟在君衍之住处待了十日,再次跑回来,一住半月,大有长期霸占他的床的架势。他把大龟用被子包好,照样摆上一盘食物,走了出来。
一出门,却是五师兄归心壁、二师兄贺灵和八师兄莫少言,各都只穿一件单衣,并不怕冷。
归心壁道:“整天在屋子里待着做什么?今天带你出去找灵草。”
文荆连忙披上衣服:“找什么灵草?”
归心壁说:“洵阳山脉有种灵参,只在冬日里乱跑,咱们去抓抓看看。”
雪山碧参?文荆微微兴奋。
“雪山碧参,通体碧绿,长约五六寸,喜在厚重雪地里玩耍,动作迅速。逮之不可伤其身,只用其须络泡茶,对修为大有进益。”
——摘自《众生之劫》第八章。
归心壁三人御风而起,文荆也歪歪斜斜地驾着风起来。
连绵群山铺满白雪,脚下是深谷万丈,冷风吹来,刺激而舒爽。
四个人在山中飞着,突然,雪地里一道凸起,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雪底疾驰而过,贺灵迅速扑下,在雪地里一个翻身。
他扑了扑身上的雪站起来,手中已捏了一只碧绿色的山参,正在挣扎啮咬。
贺灵道:“谁要?”
文荆连忙举手。
贺灵冷冰冰地把山参丢给他,又飞起来找寻。
文荆把山参装进一只小瓶里,只听那山参敲得玉瓶咚咚作响,问道:“二师兄逮到了,他怎么不要?”
莫少言说:“二师兄捉这山参是为了练准头,不是用来泡水喝的。”
归心壁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