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宴初看向他,坚定而认真地道。“因为在臣心里,陛下很好。”
令玦猛地僵住了,手微微颤抖了下,缓缓放下了帘子。
是幻听么,那个看过他不堪的身体的人在对他说,他很好。
“请陛下日后,一定好好待自己。”
令玦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弧度。“朕……知道了。”
微凉的雨,和着清浅的花香,不断的滴落在身上。
令玦睁开眼,仰望着上空。满树的彩笺,沉甸甸的挂在树梢上,随风摇曳,不知承载了多少痴情男女的秘密。
多少人曾来这里许下心愿,而他,却连一个念想都不敢有。
一旁,是谁在看着他呢?
他被那炽热的目光惊扰,侧过脸,看向花神树旁立着的少年。
少年生的眉目俊朗,猿臂蜂腰,这样优秀的人,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本该是桀骜轻狂的,却是那样谦卑温和。
展宴初?是他?
展宴初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走了过来,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轻抚上令玦精致的脸,眼里的温柔让人沦陷。“陛下……”
令玦没有迎合,却也没有躲避,只是缓缓闭上了眼。脸上却没有穿来那温柔的触感,睁开眼,那个少年消失了。花神树下,只剩他一个人。
令玦猛然惊醒。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还梦到展宴初了?
他怔怔的盯着那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竟有种难以言语的空落。
什么时候,竟然不习惯孤独了?
令玦烦闷地凝眉闭目,裹紧锦被,辗转反侧,却睡意全无。
对了,那个香囊,有怡神静气之功效。
令玦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拿着盏灯,在殿中迷迷糊糊地搜寻起来。那个香囊呢?蒲公公当时把它收哪儿了?
架子上的东西不小心被碰掉了,发出了些声响。
“陛下!”蒲公公闻声赶了进来,屋子里的灯被侍卫们尽数点亮了。
令玦被那光刺得眯缝了下眼睛,一时有些恍惚。
蒲公公惊讶的看着令玦。只见令玦像个梦游的孩童一般,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地弓着身子,一手举着灯,一手在翻箱倒柜。英俊的脸上神情飘忽,全无半点一国之君的威严。
“陛,陛下在找什么?”蒲公公第一次见到令玦这样,一时也不淡定了。
令玦回过神,打量了下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登时红了脸,尴尬的直起身子。
令玦磕磕绊绊地放好烛台,故作镇静道。“没什么。起来喝点茶而已。”
他转过身,顺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
蒲公公提醒道。“陛下,那里面没茶。”
令玦僵了下,心虚地放下茶壶。
蒲公公见状,忙道。“老臣去为陛下沏壶茶吧!”
令玦止住他。“算了,朕不想喝了。你们都退下吧!”
蒲公公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是道。“是。”犹豫了下,又道。“陛下好好休息。”
第17章
适逢春搜,令玦率一众骑兵在围场狩猎,展宴初随侍其中。
展宴初有意无意的看向令玦,只见令玦穿了件银色轻裘甲,看起来更显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展宴初见他如今一切安好,欣慰的笑笑。虽然知道和他不可能有结果,早已断了心中的念想,但,能够身为臣子这样守护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展少将军,听闻你已向窦家千金提亲了。恭喜恭喜啊!”一边的大臣见展宴初为人和气,忍不住与他攀谈起来。
展宴初回过神,笑着向那大臣作了一揖。“多谢。”
“啧啧,展少将军真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窦丞相有这样的女婿可真是有福了啊!”
展宴初讪讪笑道。“大人过奖。”
……
令玦听到展宴初在后面和别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有人同他道喜,没由来的心情更加烦闷,眼里一时冷若冰霜。
长久困在宫里心中积郁,难得到了发泄的时候,令玦狩猎时便免不了下了狠手,专挑些迅猛的野禽,百发百中,箭箭穿心,没一会儿就惊得大臣们瞠目结舌。
陆博武骑在马上,见了这情境,由衷赞道。“陛下的骑射技艺果真一绝啊!得君如此,实乃天晋之福!”
“是啊是啊。”其他的大臣纷纷应和,又笑道。“此等炉火纯青的技艺只怕天晋是无人能敌了!”
一阵赞叹声中,却忽然突兀的传来一声哼笑,大臣们静了下来,循声望去,原来是窦昆。
其他大臣便是听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孟秋白却是沉不住气的人,禁不住斜睨了窦昆一眼,嬉皮笑脸道。“幺,窦右丞怎么瞧着有异议呢?”
陆博武冷哼一声,鄙夷道。“八成窦右丞是觉得他那自家的公子能望其项背吧!“他家公子——?”孟秋白故意怪声怪气的拉长音道。“哦,想起来了,不就是那英勇无敌的窦少将军么!貌似他还窝在家里下不了床吧!真可惜了,今儿没法让咱们开开眼了!”
窦昆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哪能听不出其中讽意,但也沉得住气,笑道。“孟将军怕是误会了。陛下的骑射技艺,本官哪敢有异议呢?只是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才禁不住会心一笑罢了!”
“喔,窦右丞倒是说来听听。”孟秋白笑着看向窦昆,暗道看你这老狐狸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窦昆笑道。“昔日陛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在短短数月以寡敌众,大败奚尤大军,可谓惊世之举。岂不料回京途中,陛下的爱马突然不知怎的不受控制,幸而初儿骑马赶上,及时救驾,才避免了一场大祸啊。”
周围的大臣禁不住都神色微恙,暗道这展宴初还没娶媳妇呢,就被这窦昆拿出来显摆,却也谁都不敢流露出不屑之意,都纷纷皮笑肉不笑的应和称赞。
展宴初听了连忙拱手道。“当时晚辈不过碰巧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展贤侄不必过谦。”孟秋白笑笑,又道。“贤侄年纪轻轻就本领了得,还这般温良俭让,实属难得啊!相比这朝中的某些老臣,啧啧,有点东西就想拿出来显摆。”
窦昆听了这话,一时气闷,皮笑肉不笑道。“孟将军,说起来,本官也许久未曾和你比试过了,要比试比试么?”
陆博武冷笑了下,暗道这窦昆也真够恶心。当年这些人里,除了展故之外,还有谁是窦昆的对手?如今展故身体大不如前,窦昆可是春风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