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殊途观察过,这个院子不是独立的,应该是大府邸里某处院落,因为他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匆匆走过的婢女。出于这点,他放下了心,虽然一直见不到娄琉月,但他带自己住进了将军府,就代表总有一天会来光顾。
只是敌不动,骆殊途还是要动的。陷入变相囚禁的舒望再如何单纯,都不可能不怀疑丢下他的娄琉月,被重重思虑忧愁困扰,再加上一路奔波的疲累,让原本心宽体胖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圆滚滚的脸慢慢显露出轮廓线条来,鼓鼓的肚子也瘪了下去。
即使他仍是微胖界的一员,这种前后对比产生的视觉效果照样很有冲击力。送饭的侍卫怕他再瘦下去主子会追究自己的责任,端上桌的菜色一天比一天丰富,馋得正扮演苦情角色的骆殊途眼睛都绿了。
旁人尚以为他意志消沉,更别说岚歌了,看骆殊途这样,他心酸得发疼,可是在确切的消息传来之前,想安慰都没甚么底气。
眨眼间,距离下山那日已有一月余。
“师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俊秀的年轻男子见眼前的人眼神凝聚在虚空的某一点上,莫名有些不快,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袖子。
“自然是听见了的,清风说的话,师兄怎会错漏呢?”娄琉月反手捏住木清风的手,挑起眉笑道。
他的确不舍得错漏心上人每一句话,但方才他也的确在走神,不知道为什么,和师弟独处的时间越长,他想起舒望的次数就越多。
重回皇城,娄琉月把人安排在府内,吩咐侍卫看好院子后,便一步都不曾踏入。现下算算,可能是快到那个日子了,他才会频频念起舒望,毕竟师弟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不说这个。”娄琉月松开他的手,这段日子来,他对木清风的渴望没有想象中强烈,甚至肌肤接触时还略生出一丝诡异的遗憾,总觉得记忆中还要再细滑些,“清风,你这几天感觉如何?”
木清风微红了脸,这么多年,他再不明白师兄对他种种亲昵所代表的含义,就真成了榆木疙瘩。眼下被调戏一把,他心里其实有些高兴,都不太希望那只手松开了。
“我感觉好很多了,多谢师兄。”他抿嘴笑道,“师兄寻药人一定很辛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呢。”
那两颊泛红的羞涩模样,带出了眉目间含蓄的春意,颇为赏心悦目。娄琉月不是没经历过风月的青涩少年,见他如此,哪里不明白珍藏了二十来年的人同样对自己动了心。
“以身相许,如何?”他搂了人,低头问,声音满含宠溺。
木清风没挣扎,反而抱住他的腰,仰头吻在他唇边,得逞后一溜烟跑了。
这蜻蜓点水的吻对娄琉月而言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他摸了下唇角,没追上去。
既然日子差不多了,这时候找舒望还方便些,一方面是清风先天不足,虽被调养得有了起色,他也不想冒险,另一方面却是不愿操之过急,吓怕了捧在手心的小师弟。
在原地站了片刻,娄琉月微一抬手,不远处的侍卫立刻跟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等候命令。
“去小院。”
将军府是原大将军的宅邸,娄琉月受封后依旧住着,不知情者绝想不到,这被皇恩眷顾、大小官员竞相拜访的宅子几年前曾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不过现在,魔教覆灭,将军受封的喜讯已经完全盖过了当年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再提起过去。
跟着娄琉月的侍卫基本都是“老”人,对于主子的风格多少算习惯了,不能问的绝不问,连想都最好别想,故而主子突然要去小院,侍卫也不表示疑惑,从命令封闭小院住人的消息开始,他就明白这属于他们不能随意打探的地方。
“住的人没死吧?”行至半路,娄琉月瞥见远处的院落,淡淡问道。
侍卫一呆,反应过来后回答:“属下只在外面轮班看守,并未进去过。”见主子皱眉,他忙补充道,“不过听送饭的说,里面的……公子吃的很少,好似情绪不佳。”
情绪不佳吗?娄琉月眯起眼睛,莫名有些满足,正如他所想,那废物对他痴恋极深,见不到他茶饭不思很正常。
他不再多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将近院子时,却听见里面悠扬舒缓的琴声。
废物不会琴艺,只可能是……娄琉月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想行礼的看守侍卫,大步跨入院内,行动间全无声响,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骆殊途这几天失眠,大半夜地睡不着觉,眼底发青,吃的更少了,走路来都飘忽。岚歌没辙,只得请侍卫带了把古琴来,每天中午给他弹曲,好让他能睡一会补补精神。
这招挺有效果,岚歌技艺精湛,选的曲子柔和助眠,骆殊途听着听着,就有了困意。他侧身卧在搬出来的小竹榻上,撑手托着脸,此时忍不住地合上了眼,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着想睡过去。
那模样逗人,岚歌按下琴弦,嘴角含了笑意,起身到塌前,半搂过他轻轻放在枕上,动作温柔。骆殊途模糊地知道是他,习惯性地往里挪一挪,很配合他的服侍,并不知两人的默契看在旁人眼里是多么亲密。
娄琉月站在门口,脸色沉得吓人,胸口一团火气烧得他闷疼,情绪不佳?他看这废物过得如鱼得水,恐怕连魔教没了都无所谓!
“将军……”侍卫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他,没等话落便被一袖子甩开,娄琉月按捺不住怒火,厉声道:“滚!”
听到声音,岚歌惊讶地转过头,只见娄琉月几步上前,一把扔开了他。
被惊醒的骆殊途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意识不清地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眼睛,浓墨般的色彩让他有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