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脚已经迈出的骆殊途默了片刻,有点为他家系统的智商担忧:{放心,少不了你的。}
坤无都叫鸿钧主上了,想必这里就是鸿钧的地盘,等一切解决,想拿能量体分分钟的事儿啊!
看管此地千万年,坤无在这便是翻手云雨的掌控者,除了鸿钧之外,他是自由操纵这方空间的唯一顺位,才能轻松制造传送门,放在外面,是不可能做到的。
落地的刹那有轻微的晕眩感,骆殊途堪堪站稳,立刻感到足底升起的灼热,身上迅速地冒了一层汗。
“这是哪里?”周围的空气渗透了逼人的热意,通道的石壁映着一片烈火,发觉修为无法抵挡这股热势后,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水火不相容,冰灵根也差不了多少,偏偏他根基尚浅,不说反压一头,待久了连小命都堪忧。
坤无闲适地往前走了几步,欣赏了会他满脸通红的模样后,将一块玉似的石头丢了过去:“主上在前面,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远远看着。”
那石头小巧圆润,甫一入手便传来一阵凉气,贴着肌肤在周身顺畅地游走了一回,难耐的热气噗一声就散了,骆殊途猛地呼吸了几下,丝毫不见了方才的憋闷,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他扫了眼坤无,这帮助合情合理,毕竟他要是在坤无手里出了差错,对方难辞其咎,不过这人情他记得,得罪处他也没忘,要谢是没有的,按他的性子,日后少为难就算还了。
不出数步,通道已见尽头,骆殊途惦记着鸿钧,大步超过前头的坤无,率先冲到了外面。
如果有地狱,拿这里当布景倒再适合不过。
巨大的洞穴中无一处不燃烧着炽热烈火,其色如血,滚滚沸腾的岩浆流淌在池里,冒出滚烫的白气。只短短一眼的时间,玉石的作用就失效了,他踩在通道外的一只鞋被热度烧得瞬间燃起,皮肉焦灼的疼痛直袭神经,若不是坤无眼疾手快将他拽回,恐怕要吃大苦头。
他对鸿钧的执拗,这辈子都没救了,好在那一眼让他隐隐约约见着中心的一抹身影,否则断不肯轻易放弃。
———
上古,两仪未分,有气生混沌,乃育十神。
不知来处,亦不知归途,自十神诞生起,他逐渐有了感知,从而更深刻地认识到自我的意识。
长久的孤寂,无尽的黑暗,即使有了算不上陪伴的新生命,他依然无法生出多余的感情,是的,那十神的喜怒哀乐,他能够分辨,却始终不能感同身受。
虽有疑惑,但也是极淡的,他有注定的使命,不得推卸的责任。无欲无求,无悲无喜,这样最好不过。
很久之后,又或是眨眼之间,十神争祸,天地初开,气象端现。
他看到许多新的生命,见到无数历史的更迭,三千世界,生死离别,浩瀚如苍穹,渺小如蝼蚁。然只有他,知前事,显未来,存在于永恒,习惯于沉默,怀着凉薄的悲悯,俯瞰众生。
天命,不可说。
终有一日,他站在了阳光下,真正触及那些悲欢离合,世事沧桑,即使如烟如尘,过眼涣散,也不能否认的真实。
那是第一次,他忽然对世界有了好奇。
……
记忆悠远,他透过别人的眼睛回望,一幕幕浮光掠影,似亲身经历般清晰,精神如归于母体,安宁祥和;而身体传达的意念,却焦灼苦痛。
冰火两重天,浮浮沉沉间,鸿钧有片刻的清醒,挣扎着脱离回忆,又极快地被俘获。
他答应接受传承,但没预料到传承的力量如此庞大,若他的躯体是承载溪流的渠道,那么这个传承便如星河,光是一点,足以充盈他相对来说干枯的灵魂,再继续进行,就只剩下全盘崩溃的结局。
不能再……否则……他模糊地想,竟然有一些对生的渴望,固然不曾经历过此般困境,但在他心里,原本该生死平常,更不会产生半点偏颇的执念。
“不太对……”坤无远远看去,眉头紧皱,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竟忘了主上如今不比以往!该死!”那脸上一片自责之色,“这回,只能靠主上自己了,但愿……”
骆殊途看他连高人一等的架子都不及装,颇有为失责以死谢罪的意思,心中就知道事情不小,立即解下玉牌一丢,拉开他往洞口跑。
“你不要命了!”坤无反应很快,当即追出去,阻止他再往前进。
脚踏在滚烫的地面上,细火焚烧的感觉再次攀升而来,骆殊途却纹丝不动,仿佛屏蔽了痛感,眼睛直直地朝向洞穴中心,大声喊道:“师尊!”
坤无骂道:“你乱叫什么,想害——你去哪!”他心急火燎,慌忙欲拦,想打晕人拖回去,只是没有对方钻空子快,转眼便似箭离弦,冲向前方。
一意孤行的豪赌,而气势如虹,坤无张张嘴,抬起的手慢慢落下,将招式收了回去。
他没见过这样的偏执,几乎有些不可理喻,明明有可能干扰对方,却不管不顾,像是认为生则生,死便能共死,自私又无私。
在火焰里飞奔的少年,浑身覆起转瞬即融的冰霜,冰水蒸发的白汽飞速干灼,飞散长发染着火的颜色,一身衣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燃烧成灰烬,纷扬似蝶。
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惊人,像扑向陷阱的傻兔,像选定猎物的孤狼,纯粹的黑色被红光渲染,致命的美丽。
“师尊——”
那样用尽心力的呼唤,宛如梦境。他恍惚见到一个人为他而来,踏破熊熊烈火,足生红莲。
鸿钧知道,他到不了,再近几步,就灰飞烟灭,灵消魂散,三千世界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