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客》[ 现代架空 ]——作者:木苏里

作者:木苏里  录入:04-15

    这是谢白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疑问。
    其实,这是谢白第二次碰见鲛人,所以他知道自己会梦见什么……而这梦并不全是假的,大半都是记忆里真实发生过的……
    正如他所料,诡蓝的湖水消失不见后,取而代之的是他曾经很熟悉的房间。
    靠窗的地上放着一个小火炉,炉膛里不知烧着什么东西,发出哔剥的轻响,没有烟味也不呛人。
    火炉上搁着一只砂陶锅,咕咕地煮着什么东西,散着一股淡淡的竹香,和着暖融融的热气,浮散在屋子里。
    这是丙申年的隆冬,是谢白跟殷无书一起生活的第六十二个年头,腊月里下了十来年里最大的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多天,积压了厚厚一层,屋檐上挂着一排长长短短的冰凌,倒锥一样。
    谢白正站在火炉旁,弯腰将砂陶锅的盖子揭开一条缝,滚滚的热气便从缝里泻了出来。
    他重新盖严实锅盖,又坐回到窗边的椅子上,拿起搁下的书,打算继续看。只是没看两页,目光就落到了旁边的靠榻上——殷无书正阖着眼坐靠在那里,宽肩大袍,手肘搁在软垫扶手上,瘦长的手指弯曲着,懒懒地支着头,长而黑的头发没有束起,松松地垂落下来铺在榻上,姿态闲散极了,像是小憩一样。
    可实际上,殷无书并不是在小憩,而是在大修。
    有灵力的人只要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殷无书周围正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金线,威压深重。
    这种大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年纪大了,时不时需要自我调理一番,以保持最好的状态”。在谢白看来,就是每隔十来年大睡一觉,每次持续六到八天不等。
    在调理的几天里,殷无书会把自己跟外界彻底隔绝开,感官全封,以免受到打扰。
    每次调理前,他都会叮嘱谢白:“我若是中途醒了,你只管把门关上,从外头锁好了,去别处逛上两圈再回来,耗个一盏茶的工夫就差不多了,不论如何,不许留在屋内。”
    至于剩下的时间,谢白须得在屋子里,用小炉火,架上殷无书事先备好的砂陶锅和一锅不知什么来由的水,细细烹煮,从殷无书闭眼一直烹煮到他调息结束,始终保持着沸而不满的状态。
    不过叮嘱归叮嘱,实际上殷无书并不是回回都会半途睁眼。
    谢白跟着他的这六十多年,陪他调息过五次,只有两次是在第三天左右醒过来片刻。谢白遵照他的话,在他睁眼的瞬间就果断锁门去了院里,过一盏茶回来再看,殷无书就已经重新闭上了眼,屋里也一切如旧,好像他除了睁眼并没有过任何其他动作。
    这回的大修也同样如此,在第三天短暂地睁了一下眼后,殷无书就再无动作,一直到现在,已经第六天了。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就该要结束大修了。
    谢白每扫两行书,就看一眼殷无书,几乎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好在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照习惯,盛一碗锅里烹煮的水给他喝下去。
    就在他好不容易又翻了一页书的时候,窗外院里突然起了一阵风,身旁那半扇雕花窗不知怎么的没关严实,被风吹得“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点。
    窗边的枯叶被卷下来一片,滑进了屋里,飘飘忽忽地碰到那常人看不见的金线上,眨眼间就碎成了齑粉,落在地上堆成了小小的一撮。
    谢白眉毛一动,重新放下书,把窗子关好后干脆又拍一了张符纸在上面,彻底锁了个严实。
    就在他转过身来,打算把那堆枯叶齑粉也轻扫掉的时候,靠坐在榻上的殷无书突然睁开眼。
    “醒了?”谢白算了算时间,道:“这回怎么比上回还长了半日……”
    他这么说着,便取了搁在那里的一只青瓷碗,舀了一碗砂陶锅里的水,用勺子搅了搅又捂凉了几分,这才走到榻边,挑了挑下巴道:“金线不收,我怎么递过去?”
    殷无书抬眸看着他,没有立刻收掉金线,也没说话。
    那目光过于专注,因为光线被挡了的原因,乌沉沉的眼珠发暗,莫名透着股邪劲,跟他平日里闲闲撩一眼的懒相一点儿也不同。
    谢白被看得一愣,直觉有些不对,忍不住顿住递碗的手问道:“怎么了?”
    殷无书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不对!
    谢白猛然反应过来:此时的殷无书根本就没有调息完毕,他只是在临结束前又睁开了眼!
    他想起之前殷无书的叮嘱,立刻闭了嘴再不多言,转身便要掠出门去。
    谁知一直没有出声的殷无书在此刻突然有了动作,他目光一动,搭在身侧的左手突然抬起五指一勾。谢白只觉得双肩一痛,整个人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猛地拽到了殷无书面前。
    他一时反应不及,膝盖猛地磕到了榻边,发出“咚”的一声重响。那一下刚好磕在膝盖骨那块软筋上,他小腿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压到了榻上。
   
    第37章
   
    等谢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殷无书周围的金线已经散开又合上了,严丝合缝地绕在殷无书和他的身周,找不到任何缺口。
    他从没见过殷无书这种模样,一时间不敢妄动,惊疑不定地调整了一下跪在榻上的膝盖,又收回撑在殷无书身上的手,在不碰到金线的情况下,整个人朝后略微让了让。
    但是金线圈出来的地方实在太小了,本就只圈了殷无书一个人,现在硬是多了他,随便伸一下手,动一下脚,都可能触到金线被打成灰。
    殷无书却丝毫没注意到这种情况,他依旧眯着眼,意味不清的眸光扫下来,落在谢白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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