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有恨————妃嫣

桌上的酒瓶越放越多，那男子也越靠越近，甚至把手搭在他腰上时，他的意识仍很清楚，这点酒当然喝不醉，可是也无所谓，反正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子的体温和肌肉，"房间我已经开好了。"！！即使不相爱，也可以上床，相互取暖，而感情，那却是另外一回事。所谓烦恼，都是自找，何必耿耿於怀，让良宵虚设？！！
秦冷渊想想不对，冲到酒店，刚好看到那人拥著应有恨来到房间门口，他扑上去就要和那人开打，应有恨也只是淡淡说，"身为一个医生，我有责任提醒你们，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也有十几条街。男人这麽多，另外这个人上床比打架省力多了。"
"应医生，谢谢你的忠告，我的精力还不想浪费到打架上，我会另外找伴。不过我也要给你个忠告，以你这等人才，在医院的时候请把胸牌反带，不然少不了我这样的爱慕者伺机而动。"那男子抛出一个飞吻，潇洒离去。
应有恨一愣，这人见过他，他怎麽全无印象，算了，还是去前台退房吧，"退房，谢谢。"
"我们进去吧。"秦冷渊追了上来。
"我的兴致已经被你败坏。"
"你还在恨我吗？"
"为什麽一直要重复这个问题，好吧，我其实相当感谢你让我明白，爱其实是虚无缥缈的一件事情，做人还是要埋首实务。"应有恨说得面不改色，但是前台的服务生惊讶地看著他，原来这帅哥居然是......
秦冷渊怕应有恨不高兴，拖起他就走，"我们到车里说"。

28

"有恨，你今天看见的是我表妹。"
"与我有什麽相干，难道我还要送份礼物表示祝贺？你我不过是床伴，我约你出来你既然没空，我自然另找他人。"
"有恨，只为了我说错一句话，你就要找别人上床？"秦冷渊是知道他脾气的，他今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那天在病房里他问了应有恨那句不该问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那句话，我早说过这样僵持下去没有意思......"那只是一个导火索，其实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没有解决过。
"有恨，你明明喜欢我，如今我也喜欢你了，那两个人还不能好好在一起了？"他看著应有恨，他知道自己再次靠近应有恨的时候，应有恨眼里的防备和期待像并蒂莲般纠缠著绽放，那样蛊惑人心，令人泥足深陷。那是一场激烈的拔河，可似乎防备还是占著上风，所以他动不动就说要结束这段关系，他不是在玩笑，因为他确实怕了。当自己出车祸的时候，那期待曾经胜利过，可是那大好机会被他浪费了。
"我小时候打碎过一个清朝的青花缠枝牡丹瓶，管家哄我说有专门的瓷器修补匠，手艺很巧，我问他是否看不出痕迹，他说看不太出来，我就说把那些碎片扫掉，我们重新去买一个。我在古董店找不到一样的了，就买了个粉彩黄地蟠龙花瓶，虽然不一样了，但是它是新的，完整的，也很好看。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能够耐心地拾起一地碎片，费劲地把它们粘在一起，还骗自己说，补好的还像新的一样好。已破碎的总是破碎的，我宁愿记住它碎前的样子，也不愿一辈子看修补过的裂痕......"所有东西破碎了都无法弥补，尤其是感情。
"有恨你自小条件优渥，故而任性非凡，或许你应该换个思考方式，这感情可以像网球拍，虽然需要重新穿线但是框架仍在。"应有恨自小有专人服侍周到，故而种种细节讲究无比，他对爱情也是这样，未免过於苛求。
"你知道我对感情的印象一直是负面的，然而你让我相信，这世上还真有感情这回事，後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种打击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就算你现在真心待我，我也很难不去回想从前，所以不如换个人重新开始。"
"有恨，我想把这个还给你。"秦冷渊拿出一个丝绒盒子交到他手里，那熟悉的银灰色，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著什麽，应有恨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我知道这只戒指对你而言甚具纪念价值。自从你捐出後，我就设法找回来了。"
应有恨哪里肯接。"要是真那麽要紧，我也不会捐出去。我既然捐了就不会再要了，不如送给你表妹做结婚礼物。对你也是一样。"那枚指环若是戴在幸福的新娘手上，也算有个好归属，总胜过在他身边叫他时时想起伤心旧事。
他说完就要开车门下去，"有恨，别走......"
秦冷渊从背後抱住他，将他的脸侧过来，想要吻住他的唇。
应有恨的反应是立即的，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然後抓住他的领子猛然将他推倒在後车位，秦冷渊摔得狼狈，耳鸣得厉害，那只戒指滚了出来，在车厢里光芒四射。
秦冷渊瘫在地上，"你打吧，若是出了气我们是不是能重新来过，或者你干脆打死我算了，省得你见了我心烦，我见了你痛苦。"
"这是什麽话，一点也不像个男人，起来，进去喝一杯，重新找个伴。"应有恨去拉他起来。
眼前突然一晃，应有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重重压在车座上，"我只要你，你也只能要我。" 一想到应有恨和别的男人纠缠厮磨，他就无比心痛， 那是他的应有恨， 其他人碰下都不可以。他的应有恨，现在真的还是他的吗？
"秦冷渊，你干什麽......"秦冷渊并不回答他，只是牢牢压住他，吻著他，一边去解他衬衣。
"我劝你放手。"应有恨警告他。
"我再也不放开你。"
"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应有恨左手绕过他右肘臂，右手托住胁腰,双膝抵住他的髂髋,顺势一转一翻,一连串的动作迅捷无伦,转眼间,已将秦冷渊四肢反制，紧压在後车座上，"我不想再摔你一次，你给我识相点。"
"有恨，你心疼吗？"
"你想要手臂脱臼还是肩关节脱臼，很快你就会真的觉得疼了。"应有恨冷笑一声，他习武又是外科医生，对人体了如指掌，此刻秦冷渊为鱼肉，他却是刀俎。
"你若是舍得，随你选。"秦冷渊却拿捏著他死穴。
"你以为我舍不得？"应有恨身体略前俯，双手按住秦冷渊右肩用力向下扳，秦冷渊面露痛楚，但是不吭一声。
应有恨果然下不了手，放开他，"算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秦冷渊却又从後面扑了过来，应有恨手肘一送，他又被撞翻在地。
可是应有恨的手才刚触到把手，秦冷渊又贴了过来， 换成平时，应有恨认真挣扎起来，，三个秦冷渊也不是他对手，但秦冷渊如此执拗，他又不想伤了秦冷渊，只得低喝一声， "秦冷渊，你到底想干吗......"
"不想干吗......"秦冷渊在他身後反复膜拜似地亲吻著他的头发，"我就是喜欢你......为什麽你就不能再试著和我在一起呢？"声音已经略带哽咽。
"抱歉，我办不到......"应有恨终於转过身来，心里其实也说不出的难受，那时候青春年少，未经世事，傻傻地把一切都捧出去，人家看不上也照样踩在脚底下，原来以为的幸福，後来才知道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凝视秦冷渊，仍是那样熟悉的眉眼，是他曾经深爱的脸，若论外貌这个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可惜城府太深，他已经得了教训，再不敢亲近了，他想要挣脱秦冷渊紧紧圈他的手臂。
"有恨......"秦冷渊却跪在地上，拾起那只戒指要戴在应有恨手上。
应有恨自然不肯，他推开秦冷渊，秦冷渊却依然缠上来，将已经泪湿的脸贴在他的大腿上，"有恨，请你原谅我的过犯。"
"我说过我原谅你了。"
"那麽你接受我的求婚了。"
"那是两回事。"
"不，有恨，你爱我的，你只是不肯承认而已。"秦冷渊突然含住应有恨的分身，唇齿夹攻，应有恨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这人，惯会用身体色相勾引他，而他是一个西医，什麽没有见过，却还贪恋这一具躯体，即使知道里面一点真心也没有。当时他就不该回来读什麽蓝莓医学院，他该直接拎把尖刀杀了秦冷渊再自杀，免得後来这无休无止的纠缠。
虽然这麽想，他还是渐渐沈沦，然而秦冷渊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说爱我，不然我就不让你解放。"
"中英法德，你要听哪一种，反正你自己也知道的，假装说爱上一个人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情？"应有恨冷笑。

29

秦冷渊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然而却也硬撑著不能倒下，"有恨......"然而言语如此无力，再多解释也是徒劳，只能疯狂地吻著身下的人，想要用身体的热度融化他的冷笑。
终於一切归於平静，应有恨休息了一会才说，"你做事情真是不顾後果，送我回家。"衣服都被撕烂了，早知道就不退房了，到底房间里舒服一点。
"你肯让我去你家了？"应有恨每次若约他见面必然是在宾馆，要不就是秦冷渊主动到医院去找他，他从未去过应有恨家里。
"这是两个概念，我只是借用你的车，我不想衣衫不整。"
"不请我去喝杯咖啡？"
"这话说得太晚一点了吧，一边都是先说完这句话再做爱的吧，既然都已经做过了，就不用去了。"应有恨下了车，头也不回。
到了应有恨生日呢，早早到医院门口等他下班，"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的，所以我想去给妈妈扫墓，请让我一个人静一回。"
秦冷渊自然不好说要跟去，然而也放心不下，只能偷偷跟著，看他静静站在母亲墓前，凝视著照片许久，才缓缓弯腰，放下一束白玫瑰。
"妈妈，我很感激你带给我生命，让我有机会救回很多患者，当然也有很多人感激阿姨生下了不悔，因为他也许修补了他们的一生。"
然後他一句话都不说，立在墓边，秦冷渊在一旁也感受他的悲痛，正想开口，应有恨手机响了，只听他说"要手术是吧，我马上赶回来。"
应医生回到医院，秦冷渊只得在医院门口等待，然而等了大半夜，不见他出来，打他手机是关机的，进去医院问，说是手术结束了，但是失败，应医生心情不好，已经走了。
应有恨显然不想见他，不知怎麽避过了他，他只好到他家，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他在门口等著。过了凌晨，一个男子扶著应有恨回来，他显然是喝醉了。
"你是谁？"秦冷渊问。
"现在是同事，将来不一定。"
"你又是谁？"
"现在偶尔会同床，将来不一定。"醉的人，头脑却没有糊涂，答得飞快，也很巧妙，"荣医生，谢谢你陪我去喝酒，我要休息了。"
那荣医生也很识相地离开，剩下厚脸皮的秦冷渊，"不请我进去吗？"
"再引狼入室，我没这胆子。"应有恨没有开门的打算。
"那回我家好吗？"
"本市有很多宾馆吧，麻烦你将我送到宾馆，我身上有信用卡可以付账，请服务人员提供叫早服务，七点将我叫醒就可以。"秦冷渊接受这建议，送他去宾馆。
"有恨，你知道生死有命。"
"那是一条人命......"做这一行自然有心理准备，救人不成，可是真正遇到，到底心里难受。
秦冷渊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转头才发现他已经侧著头睡著，换转是秦冷渊，连夜这样做手术，也支撑不住。
应有恨不再是泳池里那个俊美得叫人吃惊的富家少年，头发一丝不乱，颜色稳重，雪白衬衣，纽扣不是晶莹的贝壳便是天然珍珠，手腕上一块名表，连穿的鞋子都是意大利手工制造，身上带著淡淡柠檬剃须水的味道，连细节也完美，却漂亮清高得不似真人。现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他的痛苦和烦恼，也会醉酒消愁。
秦冷渊痴痴看他，他头发略显凌乱，身上还带著酒意，但是他仍觉得再没有人能胜过他。说起来秦冷渊也算见多识广，若说外貌身材，应有恨固然是一等一的，却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当初他也没有多贪恋，然而摊牌那天他看到应有恨明明很难过，然而眼睛那麽寒星一般的看著他，然而他镇定地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只要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应有恨是那麽骄傲的人，然而他爱他至此，当然不是不震撼的，然而他鬼迷心窍，狠下心肠，只要看他从高处跌下。
似应有恨那样的成长环境，要养成他那样的风姿气度都是很自然的，然而人从高处掉下来，都是心如死灰，丑态毕现。应有恨摔得如此重，他在酒吧里买醉，却仍无丑态，而且还能振作著重新站起来，去过他从未过的生活。是那一刻吧， 他只觉得心里一动，他知道这应有恨确实难得，想要珍惜，却也来不及了。
他坐在应有恨床边看著应有恨睡颜，多久没有看到过了，只觉得这样也能看一生。然而时间不解多情，照样飞快逝去，应有恨第二天醒来，发现手机被关，"为什麽关我手机？"
"我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晚。"
"多谢好意。可是别人迟到不过是扣奖金，我迟到可能就是人命关天。"应有恨赶著要起来。
"衬衣长裤在床头柜子里，另有配套的皮带和袜子、内衣，鞋子在床下，都是你惯穿的牌子。"
"谢谢，不过我现在不穿这些了。"应有恨也不做推托，反正他也不想穿著昨日的衣服去上班，不如大方换上。
"有恨，这是给你的礼物，虽然不值什麽钱，但是都是贴身的东西......"重要的是心意，应有恨这一身行头置办起来也不算容易，他原来穿的衣服都由专人定做。剪裁、量身、服务都是一流，由本城著名裁缝亲手缝纫，价高不菲而且要等候档期。
"再贴身，也不能贴近你我的距离。"应有恨冷嘲，秦冷渊为他买的东西，尺码都是正好，可见这人不是不知道他的。
秦冷渊只当没听见， "这家酒店燕窝粥不错，配几个清淡菜式......"
"哪有这闲工夫，有什麽汉堡或者热狗带走就好。"他可不是好命的老板，而是急著去上班。
秦冷渊诧异地看他，他以前喝粥若不是沙锅慢熬怎麽肯喝，"那太难吃了。"
"西式速食虽然乏味，但是确实方便又能充饥，我以前嫌弃他们不会生活，现在才知道是我穷讲究。"他出身富裕，挑剔生活品味情趣细节，如今学会随遇而安，粗茶淡饭，越发可爱。
"可是我依然从未见过你穿T 恤，不然岂不是连洗熨衬衫的时间精力都省下？"
"白大褂里套T恤，真是有创意。"应有恨不敢苟同，虽然一切从简，他仍有原则。
秦冷渊叹一口气，应有恨确实是个痴儿，在小事上都那样执著，难怪他不是爱便是恨，似乎没有中间路线，同他这种性格的人在一起，简直是自讨苦吃。然而秦冷渊不想与他争辩，这苦是他自找的，他甘之如饴，只能赔笑，"现在很难拦到的士，你的自行车也不在，我送你吧。"
"谢谢。"应有恨坐上车也不跟他说话，快到了医院门口，才开口，"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免得你心上人见到误会......"
"我的心上人......"秦冷渊刹车，想要跟应有恨说清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应有恨刚下车，就看到应不悔走了过来，
"有恨......"秦冷渊拉住他。
"别拉拉扯扯的。"
秦冷渊吻了应有恨，"看见又怎麽样，我就是喜欢你，我的心上人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