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把玩着手里的药粉,眼神阴沉沉的,情绪掩藏得很深。
刚子感叹道,“这人胆儿够大,但是没脑子,对小醋包的性情也还不够了解,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个烂招吧。”
池骋静静开口,“一定是和我有频繁接触的人,才适用这种方式下毒。”
这么一说,此人是谁就再清楚不过了。事实上池骋心里早就有数,只不过没有现场抓到,他不会轻易挑明。不是怕冤枉了好人,而是懒得听她狡辩。
刚子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岳姐干的?”
“是不是她,过几天就知道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扯到部队的那批蛇上。
“我已经成功偷梁换柱,那几条蛇看着和之前的差不多,实际上习性差别很大。混到一起散养着,肯定得受到围攻,保不齐都得让你的蛇吃了。一旦少了大批量的蛇,那个看护得病胆子肯定得着急上报,老爷子知道这事,不发愁才怪。”
池骋用牙齿捣烂了嘴里的茶叶,坚硬的眉骨透着肃杀之气。
“最近盯紧点儿,一旦那边有动作,我们要立刻做出回应。”
刚子目光狠历,“放心吧,耗了大半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不敢说万无一失,但绝不会出大岔子。蛇,咱是一定要如数抢回的。”
池骋喉结处滚动一下,目光柔和下来。
“待我去瞧瞧接回来的那帮蛇崽子,大半年没见,真有点儿想了。”
刚子哈哈一笑,跟着池骋一起上了车。
……
吴所畏在诊所等了两个多钟头,等到晚上十点多,姜小帅总算回来了。
“怎么样?”吴所畏急切地问。
姜小帅把玻璃箱往桌上一放,喘了两口粗气,说:“搞定了。”
“不是问你这个……”吴所畏凑到姜小帅跟前儿,小声问:“我是想问你,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啊!”姜小帅痞痞一笑,“我是谁啊?能让他占到便宜?”
“那你直接和他要,他就给了?”
姜小帅点头,“答应得倍儿痛快!直接让人状玻璃相里,搬到车上了。”
吴所畏用胳膊戳了姜小帅的胸口一下,挤眉弄眼的。
“郭子对你真不赖啊!”
姜小帅在吴所畏的光头上摸了一把,笑道,“能有池骋对你好?”
“比他对我好多了!”吴所畏眼神恨悠悠的,“我要是和他要蛇,他百分之百不会给我,我就是再喜欢他也不会送我。”
姜小帅嘿嘿一笑,“这事不能一概而论,郭城宇养蛇就为了玩,池骋把蛇当孩子养,孩子能随便送人么?”
“是啊!意义不同么!对郭城宇来说,蛇就是蛇,对池秃子而言,蛇还是人,独属于他的一份念想,哪能让别人染指?”
姜小帅清咳两声,“我可闻到酸味儿了。”
吴所畏的两个眼珠像刀子似的,差点儿把姜小帅的舌头削下来。
“你先看看蛇吧。”姜小帅提醒。
吴所畏把玻璃箱拉到自个儿面前,仔细瞧了瞧这条蛇,色泽真艳丽,花纹真漂亮,都有点儿舍不得顺进去送死了。这么名贵的蛇,要是卖的话,估摸也值不少钱吧。
师徒连心,姜小帅一下瞧出吴所畏心里所想。
“要不咱找个赝品送进去?反正也得让池骋那批蛇吃了,真的假的又有谁知道?”
吴所畏摇摇头,不能因小失大,为了贪了这点儿小钱,再让人家瞧出问题来,到时候损失的是几百条蛇。为了这个计划,我都搭进去十几万了,还在乎这点儿小便宜么?姜小帅惊讶万分,“当初为三百块钱礼物肉疼的吴财奴现如今为博秃子一笑,竟然豪掷十几万?”
吴所畏斜了姜小帅一眼,“压根不是一码事!一笔钱是风险投资,一笔钱是纯挥霍性的。现在让我请他吃一顿烧烤,我还是不舍得掏那二百块钱,因为花了就没了。可搭进去的那十几万就不一样了,能让我掏钱的买卖,绝对只赚不赔。”
姜小帅美不滋的瞧着吴所畏。
“剃头就是管事,脑袋瓜子一亮,人立马就精了。”
想起这事吴所畏就炸毛,等把这些糟心的事都处理完了,一定要去理发店把头发接上!
……
太晚了,姜小帅在诊所住下了,俩人睡在一张床上。
吴所畏翻了个身,面朝姜小帅,定定地瞧着他。
姜小帅也属于敏感型的,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侧面射过来的灼热光线。
“失眠了?”开口问。
吴所畏声音低沉沉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凉意。
“没有,就是想看看看你。”
说完,突然伸手把姜小帅搂了过来,对着他的薄唇吻了上去。起初只是蜻蜓点水,后来发现姜小帅没有抗拒,心一动就把舌头探了进去。姜小帅的口腔不像池骋的那样灼热,温温和和的,待在里面很舒坦。
吻着吻着,手就从姜小帅的背心下摆滑了进去。
姜小帅一把攥住吴所畏的手,瞳孔散发着幽幽淡淡的光。
“想他了?”直言不讳地问。
吴所畏冷哼一声,“我想他干什么?”
姜小帅在吴所畏的脑门儿上咬一口,继续逗贫,“你不会担心他瞧见那个药包,不仅没迁怒于岳悦,还包庇纵容吧?”
“我本来我也没想让他为此事迁怒岳悦。”吴所畏话说的稳稳当当的,“我就是暗示他一下,让他多留神写蚕宝宝而已。我不希望在我正是行动之前,二宝会出什么岔子。何况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为一个来路不明的药包责问岳悦,他的牌打得很稳,真要发现端倪,肯定会把那个毒瘤连肉剔除,一点儿残渣都不剩。”
姜小帅迎上吴所畏的视线,冷不防冒出一句。
“你把他看得这么透,怎么对自个儿的心就这么麻木呢?”
吴所畏没明白姜小帅的意思。
“你知道自个儿为什么失眠,为什么憋屈么?”姜小帅问。
吴所畏不作回应。
“其实你现在压根就不在乎岳悦还是不说池骋的女朋友了,你心里明镜似的,她注定是个炮灰了,有没有那个名分,她都翻不了身了。你只是在拿这层关系当个幌子诱骗自个儿,其实你心里真正纠结的,是池骋的态度。是他为了一批蛇,宁肯牺牲自个儿的感情,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其实池骋只要一松口,放弃那批蛇,这场仗就打赢了。但他偏要你费尽心思,偏要你吃这么多苦,绕这么远的路。所以你委屈,你难受,你不甘心为了一批冷血动物苦苦熬着。”
“你在乎的,不过是那批蛇对池骋的重要性。”
“你痛苦的,无非是池骋死死守着的那一份念想。”
吴所畏恨不得把姜小帅的头盖骨掀开,把脑浆子捣鼓出来,这人实在精得太可恨了!
……
岳悦这阵子一直睡不好,晚上经常做噩梦,梦见自个儿被毒蛇咬,被蟒蛇缠,醒来就是一身冷汗。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明确告诉她,你这就是受到惊吓所致,需要自个儿慢慢调理,排除心理阴影。
但岳悦性子急,她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距离上次下药已经三天,岳悦还是每天晚上被吓醒,她觉得再不把小醋包除了,她都快得精神病了。钟文玉已经明确表态,下周双方父母见个面,就把这事定下来,池骋没说什么,大概就是默认了。
所以,现在完全可以下手了。
私下联系了两个人,价位开得很高。
“只要能把这条蛇弄死,无论你们用什么方式。”岳悦说。
其中一个行事较稳,接活儿之前先打听清楚。
“用下毒的方式可以么?”
岳悦话说得很硬,“能下毒我还找你们干什么?就是因为它不吃外人喂的东西,我才找你们来。甭废话,直接上狠的,一定要见血!”
另一个人开口,“风险太大,这个价位我们可不干。”
岳悦为了除掉这个心病,真是豁出去了。
“只要这事能成,我就再付你们双倍的钱。”
96圆满完成任务。
接到刚子电话的时候,池骋正开着警车在路上巡逻。
“情况有变,换蛇的那个兵蛋子联系不上了,看护人员换了一批,我猜是蛇出了状况,部队这边及时补救呢。”
听到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池骋的车依旧开得四平八稳的,眼睛严密的观察着四周的道路状况,丝毫看不出分心了。
“这两天盯紧点儿。”池骋说。
刚子略显兴奋,“比我预期的早了几天,才偷换了二十多条蛇就发现异样了,我以为至少得五十来条,部位的看守果……”
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刚子无奈地闭嘴。
不愧是秒挂王,这么大的事都不等我说完了再挂。
……
前后相差不到半个钟头,吴所畏这边也得到了信儿。
“那个商贩联系不上了,去他的住处,发现东西都搬空了,我猜这小子想跑路。部队那边肯定有状况,我想多加几个人在道边儿盯着,吴哥,你觉得呢?”
吴所畏说,“你自个儿瞧着办吧!钱不用操心,一个都少不了。”
撂下手机,吴所畏和刚子是一个想法,事情进展得比预期还要快。
能不快么?两边在未经商量的情况下,想法不谋而合,你换我也换,谁也不干涉谁。于是换着换着,二十几条就变成了五十来条。之前一家人过得好好的,突然外敌入侵,而且势力越来越强大,蛇箱内就开始暴动了。
池骋养的那批蛇崽子,全随了老子的脾气,敢和我抢地盘?吞之!起初是一两个蛇箱内的小规模残杀,后来演变成轰轰烈烈的排外运动,换进去的那几十条蛇无一幸免。
一夜之内少了几十条蛇,那个看护兵瞬间就傻眼了。
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及时上报,很快被押走调查。那个同伙的商贩在出租房里候着,迟迟没联系上,就知道出状况了,赶紧卷铺盖走人。
此时此刻,吴所畏正在池骋住处周围潜着,这些天一直如此。他经常看到岳悦从这里进进出出,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偶尔也会挽着池骋的手臂。
有时候吴所畏也会动摇,心想干脆成全他俩得了!反正岳悦图的就是池骋的家世,池骋也拿岳悦当挡箭牌,俩人算是两厢情愿了。要没有自个儿在中间掺和,或许人家俩人都领证了,池骋的那批宝贝蛇也回来了,多好的一件事!
反正他有蛇就够了,何必强人所难呢?
可纠结到最后,吴所畏还是没法大义凛然的从这离开。
也许他从来都不是善人,也许他天生就有这种劣根性,也许他就是认死理儿,就是轴……只要这件事没干完,没达到目的,哪怕耗到自个儿都恶心自个儿,他也得继续跟这耗!
……
这些天,池骋沉默得出奇,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两只大手操纵着漫天的阴云,等着某个恰当的时机,将它们围拢到一起,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今天,乌云压顶,某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池骋溜溜达达地从楼道口走出来,两手空空,夕阳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再折射到吴所畏这里,冷得像冰。吴所畏知道,池骋终于要行动了,他故意营造出独自出行的假象,为的就是让某人自投罗网。
看着池骋的车扬长而去,吴所畏的心揪得紧紧的。
池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原本打算在周围兜转两圈,方便一会儿帮人收尸。不想车越开越远,突然就奔着诊所的方向去了。
为了捕破一层窗户纸,他晾了吴所畏五天。
他一贯如此,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可以排除一切干扰因素,轻而易举地钻进一个真空的套子里。这五天来,他没找过吴所畏一次,没打过一个电话,没发过一条短信。可“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真不是说着玩的,眼瞅着就要熬到头了,池骋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偏偏就在不该断的时候,断了。
突然好想看看那个小秃子。
哪怕只是开车从诊所门口经过,匆匆往里面扫一眼,不撂一个字就走人。
……
吴所畏也猜到池骋肯定走不远,正密切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学么形迹可疑的人物,衣兜里的电话突然就响了,拿起来一瞧,是池骋打过来的。
“我想见你。”池骋说。
吴所畏心里咯噔一下,“你在哪?”
“在诊所门口。”
吴所畏脸色骤变,他这个时候跑到诊所干什么?脑子让驴踢了吧?正想着,吴所畏突然瞧见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从楼道口进去,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怎么不说话?”池骋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