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是婚礼大总管,全场最忙的一个人,脚尖不着地,哪里出事都有他。霍德华坐在Laurent亲友那一堆里,与人谈笑风生,昨天晚上那令人不快的压迫感在阳光下无影无踪。如果不带敌意地去看,那家伙的确非常帅,面目英俊,身材绝佳,而且风度好,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都是视觉中心。
典礼的进程平缓,高潮渐过,人们欢笑着与新人合影。
姐姐大人见徐知着一直往霍德华那个方向看,终于忍不住古怪的问道:“你认识他。”
徐知着现在恨不得找一切机会收集此人的情报,好做到知已知彼百战不败,连忙装做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他和Laurent的关系很好?”
“他们是同学啊。”姐姐答道。
徐知着花了一些工夫才搞明白,霍德华虽然是律师,但却是专门打医药官司的;Laurent虽然搞IT,却是专门帮药厂工作的,所以他们曾经一起念过药科。
徐知着发现霍德华的确够格出现在这里,他几乎认识Laurent大部分亲友,那些老同学,也差不多就是他的老同学。
昨天晚上他只是出现了一小会儿,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现在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人们看到他差不多都是一愣,然后马上回头找蓝田,有些人更了解内情的,会不自觉向自己这边看一眼。仿佛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人曾经情深义重天生一对,而他则是那个横插一扛碍眼的第三者。
徐知着如坐针毡,他早应该想到,霍德华从春节前就开始找机会接近蓝田,忍到现在才出现,必然会找准一个好时机,这是他的主场,他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展示了自己拥有的;他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就已经挑衅得无可复加。
前方传来欢呼声,这是婚礼最后一个高潮,两位新郎把佩花高高的抛出去,二楼的阳台上已经架起鼓风机把大量的白玫瑰花瓣与小朵的浅蓝色绣球花吹到天际。
一时间,花落如雨,香雪如海!
蓝田忙着指挥新人和摄影师抓紧时间拍照,花瓣落了他一身,也顾不得捡一捡,弯起身退来退去,找角落躲镜头,终于被地上的线材绊到,一个踉跄……某人早已等了很久,马上伸手拉住。蓝田一只脚缠在电线里,重心不稳,随手拉住一只胳膊,抬头一看,似乎也是一愣。
霍德华的眼神极尽温柔,凝眸看着他,伸手从他发间拿下一瓣玫瑰。
徐知着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蓝田有点尴尬,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忽然臂上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拽着退了一步,转身就看到徐知着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蓝田心里叫苦不迭。
徐知着垂着眼眸,仔仔细细地挑捡他头上、身上每一个花瓣、每一条彩带、每一点纸屑……终于,把人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才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说道:“走路小心点!”
蓝田连大气都没敢喘,乖乖地说好。
从这一刻开始,徐知着就一直站在蓝田身边,像一只沉默而机警的狮子,以一种不容忽视地态度向众人宣示自己的存在感与领属权。
正事儿已办完,已经有好事之徒兴致盎然地关注起这边的八卦。
霍德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徐知着存在似的,态度从容地与蓝田聊着天,内容多半涉及一些婚礼的细节与接下来的安排,让蓝田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不自觉地看徐知着的脸色,偏偏那张脸上什么喜怒都看不出来,让人很是没底。
蓝田见刘文也意意思思地张望过来,不动声色地送他一记中指。
霍德华笑了:“别怪他,是我威胁他,让他不要告诉你。”
“哦?”
“我怕你会不来。”
蓝田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结婚这么大的事……”
“我以后可以去学校看你吗?”
“不行。”蓝田正色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会赴约的。”
“不约你。”霍德华的眼神锋利,专注时便尤其深情:“我看看你就走,只要你别报警。”
“别这样,行吗?”蓝田不自觉地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希望你能快乐点,别老是陷在过去……你总是这样,做人得想开点,别自虐,算我求你,对自己好点儿。”
霍德华仿佛某一句话忽然击中,所有的高傲与从容崩溃般粉碎,眼神哀痛:“告诉我!我将如何在没有你的地狱里,对自己好一点儿?”
徐知着的眉峰跳了跳,因为蓝田脸上难以掩饰的心痛。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秒钟,每一分钟。你知道的,你是我的宿命!”霍德华放低了声音,有如梦呓。
蓝田闭了闭眼,深呼吸,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想听到这些!而且,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那他也一样爱你吗?”霍德华问道。
徐知着一愣。
霍德华终于向他看了一眼,好像刚刚发现这个人的存在那样轻描淡写,然后迅速调转了视线:“他为什么一直站在你身后??你开始喜欢这样的了?”
徐知着无路可退,只能拉了拉蓝田的袖子。
蓝田连忙回身按住他:“冷静点,他是想挑衅你。”
徐知着动作一滞,又有点迟疑。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往前一步,还是退后一步,或者说,他不知道蓝田希望他怎么做。他是应该放手让蓝田处理,站在旁边听那些让人闹心的话,做出大度的样子;还是应该跳出去,当面对峙,显得自己很在意?
“对不起。”霍德华却在这个时候道歉,镇定地看过来,礼貌周到:“请原谅我的冒犯。但……也请原谅我无法不嫉妒你。”
徐知着深吸了一口气,这混蛋的姿态实在太好,无懈可击,他几乎已经站到了站到最好的位置上,让人气个半死,却不便反击。随便说一句什么,都显得自己尖酸刻薄小人得志。
徐知着双手抱住蓝田,把他推到自己身后。蓝田有点紧张,抓住徐知着的手臂,低声耳语:“你别……”
徐知着安抚似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然后看向霍德华,极为平静地说道:“打一架吧!”
??霍德华的瞳孔一缩,诧异了。
“徐知着!”蓝田更急了,然而,毕竟不好在这种时候喝止情人,声音压得极低,只希望两边至少能有一个冷静点的。
徐知着从蓝田手里挣脱出来,解开袖口往上撸,露出筋肉扎实的小臂:“你看,你跟我……还有必要吵吗?”
蓝田知道已经拦不住,十分无奈。
霍德华终于笑了:“你输了,就把他还给我吗?”
“这怎么可能,他自己有脚,我想还也还不掉啊!”徐知着平静的说道,他开始活动筋骨,解开礼服的扣子:“这样吧,我赢了就当是帮我男人报仇;你赢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揍我!”
霍德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瞳孔微缩,闪过压抑不住的悍意。
徐知着相信他不能拒绝这种邀请,就像他无法拒绝霍德华的挑衅一样,因为他们都是男人,不会允许自己认输。
“成交!”霍德华动手脱礼服。
消息很快传开!
同志们都兴奋了……毕竟不是在哪儿都能看到这种好戏的,甚至有人自动自发地清理起了草坪上的椅子,好让这场“斗殴”拥有更大的场地。
太浪漫了!女孩们开始尖叫:太浪漫了!这简直就像是两个骑士在争夺一个公主啊!
太有劲了!同志们无比嫉妒:决斗啊!老蓝你特么好强劲的桃花运!
蓝田无地自容,苦中作乐,揽着刘文说道:“等会儿要是砸了场子也是你自找的。”
刘文有点忧虑:“要不要让霍德华……留点余地。”
蓝田摇了摇头:“不能!”
当下,他哪边都不能劝,事关男人尊严。
“你说他们两个谁更厉害点?”刘文急了。
“不知道。”蓝田苦笑,脱下外套扔进刘文怀里,伸手从Laurent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等会儿万一要是打得不可开交,就只能由他冲上去拦了,得先喝口酒壮胆。
Laurent像是忽然醒悟过来,十分怨恨地瞪着蓝田说:“你抢了我婚礼的风头。”
蓝田无辜地摆摆手:“不关我的事!”
徐知着活动开关节,转头看了一眼,迎面走过来。
蓝田连忙调出微笑,问道:“怎么?”
徐知着一声不吭,伸手解蓝田的领带。
“你这是……”蓝田吓得全身都僵硬了:你不会是想?
好在徐知着把领带抽走就没再往下解扣子,只是偏头吻住了蓝田的嘴。光天化日众人围观之下,如此主动,这是第二次,蓝田心中默默感慨,嫉妒果然是爱情的催化剂。他自然不敢不配合,一手扶住徐知着的脖子,将一个吻进行的缠绵悱恻。唇分时一片欢呼,蓝田在无数嫉妒的眼神中感觉到两道火烧一样的射线。
老子招谁惹谁了?蓝田心中窝火,忿忿不平地踹了刘文一脚:都他妈是你害的!
刘文哎哟一声跳开,一脸的莫名。
吴俊生之前正在屋里帮Laurent的老妈老姐补妆,一时不察,风云突变,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蓝田的胳臂:“啊啊啊……”
“啊什么啊?”蓝田崩溃。
“没什么,我激动!”吴总监兴奋得脸都红了。
场地清好,人墙建起,外围盘口已定,买定离手,就等东风了!
徐知着把外套脱到一边,把袖子卷到肘上,解开衬衫的三个扣子,将下摆从皮带里抽了出来,然后解散蓝田的领带,一圈一圈的缠到右手上。
霍德华眯了眯眼,有些傲慢的:“我不想占你便宜。”
徐知着吻了吻手背,眼神挑衅:“那你把戒指扔掉。”
霍德华顿悟,不再说什么,拉开了架式。
场边,蓝田全身绷紧,又怕又急,准备好万一风向不对,全力冲上去救火。
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然而,所有人都失望了!
包括霍德华和徐知着。
徐知着前踏了一步,首先出拳;霍德华机敏地闪过这一击,顺势右手刺拳出击……从这一刻起,情势急转直下,徐知着曲起左手硬生生挡了这一击,同时起跳,一下膝击连抱摔,撞向霍德华的小腹。霍德华硬接住没摔下去,连退带挡脚步已乱。徐知着刚刚站稳又是一记飞踢,坚硬的皮鞋在霍德华惊异的目光中砸到他身上,势大力沉,震得两条手臂都发麻。
霍德华来不及反应,凭本能跳跃着后退,试图找回节奏与平衡,徐知着已经合身扑上去,侧身肘击,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肘尖上,两个人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击在一起,重重落地。
开场就是好戏,群众极为振奋,等着他们再战下一回合,就像电视里或者拳击比赛时那样,连蓝田都没发现情况已然不对。
过了好几秒,徐知着才摇摇晃晃地从霍德华身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活动着手臂。霍德华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再也站不起来。
霍德华无比的沮丧无比悲愤,因为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是在打架,不是拳击,是打架!!
那个可恶的家伙从头到尾没有尊重任何规则,膝击、抱摔、连踢、肘击……甚至是高风险性的飞身肘击,如果现场有裁判在,他大概会被罚得终生禁赛,然而没有……他所有曾经的训练都束缚了他的反应,让他一败涂地。
蓝田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冲过去查看:“怎么了?”
霍德华胸口刺痛,越是不想咳越是咳得厉害,一把握住蓝田的手,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蓝田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徐知着:“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徐知着犹豫了。
“梁哲?梁哲在哪儿?”蓝田急得大喊。
这下,大家都发现问题严重了,呼拉围上来好几个医生。蓝田人被挤到外围,手却被死死拽住,半蹲在草地上,抬头看到徐知着多少都有些不悦:“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徐知着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去穿衣服。其实徐知着自己也很懊恼,是个人都把那臭小子说得像神一样,害他过分重视对手,早知道这么弱小,他也不用打得这么搏命。然而后悔归后悔,看到蓝田这么紧张,他就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