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风哪里晓得他这些心思历时两年才得参透,只当他顾念自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眼眶一片酸热,使劲眨了两下才抑住了水汽弥漫,强笑道:「哥哥,你等等我,待父亲百年之后,我自然来找你。那时这些边关老将也都不在了,再没人认得我是谁,咱们日日厮守在一起,也不必这般躲躲藏藏,害得我连屋也不敢出去。」
阴七弦才止半百,这百年之后究竟是何时,实是遥不可期的一件事,但比之再不相见,终究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期望欢喜,怀舟便也笑吟吟顺着他道:「我自然等着你。」。
想一想,又道:「话说回来,我虽是一军主帅,但若朝廷当真与北燕议和,从此边关宁静,倒也不必日日守在这里,鄂州纵然远些,却也不是天涯海角,到时我得了空,跑去找你也是使得的,只避着不叫四师叔瞅见就是。咱们效那牛郎织女,一年之内纵只有一夕欢聚,那也是好的。」
怀风先还欢欢喜喜听着,待听到「鄂州」二字,眼神却是一愕,随即面色都有些僵硬起来,等怀舟说完,小心翼翼问道:「哥哥怎知我住在鄂州?」。
怀舟看着他,轻轻一笑,「你当年请个姓冯的商贾来给我送东西,我遣了两个侍卫一路护送他回去。那冯德才回府后你上门去谢了一番,不巧叫我两个侍卫瞅见,一路尾随,自然就晓得你家在何处。」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实则当日那两个侍卫却是在冯府外盯了足足半个月才等得怀风上门,之后又费尽心思乔装改扮混到了怀风所雇的江舟之上,一路跟回染醉山庄。说起来此事能如此顺当,固然是亏得这两个侍卫能干,但有一大半也是因怀风当日不曾提防,这才叫人探知了所在。
「听我这两个侍卫说,四师叔家业甚大,是附近有名的商贾殷实之家,我知你衣食无忧,也便放心了。」
怀舟想一想,奇道:「说来也怪,四师叔师承神兵谷,想来也是一身绝学,怎的我却从未在武林中听过他名头,只是若不是武林中人,守着这般大家业,又怎的会去吃苦学武?」
怀风先前听他说派人跟踪自己,心里已是咯噔一下,生怕被知晓了自家底细,但听到后来,显然那两个侍卫并不曾混进庄子里去,不过打听到些皮毛而已,再一想,那段时日阴寒生正带着一众弟子在外打劫广阳王,庄中出出入入的多是仆役之流,并无可疑之处,那两个侍卫又不曾混迹江湖,哪里看得出其中蹊跷,自然便当做是寻常大富之家了,如此禀告回去,怀舟又哪里晓得其中奥妙。之后两年因阁中财物殷实,也没再接过杀人的买卖,武林中亦是风平浪静,便是再有人前来查看,恐也看不出甚蛛丝马迹,如此一想,怀风方才放下心来,心念电转,随口诌道:「我听父亲说,家祖父与神兵谷燕师祖相交莫逆,这才送了父亲去谷中学武,初时也不过望父亲强身健体而已,想我家中产业既大,又怎会冀望子孙混迹武林,因此父亲一学成归家,自然便专心打理家业,少有闲暇闯荡江湖,你自然也不会听过他名头了。」
怀舟不疑有他,于这番说辞自是全盘受纳,听过之后心思便转到别的上,道:「说起冯德才,我倒想起一件事。」
眉梢一挑,问,「当日你叫他送来的那丸药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怎么信中也不说个明白?」
等了半晌,见怀风只是不答,眼神间躲躲闪闪只是不敢看自己,不由疑窦丛生,一只手便搁到了怀风肋下,沉声唬道:「不说,就莫怪我用刑逼供了。」。
怀风最怕的便是这招,怀舟还没挠下,他已先觉痒起来,一叠声道:「我说,我说。」
又磨蹭了片刻,方吞吞吐吐道:「那不是药,是蛊。」。
见怀舟一头雾水,显是不明白这「蛊」是何意,只得详详细细解释道:「那是用苗子的法子炼制出来的同心蛊,出炉的丹丸向来成双成对,两人分别服下,从此不论相隔多远亦是生死相系,一个死了,另一个也绝不能活。」
他越说越是声儿低,待到后来,几要听不清说的是甚,怀舟也是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方才弄了个明白,听了后许久不曾做声。
他当日做梦时也曾梦到这句,欢喜之外只觉憾然,唯因美梦难成,徒然唏嘘,万不料今日梦境成真,一时欢喜得傻了,除了紧紧抱住怀里这人,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怀舟心神激荡,手劲儿便大了些,将怀风勒得生疼,先还忍着,再后来耐不住,呻吟一声,挣扎道:「哥哥,你松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
怀舟这才惊觉,将胳膊松一松,见怀风因他这一抱面上飞红,烛光下颜色惑人,胸口登时一热,亲了上去。
怀风胸中亦是情愫万千,瞳光闪烁两下,闭上了眼,任怀舟口唇轻薄,待那火热双唇从面颊落到自己口唇上,不由齿缝轻启,唇舌纠缠在一处。。
第一一七章 这一吻先还温柔缠绵,恰似春风细雨,轻柔悠缓,渐渐地,两人呼吸急促起来,便如一点火星落入柴草之中,转眼便是熊熊之势,怀舟一只手已撩开怀风外袍,转瞬就探入了两股之间,正要按捏搓揉,怀风忽地将腿一并,一只手按到怀舟手上截住了动作,口唇亦是挣脱出来,急急叫道:「哥哥。」
皱了皱眉,嗫嚅道:「早上才做了的,我那里还疼得很……」。
半是羞恼半是不安地看过来。。
怀舟情yu方动,乍然止住,满心的不甘,但一来他早上才吃了顿饱的,确然心满意足,二来心疼怀风,知他实是让自己折腾得够呛,怕这般不知节制于身子有损,虽是极欲再吃一顿宵夜,衡量再三,也只得偃旗息鼓,长长一叹,「好,暂且放过你去,咱们明日再说。」。
抽出手来给怀风理了理衣衫,「先去睡罢,我看完这几道公文便去陪你。」
怀风此时哪还有甚睡意,但留在此处难免又要勾出怀舟一腔心火,讷讷说一句「哥哥也该早些安置」,忙不迭便离了怀舟环抱爬上床去。。
他走开好一会儿,怀舟方镇定心神重又转回军务之上,捡起还没看完的几折公文批阅起来。
翌日清晨,怀风醒来便觉得后腰上抵着个硬硬的物事,心下登时又热又痒,转过身去,便见怀舟已张开一双眼睛,笑眯眯望着自己,止不住地脸上发烧,顿一顿,却仍是抵不住那火辣目光,不由自主腻了过去。
怀舟眸光一亮,一个翻身将他抱到自己身上,褪去两人衣衫,好一阵云雨缠绵。
待天光大亮,两人才整束起身,怀舟去拿了早膳进来,匆忙用完便要去巡视几处关隘,临走前嘱咐怀风道:「慢慢吃,累了便去歇着。」。
笑着去了。
怀风让他揉搓得够呛,懒洋洋用完了几碟子点心,便捡了本词话倚在窗前那只罗汉榻上,看了没多久又觉困倦,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不多时便眯着了。。
这一日,怀舟一改勤勉之态,匆匆巡视了几处地方便急急往回赶,抢在午膳之前回了府,才一进门便问午膳好了没有,又点了几样口味偏甜的菜肴点心,叫管事的去厨房催着做了送来。
他不好甜食,平日里厨房极少做这些东西,见怀舟点了这些菜已觉反常,又见那菜量足够三四个人吃,更是纳罕,不晓得这是怎么了,向内院打听半天,却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一连数日,怀风缩在屋中不出,每日便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自觉养猪也不过如此,不由生出几分气闷来,才抱怨了两句,便见怀舟斜睨了他,揶揄道:「要说养猪,那猪都是越养越肥的,你呢,这几日吃得不少,怎的没见添些肥膘。」。
一面说,一面掐住他腰胯狠狠摸了两把,不甘道:「以前还能见着些肉,好抱得很,如今倒越发清瘦了。」
话虽如此说,但见那小腹平坦腰肢劲瘦,端的是说不出的漂亮惑人,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将人摁在了书案之上,把那卡玛苏特拉经中的招式一一使将出来,勾着怀风练了又练。
这般荒唐纵性酣畅淋漓的日子着实易过,转眼便到第五日上,怀舟早起正坐在床沿穿靴,怀风亦从床上爬起来,被子松垮垮披在肩上,扯住了怀舟一只袖子,「哥哥,我那匹黑里俏还在店里寄养,也不知店家有无捡那好草料喂它,我放心不下,得去看上一看,顺带回一趟万安马场。我进城前只留了一张短笺,这几天没回去,还不知我那些手下急成什么样。」。
话音未落,怀舟身子已是一僵,靴子只穿了一只便停住了动作,过了片刻,回过头来,「这便走吗?」
顿一顿,浅浅一笑,「还是等用过饭再去罢,空腹纵马于脾胃不好。」。
笑容温暖语气和煦,却掩不住眸光深处一抹难过不舍。。
怀风一怔,只觉那目光直射进心口去,心弦一颤,了然之后便是满满的一腔心疼,从后面搂住了怀舟,腻在他背上,轻轻道:「我不过回去瞅瞅,没事了仍旧回来的,你等我一道用晚膳可好?」
此话一出,怀舟双眸登时掠过一道光彩,朗声笑道:「好,等你回来。」
揉了揉怀风头发,「想吃什么?我提早吩咐下去给你做。」。
两人贴得甚近,那温柔宠溺的眸光便在面前,怀风只觉一阵说不出的缠绵,神思恍惚间凑上前去,口唇交缠在一起。
因这一番耳鬓厮磨,险些耽搁了出门的时辰,怀舟匆匆出了院子,待亲卫牵马来的工夫,突地省起一事,忙叫人唤武城过来,吩咐道:「把张有德他们都叫回来,不必再守了。」
他这几日过得神魂颠倒,竟忘了这一干人还守着城门,听到怀风要出城才记起来,赶忙撤去一众门神。
武城兢兢业业在城门口蹲了几天,何止没见到怀风影子,便连同怀风样貌相似的也没碰上一个,早就疑心主子是在哪里看花了眼认错了人,这时听到怀舟收回成命,登时松一口气,也不多问,赶忙将那几个弟兄一并叫了回来。
便在他们这一通折腾的工夫,怀风已悄悄从帅府里溜了出来,到了客栈,见店家将黑里俏伺喂得甚是精心,结完房钱后又额外多赏了五两银子,被掌柜的公子前公子后的送到门外,骑上马出了城去。
黑里俏接连几日被关在马厩里,早给憋闷得躁得慌,这一出城便沿着官道撒开四蹄疾奔,不多时跑发了性,越来越快,简直收不住脚,便如腾云驾雾般又快又稳。。
怀风骑在马背上,但见道旁树木一闪即过,迎风驰骋中畅快难言,不由心道:我以前也骑过不少好马,却均及不上这一匹,恐怕哥哥也没见过这般神骏,等晚上回去,定要让他看看,也骑上一骑。
这般疾驰之下,几十里路转瞬即过,待到了马场大门处,怀风抬眼望天,见日头并未移动多少,竟是只用去了小半个时辰,摸着黑里俏长长颈鬃,越发喜爱。。
他外出几天,一丝音信也无,不光海棠几个,千锋姐弟也是担忧不已,这时守门的几个庄丁见他回来,忙不迭便涌上来,七嘴八舌道:。
「阴公子这是去哪儿了,我们六爷和五姑娘怕您有甚闪失,撒出人去足找了好几日。」
「阴公子您可回来了,您那几个家人可都快急死了。」。
「阴公子,您府上有人寻来,说是来接您,眼下正在庄子里候着呢。」。
……
乱哄哄中怀风也未听得真切,直到叫人簇拥着进了院子,瞧见文斌领着几个生面孔候在厅中,这才激灵一下明白过来,待庄丁退出门去,问道:「药材可都送到了?」。
「禀少主,俱都送到了,少阁主已着人配好了药与阁主服用。」。
因怀风认祖归宗后阁中多出一位少主,久而久之,内堂弟子便将阴寒生称作了少阁主,以示区分。
怀风听说父亲用药无碍,方觉心下一松,但听了文斌接下来的一番话,登时又觉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少主。」
文斌领着那七八个汉子躬身行礼,一一禀道:「少阁主见咱们一行逾期未归,十分担心,便欲前来接应,被阁主看出不对来,追问下得知少主潜入北燕,急得不行,连夜同少阁主一道自扬州北上。途经平京时,属下同贺师兄正巧赶到,属下想少主定是怕阁主担忧,便没敢说您受伤一事,只说您在此碰见些稀罕药草,迟些才回,私底下才同少阁主讲了实话,少阁主便命冀州分坛陈坛主同属下一道回来接应少主。属下回那林子里找了几天也没见少主行踪,生怕您被镇北军捉了去,幸得陈坛主在此布有眼线,连着查了几日,得知少主在此落脚,便带人来寻,不想少主又出去了,只得在此借住,直等到今日。」
说着吐出一口气,「得见少主伤愈无恙,属下等着实欢喜,只是阁主和少阁主还在平京等着,还请少主尽快上路回去厮见,也好叫两位主子安心。」。
那陈坛主因先前冀州分坛被剿一事丢了好大的脸,正欲立功挽回颜面,紧接着文斌话头道:「属下冀州分坛坛主陈炳昶,已命人在沿路客栈安置妥当,管叫少主一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
两人生怕回去晚了受责,均是一叠声地催着怀风上路。。
怀风早上才同怀舟说起晚上一道用膳,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眨眼便须分离,不由心乱如麻。
他才过了几天恣意纵情的快活日子,正是情浓处如胶似漆,虽明知不能长相厮守,但也隐隐盼着能多聚几日,只是眼下父兄已派人前来,想拖着不走亦是不能了,一想到早上怀舟望着自己时那温柔目光,笑着答应自己时的宠溺口吻,暗忖:他若晓得我今晚不能回去,可不知该有多难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