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有香----断竹续

今夜凉爽的夜风也和那天一模一样，一点一点把身体吹凉。林湘还在胡思乱想着，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周游温柔的声音："发什么愣呢，还不进去？"微笑点头，觉得脚步没有刚刚沉重了。
缓缓的推开包厢的房门，一个人从桌子旁跳起来。
"SURPRISE!"
明媚的笑脸，林湘半张着嘴，惊讶的叫不出声音来。申晨有些恼，歪着脑袋薄嗔的等他叫自己的名字。
"申晨......好久不见了。"林湘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惊讶，有些激动，申晨满意的过来拥抱了他一下："你要是叫不出我的名字，看我不掐死你。"
憨憨的笑着，林湘环视了一下房间，叶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笑，周游已经在摆弄电视，另外还有一个褐色头发的男生在桌边玩味的看着他。
"啊......你是......"林湘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但是脑子高速运转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没有叫出他是谁。
申晨拉过那个还在坏笑的人："这是我老弟，张弛。"又拍着张弛的肩膀指着林湘和周游，报了名字。
张弛向林湘伸出手："想不起我是谁了吧。我就是那天因为你害得金主跑掉，只好自己付账的无辜受害者。"
申晨诧异的看着他俩："哟，你才从北京毕业过来不到1个月，先是从我这里骗走叶真的联系方式，然后又顺藤摸瓜的把我的发小全见了？"
"你也知道我才刚刚创业，当然要利用一切有利的资源。更何况......"张弛饶有兴趣的目光盯在周游身上，"还有意外收获呢。"
"咱们四个好久好久没有一起聚会了。"叶真示意服务员上菜，拉着大家坐下。
叶真的笑颜林湘不敢直视，但这样的聚会的确让他感到非常的开心，仿佛八年时光都不曾流动过。他们还是那群坐在学校食堂里的孩子，周游和叶真还是在没完没了的抬杠，申晨望着桌上的鱼一直哀叹自己不会挑刺，自己还是那样埋头静静的吃，听着，笑着。
时光真的不曾流逝过，就好像他对叶真的爱没有一点动摇和改变，而叶真看着他的炽热而隐忍的目光，也还是那么动人。
聚会过去之后，一连好几天，林湘都保持着一种痴痴的状态。在前厅布菜的时候也会没来由的笑，笑的那些就餐的人都有些恍惚。
手机震动了起来，林湘看到是申晨打来的，笑容满面的接了。
"喂~啥事儿啊？"
"快来十二医院，叶真在紧急抢救！医院说血不够，你快来救他！"
"什么？！我马上到！"

坐在急救室的外面，林湘忍着刚刚抽过血的头晕，焦急的等待着手术的结果。申晨拿着热牛奶坐在他的身旁。
"刚刚问了你怎么回事，不过我都没听明白，你再跟我说一遍吧。"林湘觉得时间过的太慢，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不知结果的等待。
申晨紧紧的攥着马克杯，指节泛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红红的眼睛明显才哭过，没看林湘开口说道："叶真是做生物病毒研究的，你知道吧。他做完试验才发现自己的手套有破损，然后马上就报120留院检查。我本来昨天要走的，放心不下就留下来等他的消息。他不许我告诉你，我也以为没什么，哪里知道今天早上就说情况迅速恶化，可能要把肺部切掉一部分。一会医生又说血不够了，要临时去血库调，我好怕来不及，想起你和他一样都是AB血，就给你电话了。"
申晨的声音颤颤的，林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切掉肺部，人还怎么活，叶真那么爽朗的笑容就再也看不到了。以前知道他去英国，虽然舍不得，虽然难过，但是总觉得在地球的那一边，叶真还是会一样的笑着，一样的生活着，会结交新的朋友，拥有自己的幸福。可是现在面临的这种离别却完全不同。直到这个时候，林湘才发现，在自己内心的某一个小角落，一直在期待有一天可以告诉叶真，爱他。看到叶真的幸福，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和等待才有意义，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值得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再怎么爱，无论再怎么等，这个人也许都不会知道了。
天旋地转中，林湘感觉自己的脸贴在了一个冰凉的平面上，申晨焦急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但是就像被海浪吹远的救生圈，渐渐听不见。

讨厌医院，讨厌那股双氧水的味道，沉静、没有生气。林湘再次睁开眼睛，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想着，为什么在医院呢，因为......因为叶真在抢救！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黑，又摔回枕头上。一个温柔的大手覆盖住额头："怎么样？还是晕？我去叫医生好不好？"
扯住周游，林湘焦急的睁大眼睛，在周游的脸上搜寻着蛛丝马迹，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没事。叶真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所以他没有醒。"周游重重的握了一下他的手，让他放心。
"带我去看看他吧。"面对林湘恳求的眼神，周游不由自主的点头。

透明的呼吸面罩让叶真看上去像个外星人，鼻翼轻微的扇动，在面罩上呼成一层又一层的白雾。
"你真的希望就这样了吗？"
林湘没有回头，痴痴的看着叶真紧闭的眉眼："周游，你知道他在抢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这么些年到底在等什么？等他告白吗？他告白过了。等和他在一起吗？机会是我自己放弃的。我到底在等什么，周游你告诉我啊。"
"你在等一个永远。你害怕你们在一起之后，还是敌不过时间，最后还是分手收场。你期待永远，但是又怕自己做不到，于是你等着，你看着，叶真会不会永远爱你，你会不会永远爱着叶真。"周游想说这些话已经很久了，虽然看到林湘的脸色越来越白，仍然坚持说完。
"可是，我好怕不能给他幸福啊。"林湘喃喃的，好像说给自己听，安静的病房里，周游还是听清楚了。
"你凭什么自己就决定什么是叶真的幸福？没听过一句话吗，等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过的都不怎么幸福。叶真的幸福他自己会判断，自己会去争取，自己会去创造。当下，他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和你在一起。"
泪水无声的从林湘脸上滑落，双唇颤抖着，他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感觉到一股潮水一样的情绪在身体里激荡，波澜万千。
"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我后悔没有在八年前就告诉他，我也，爱他。"林湘闭着眼睛，眼泪汹涌在脸上，身体颤抖的就像风中的叶子。
"现在说也不迟啊。"周游温柔的把林湘往床边一推。林湘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叶真星星一样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看，透过模糊的呼吸面罩，仿佛能看到他嘴角挂着的笑意。
林湘一下子扑了过去："你醒了？"
叶真缓缓的点头，用没有扎针的左手拉开面罩，虚弱的说："醒来就能听到你说爱我，我真的愿意再去挨这一刀。"
"我......"话被哽住，林湘低头数鞋面的纹路。
叶真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又跑了："别害怕，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林湘终于抬起头，脸红红的："不，这些话再不说，就要烂在我肚子里了。"

周游轻轻打开门，走出去，留下他们独处。心里有些失落，他自嘲的笑笑，自己把人送到情敌身边的，不是吗。连续两次，不对，是八年来一直做着这种白痴事，真的是没救了。该忘了吧，再看着他的背影，也不会等到他回头了吧。
木木，你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