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最近一直很空虚。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天养生一伙浪人集团被他们全数歼灭,未婚妻的仇终于报了,他却忽然失去了生活的动力。
在终于达到目标,失去了那股强烈的仇恨支持以后,他忽然感觉自己象一口被抽空的麻袋般,完全地空了。
他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也开始象警局其他人一样无所事事,甚至比他们更加懒散。
他再不是以前那个最爱打架,最爱出风头的陈晋了。
每天上班,下班,白开水一样的日子使他感到厌倦无比,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最可怕的是,随着仇恨的消失,他对未婚妻的爱也似乎渐渐淡地了,他甚至已开始忘记了她的模样。
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一个人,却渐渐在脑海中一点点消失,曾经那么深切执着的感情,却渐渐地一点点烟消云散。
这种感觉,足以将一个人逼疯。
陈晋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不是会崩溃。
在下班的路上,陈晋这样想着。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很突兀地响起。
"陈长官,这么久不见,升职了吧?"
陈晋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于是他就转过头去。
然后他就整个人呆住。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确切地说,是个他认为已经到了阴曹地府陪阎罗王喝茶唠嗑的人。
天养生。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静静地站在那里,隐藏在墨镜下的黑眸死死地盯在陈晋身上。
陈晋几乎可以感觉到那阴冷中带着强烈仇恨杀意的目光在他身上凝住,使他整个人从骨髓里都冷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但那股凌厉的气势与杀气却铺天盖地而来,将人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正如他第一次出现时一模一样。
陈晋忽然有一种错觉,他此刻正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黑色的苍鹰,或者是一只危险的猎豹,正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虎视耽耽地看着爪下的猎物。
只愣了一瞬。
下一秒陈晋便抢步上前,凝聚了全身力量于右手,闪电般一拳击出。
他知道,面对天养生这样可怕的对手,连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都不能,只有先下手为强,拼尽全力争取一拳击倒对方,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拳刚击出,耳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手掌狠狠地击在他的手腕关节处,力道之大使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都被断了。
强烈到难以置信的疼痛袭来,陈晋却忍住了即将出口的闷哼,左拳毫不犹豫地击出。
他看出了天养生在出手打他时,右肋下出现了一处破绽。
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出乎他的意料,竟然一击即中。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一拳竟似击在了一团棉花上,完全没有着力之处。
来不及惊讶,明白上当的他立刻收拳。
可惜却已经迟了,一只手已铁钳般紧紧握住了他的左手,然后用力一拧。
手臂的关节被硬生生扭转至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这种痛楚几乎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陈晋的额头已有细密的冷汗浸出,但他仍倔强地咬紧了唇一声不哼,瞪着天养生的双眸中是无法压抑的强烈恨意。
"你就好了,我的六个兄弟呢?他们一个个地都死了。"天养生把陈晋拉到身边,凑近他一字字道:"他们,是死在你们手上的--你,还有那个该死的方奕威。"
"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天养生的声音充满傲慢,自信以及无比的怨毒:"你一定不会想到我竟然还会活着回来吧。很不幸,我竟然在那场致命的爆炸中留住了一条命。"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没有人能从他的神情语气中看出,他当初是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从那场劫难中逃了出来--在即将爆炸前的一瞬间,他凭着顽强的意志,拖着伤重的身体,用尽了最后一分潜力才从地上爬起起,躲在了一个最不可能被爆炸波及的死角。
他不知道这样做他是否安全,他只是凭着多年残酷的军事化训练培养的本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瓦砾中,身上的伤更重,但毕竟命是保住了。(各位,请原谅偶睁眼说瞎话,可这是让养生女王的复活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所以偶只有这么做了,嘿嘿~~~)
然后他用最后残余的力量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找到了一个以前很熟的无照黑诊所,硬逼着那个大夫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将身体内的子弹,弹片一一挖了出来。
整个过程他强忍着那样刻骨的痛楚,没有让自己昏倒过去,那个协助为他治伤的年轻助理却被那样血腥的场面吓晕了。
在经历了这样的痛苦考验之后,他终于慢慢地养好了伤,然后才能来到这里,完成现在他唯一的心愿--为自己死去的六个弟兄报仇。
陈晋的左手被抓住,右手手腕骨折,几乎痛彻心肺,然而他却几乎没有犹豫,趁天养生说话分神之机,右手手肘狠狠一肘撞向天养生。
只要有任何一丝获胜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这一次终于没有落空,天养生被他撞得身子都朝后仰了下去。
然而天养生抓着他的手却丝毫不曾放松,那样的疼痛更加激怒了了天养生,他反手用力一摔,陈晋的人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一摔的力度之大使陈晋的全身骨骼几乎都被摔散,他刚挣扎着想爬起,天养生的脚已经狠狠地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以为你能打赢我么?别做梦了。"天养生冷笑,脚下更加用力。
更大的疼痛传来,然而陈晋没有呻吟,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地,倔强地看着这个此刻将他踩在脚下的人。
"骨头挺硬啊!"天养生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晋,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警察:"我倒是小看你了。"
看看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围了过来,天养生不再迟疑,狠狠一脚踢在陈晋腹部,然后一把抓起痛苦地蜷起身子的陈晋,相当利落地抢了一部车,潇洒地飞驰而去。
方奕威几乎要抓狂。
在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前,他正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他最讨厌比如打搅他睡觉的,所以在半夜接到这个电话时,本来他一把抓起话筒,想先吼对方几句的。
可是,当听到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冷冷的声音时,他全身的血都僵住了。
--天养生?
他竟然还活着?
那个该死的家伙怎么比蟑螂还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而且,陈晋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
怎么会搞成这样。
方奕威的一个头几乎成了三个大,而且脑子里似乎满是糨糊,好容易才勉强自己定下心来听话筒那个声音:"......你一个人过来,不许报警!不许多带人!敢多带一个,我马上杀了这个臭警察!还有,不许带枪!半小时之内必须过来,否则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怎么办?方奕威烦恼地抓抓头。
人是必须要救的,他从小都没有什么朋友,而陈晋却是他最好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他死在天养生手里。
对方显然是抓牢了他这个死穴。
可是,对方的地址如此偏僻,却只给他半小时,也就是说,他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就得匆匆赶去,否则定会迟到。
可是......虽然他极不愿意承认,但也必须承认,那个身手好到变态的死劫匪觉不是自己单枪匹马能对付的。
若是在三个月前,他还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甚至自负,认为这世上没有他打不倒的人。
可是......三个月前遇上了这个人的耻辱经历,使他几乎不堪回首--这个人不但打得他无力还手,还逼他吞下了三颗子弹,使他在整个警局颜面尽失。
这一役几乎使他靠多年荣誉建立起来的所有自信都一起毁灭殆尽。
所以他一度恨透了那个人,不只是恨,同时还有掩饰不住的嫉妒--同样拼命训练,凭什么他就那么强,简直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无论再拼命练功都赶不上他,这也是他恨天养生的最大原因。
还好,天养生死了,他依旧是最强的。
可是使他措手不及的是......天养生,他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他的自卑,恼恨,嫉妒,各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更无法控制的情绪再度涌上了心头,仿佛一把烈火般燃烧,折磨着他,使他无法平静。
怎么办?
他已经输了一次,不能再输第二次!
更何况,这次他若输了还要赔上他自己和阿晋的两条命!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输给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鬼使神差地,他的眼睛忽然落到了那枚准备送给女友的订婚戒指上。
2
天养生冷眼看着被自己丢在脚下的陈晋。
虽然被自己又海扁了一顿,浑身伤痕累累,可这小子还是倔强地死瞪着他,努力想再度爬起身子,一副打死都绝不肯低头认输的模样。
这个死脑筋!难道他都不知道疼的么?
天养生都打得累了,感觉自己再没有精力陪他玩这种无聊游戏。于是在陈晋再度站稳身子之前,他再次狠狠一脚扫倒了陈晋,然后找了条绳子把陈晋牢牢地绑了起来。
这样,他该安分些了吧。
陈晋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不肯承认,可这样的结果,却是早在他预料之中的,毕竟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
可是,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却把自己绑到这个偏远地带的废弃仓库中呢?
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是要用他威胁阿威......
他的担心很快被证实,因为他就看见天养生掏出手机给方奕威打电话。
他的心头升起一股绝望,因为他知道方奕威也不是天养生的对手。
"阿威,"他在心里念叨:"你千万不要来啊,你打不赢他的,来了也是送死,你千万别来啊!"
天养生走到陈晋身边,用判研的神色看着他:"你在担心方奕威?你们的感情很好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七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不比你们差,我曾发誓要照顾他们,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死了!"
他眼圈渐渐红了,平静的声音也激动起来:"是你们这帮臭警察杀了他们,你们统统都该死!"
他的原本深沉的眼神变得怨毒,忽然伸手狠狠掐住了陈晋的脖子,手渐渐收紧......
陈晋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手脚却被绳子绑得牢牢得,完全动弹不得,右手腕骨折处更是得厉害,更难受的是完全呼吸不到空气......他感觉自己很快要窒息,脑子已开始迷乱,却努力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挣扎着一字字道:"你们是劫匪,抓你们是我的职责,咳咳,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应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的......"
天养生忽然一震,手一点点松开:"是的,我们当初做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可是我们能不做么?你知道七个孤儿要在这个冷漠的世上活下去要有多难?如果有一丝活路的话,你以为我们愿意当劫匪?!有谁不想当好人,当英雄?可更重要的是生存!如果你连生存都不能,你还有什么资本去奢望做一个好人!我们会变成这样,都是这个社会逼出来的!"
"劫匪就是劫匪,"陈晋终于可以呼吸了,忍不住开始驳斥天养生的话:"贫穷不能作为犯罪的借口!如果别人都和你们一样,没饭吃了就去打劫,这个世道还成什么样子?"
"你不会懂的,有时候你只要走错了一步就万劫不复,无法回头,你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即使明知道前面的路通往地狱,因为你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天养生似乎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用手捧住脸无助地喃喃道。
陈晋看着天养生,这个一贯阴冷深沉,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就这样忽然就这样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此刻的天养生简直脆弱得象个无助的,不知所措的孩子。
然而,下一秒他便恢复了一贯的阴冷:"最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一切都将结束了。--或者,你比较愿意陪我做个游戏,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
他实在厌恶流露出脆弱感情的自己,因为他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真实的情绪,尤其是那些使他变得脆弱的情绪。所以他也开始厌恶陈晋,这个使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真实的家伙。于是,他决定在杀死这个莫名其妙的警察前,好好地整整他。
陈晋有些懵懂地看着天养生,他刚才在努力寻思脱身之计,竟然没有注意到天养生在说些什么。
"哈,你这副发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天养生忍不住调笑道:"你不反对的话,游戏就可以开始了。"
他左手不知从哪里摸了一个苹果出来,右手又顺手抽出一把水果刀,慢慢地削着。
他的手指细长,手也很稳,削下来的苹果皮很均匀地一条条落下。
陈晋当然知道这家伙不会好心到削苹果给自己,八成是想出了什么古怪主意折磨自己。
他已经落到这个田地,当然不会再害怕什么,可是......阿威,虽然希望他别来,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肯定会跑来的......
该怎么办啊,偏偏自己浑身是伤,这个讨厌的家伙又死守在这里,半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走神?这人难道不知道害怕的吗?该不是他神经有毛病吧?
天养生摔摔头,走过去把削好的苹果放在陈晋的胸口,笑道:"不介意我练一下飞刀吧?你猜我会不会射中目标呢?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是深度近视的,今天刚好忘了带隐形眼镜。所以万一失手了你可别见怪啊。"
陈晋对他的故做幽默嗤之以鼻,用几乎可以杀死人的眼光瞪了他半天后终于努力把那个讨厌的苹果从身上摔了下去,压抑着怒火道:"如果你想羞辱我的话,这方法未免太过幼稚了吧。"
"你这么就冤枉我了,我只是不想我们最后相处的时间太过无聊而已。"天养生一脸无辜道:"你不会这个都不理解吧?既然如此我只有换一个方式对你了。"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在陈晋面前蹲下,然后伸手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抬高,迫使他仰面看着自己。
陈晋忽然开始觉得不舒服,他很讨厌对方这样高高在上地,用这种傲慢的,不屑的,目空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无论是谁这样看着他他都讨厌。更何况......天养生这样的动作也实在过于暧昧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不理会天养生接下来会做什么,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担心恐惧并不能改变什么。
下一秒,冰冷锋利的刀刃已经搁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不会......是想划花自己的脸吧。这倒无所谓,反正自己不是女人,又不担心被毁容。更何况他连自己是否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然而,天养生所做的事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随着天养生手的动作,他感觉到刀刃在他肌肤上移动,然而却没有痛的感觉......
"该死的,他X的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陈晋忽然忍不住睁开眼大骂出声。如果不是被绑着不能动,那么他肯定会跳起来的。
......其实天养生也没有干什么,只不过是把他辛苦留了半年多的胡子给刮掉了。(偶发誓,偶这段绝对不是抄袭咏春,因为让某京把某谢的胡子刮掉的想法,偶去年刚看到他那个胡子造型时就有了,当时偶看那胡子忒不顺眼,你说那小受长了胡子多别扭啊,所以偶当时就想,如果偶侄子要对某谢做啥,那之前就得先把那个碍眼的胡子弄掉......所以后来偶看到壁少爷剃龙赫的胡子时偶忍不住爆笑,什么叫无独有偶,英雄所见略同,偶算知道了~~)
"这样就顺眼多了。"天养生的手忍不住在已经那变得光滑的下巴上游移,眼神也开始迷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没了胡子的样子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