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怜想起云灵舒那张冷俊的脸,有点不放心道:"这,这不好吧,陛下,陛下圣,圣安要紧。"
风凝哧地笑道:"这是娘儿几个,内院的事情,他管得宽么?咱们进去就是了。"
他们几个到了门边,米修林正一脸不自在,看到主子们过来,刚想禀告,风凝朝他轻轻摆手,示意,不必,如果有事情,我来承担就是。米修林便轻轻退开。几个宫女掀帘子,明珠正躺在床上生闷气,云灵舒这小子,越看他,眼睛越长针儿。早晚打他屁股,打烂了他,省得他上朝。
风凝轻轻坐到床边上,把明珠踢得乱哄哄的,痛苦的被子给整理好了道:"还在生气呢,我的儿。"
明珠也不管谁在了,他一边拍着枕头,一边骂道:"云灵舒,你的屁股,我打烂了你,叫你说,叫你说。"
尹雪源一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办呢,看来,我的儿子,只怕是真的让陛下生气了。风凝看了尹雪源,笑笑点头,示意他们都进来坐下。他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道:"是啊,这种人啊,就是讨厌,明明知道这些话说了让人生气,还是要说,真是的,该打。"
明珠恼怒道:"娘亲,您说,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是明白人。儿子不明白么?儿子是不想让这些长老,这么大的年岁,还被责罚。儿子想着有些事,又不干根本,模糊处理也就算了。他非得跟儿子算清楚。儿子实在讨厌透他了。"
风凝笑道:"确实,是啊,像这种说实话的,把人家身上穿的锦衣撕下来,让别人露出破衣服丢脸的人呢,真的是太可恨了。咦,别人脸上长了个疮,你得说,人家是艳若桃花。别人放了个屁,你得说,哟,这屁可真香。别人的屁股上,屎没有擦干净,你得说,瞧瞧,后边金黄金黄的,像金子不是。就这种人,最可爱了,是非不要,没有什么。天理良知,不去管他,只要捡别人爱听的说,爱做的干,自然就可爱透顶了。"
明珠卟哧一声笑出来道:"娘亲,其实你要说灵舒好是不是啊?儿子也知道他好,儿子是怕他锋芒太露,容易折断啊。儿子希望他懂得应当出锋的时候出锋,不应当出头的时候,就静静地等着,不要凡事都锐气四射,这不好。儿子自己就吃了这种亏了,这老兄弟,不长进。"
风凝向尹雪源眨眼睛,听明白没有,明珠其实根本不讨厌他,从心里,是为了灵舒这孩子好呢。尹雪源的心也放下来了,他感激地道:"陛下,谢谢陛下对灵舒的关心,我回头一定好好劝他,叫这孩子学习着韬光养晦。"
明珠翻了一个身,将头埋进风凝怀里,趁势撒起娇来,他哼哼道:"娘亲,像这样多好了,凡事要都像灵舒那样弄起来,儿子就是泥雕了。儿子不能向娘亲撒娇、不能向爹耍赖皮、不能向哥发嗲,这多没有意思嘛。"
风凝微笑道:"那你改天,就单独召见他,教导这孩子,家里家外,是不一样的,规矩还得有点灵活性,不就得了。用得着对灵舒儿生那大的气么?我的小气宝贝!"
明珠呼呼地笑道:"雪伯伯,您别生气,珠子儿当您自己人,才在您面前发发牢骚,您回头,也不要责怪灵舒兄弟,他呀,我知道真正忠心,我是怕他吃亏,有时候,要是大家都厌了他,只怕我也保不住他了。"
他们娘儿几个在闹着明珠,鹰拉着气呼呼的云里翻,老哥几个到偏殿赏雪饮热酒。几杯酒下肚,司马逸云眯起长长的眼睛道:"里翻,你说,这孩子真是你儿子,我瞧着,真的是一点不像,这脾气,呵呵,耿介狷狂,不像你。"
云里翻直翻白眼道:"所以你们老哥几个可怜我吧,从小到大,这小子就顶着我,我说东,他偏要往西处,还都有理,哼哼,算我倒霉,受了他二十来年的气。"
鹰哈哈大笑道:"老哥,问你一件事,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云里翻不假思索道:"哦,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怪,肚子上好好的,就从胸口往肚脐这儿,有一道长长的沟,初初一看,还以为叫人开了一刀哩,把我吓得半死,摸了半天,好像肚子没有破嘛。医生说啦,这可能啊,是小孩子不足月,这胸腹未合。后来,到了五六岁,我给他洗澡的时候,这沟,就不见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后来总算想通了,这小子,从小肚子里就比人家多一条道,所以道道多,肠子也弯,专找别人麻烦。"
鹰轻轻嘀咕:"真的就是剖腹的那个,还是少惹为妙。"
风涵听见了,奇怪道:"二哥,说什么呢?"
鹰微微一笑道:"凝儿最近在看什么龙神帝史,你若有兴趣,也去翻翻。"
云里翻一听,头就大,他平生最不爱看书。他吹着胡子道:"唉,看什么书,喝酒,一醉解千愁。"
宁浩叹气道:"儿子在身边碍他的眼,你还愁,你愁,我要怎样呢?"
风涵一直不清楚宁浩家里原事情,就老听宁浩提儿子的事情,不由好奇道:"浩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令郎出了什么事儿呢?有风涵帮得上忙的么?"
宁浩也不怕难看,反正哥儿几个也很说得拢,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泪水又流下来了。一五十五,将三年多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倒出来,这都是我自作孽啊,好好儿,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可怜这孩子,连尸骨都叫洗家父子给烧成灰了。
风涵轻叹道:"浩兄,这事情可真的很难安慰,不过,我听说灵舒奏的第四本,就是要求龙神王陛下处死洗立紊,说这洗立紊已经在三个多月前,被擒入桑德兰宫了。如果龙神王准奏,这仇,倒也可以报了。"
云里翻一拍大腿道:"老浩子,你还强壮,我看,要不叫那什么蝈蝈的配个好药,不定,又怀上个种,不就成了?"
鹰狠狠踢了他一脚道:"你自己生去,再养个出来,不更好?也省得受窝囊气。"
云里翻哈哈大笑,全无心肝。宁浩抹着眼睛,看他笑,摇头道:"里翻兄全无心计,想不到生下个灵舒,却是一肚子经纬,这叫人想不通得很。"
大家赏雪拼酒量,喝得个大醉,人人舌头老大,牛皮吹得哄哄,云里翻老早把儿子忘记到屁股后头了。最后,还是他儿子知道老子喝酒恐怕最后要闹得鸡犬不宁,所以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醉,先过来,把已经头像天大的老子给扶起来,半抱半扶着把老爷子扶回殿去。
鹰哈哈大笑道:"唉,还是这个儿子孝顺,还知道来扶老子回去,我生了两个儿子,就没有一个来扶我的。"
话刚落地,宝儿笑吟吟地和旭儿进来,都抱着厚厚的披风。宝儿笑道:"爹,娘亲今儿陪着弟弟睡,叫儿子过来伏侍爹和伯伯们。儿子先把几个伯父送回去,爹您趁机会再喝几杯,今儿喝得就算把儿子吐得全是,也没有人骂您。
鹰扬眉大笑,指着风涵道:"旭儿也过来了,咦,今天孩子们怎么都学得那么孝敬了。"
晨旭一边把司马伯伯那滑到椅子下的身子抱起来,一边给司马伯伯披上火狐披风,将伯伯抱出殿,吩咐侍卫小心抬回去安顿,一边回首看风涵道:"爹,您再和爸喝几杯,没事,儿子看着您呢。"
风涵拍着床子大唱:"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大家继续喝"
洛燕司举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林泠面前,连人都分不清了,把酒晃来晃去,倒进林泠面前的绿玉晶杯中,大笑道:"风涵好兄弟,咱们再喝。"
林泠迷迷糊糊,举着杯子,拉住风攸的手道:"涵哥,喝,继续,痛快,好痛快。"
鹰呵呵大笑道:"你们俩喝醉了,他,他不是风涵,他,他是宁浩兄,都弄,弄错了,我说你们醉了是吧,都把宁浩兄当风涵了。瞧瞧,醉得多厉害。"
宝儿笑着看旭哥,两人一起摇头,这杯中之物,如此厉害,叫人完全失性了。看着外殿那上百空了的酒坛,倒是猜得出来。一会儿,人都送回去了,宝儿和旭儿,一人扶抱着一个,旭儿笑道:"宝弟,不如到咱们殿里边去,咱们离这儿近,也不冻着他们。两位父亲,都喝足了酒,要是雪风吹多了,真病了,可不好。"
宝儿笑道:"这样最好,省得被娘亲骂。喝成这样,连东南西北的分不清楚了。不过,酒量真是好啊,就这七八个人,居然喝了快一千斤酒,唉,娘亲可要心疼了,这一斤百年雪芝烧十两银子,一斤楠木香桶黑糯米珍酿二十两银子,一斤从北渊冰天雪地的洛泽丹岛过来的野山苹果烧更不得了,这野山苹果三年才结一次果,酿了百年,一斤就是百两。光是今天,连菜,喝掉三万多两银子去。亏得娘亲会来钱,要不然,咱们家,叫他们喝穷了。"
风涵嘻嘻笑道:"小东西,跟你师傅算钱呢?穷死你们,也短不得酒是不是?"
鹰紧紧掐着旭儿的脖子道:"还是旭儿好,不小气,旭儿,明皎赚得,够咱们喝吧?"
晨旭一边小心扶着他,一边笑道:"够,当然够,爸,您要喝,天下什么样的酒,旭儿都给您弄去。"
鹰哈哈大笑道:"旭儿好,还是旭儿好。好孩子,你放心,珠子要是再不理你,你闯进去就是了,来个硬上弓,你爸我,保证不管,呵呵,保证不管。"
这天也怪了去了,连续几天,雪大极了。行宫来往的路上都不能通行了,几个帝君要起身回国,都无法成行。龙神王陛下一看,雪太大,索性,晨练也不举行了。宁帝君和云帝君,就各自留在东西殿,不必磕见了。
雪大天气寒冷,明珠一连几天,身体都不舒服,风凝他们也担心就一直陪着。好不容易这天,儿子身体好些,清早起来活动,看了会儿雪,倒是好些起来,吃了药,顺顺利利就睡了。风凝出来对鹰和涵道:"哥们,过些天,两位帝君也要起行,不如咱们今儿,都叫到后边的大暖房子去,就办个便宴,大家也不惊动什么人,只叫宁帝君夫妻、云哥他们四口子、咱们几个兄弟、海蓝母子、羽芡母子、宝儿、旭儿,大家烤些东西,喝个热酒,好好说说话儿,你看如何?"
鹰已经叫禁酒三四天了,酒虫早就痒了,一听又有酒喝,快乐得跳起来,赶紧叫帕尔顿,请人去,快到后边暖殿,将地笼生好,这雪大风急冰厚的,生炭炉,烤肉,喝酒,吃热菜热糕点,不要太舒服了。风涵也上劲了,赶紧请人去,米盖尔,还站着做甚么,叫人去。
不多时,大家都冒着雪到了大暖殿里边,风凝弄得好啊,二人一张桌子,中间夹个火锅。大殿的当中央,架起几个烧烤的架子,上面架着最好的成团五花肉,猪、牛、羊、鹿、熊、野肥鸡、兔子、大白鱼各色好料子俱全,有宫人往上加各种佐料,这料子,往那白炭火里滴,冒出来的香味叫人垂涎欲滴,尤其是从北海专门运过来的大晶虾,像小巴掌长,肥肥的,烤在炭火上,用蕃茄加蜜汁一刷,再加上苦栎草原过来的,专制的奶酪子一浸,这味道,把云里翻和宁浩勾得,全没有帝君的样子,蹲在那里,大嚼起来。
三十三,师歪徒邪
马车走在雪道上,可真不好走,安琚走了小半天,才到行宫门口。过不了几天,帝君们都要回去了,无瑕当然要送些礼,究竟送什么,还要下泽主作主。另外,无瑕这些天,做成了许多生意,这帐,也要报一报。还有,去年无瑕除去所有其他开支后,主上们一共有红利七十亿两,这钱除了滚入再营运的二十八亿两,还有四十二亿,怎么用这钱,也得请示。估计,今年投入到医所、贫民收留所、贫儿院的钱得拔十二亿了,另外龙泽的开支也大了起来,也得拔十二亿。另外十八亿要怎样用,也得听取主子们的命令了。
安琚小心地道:"请替我禀报下泽主,安琚求见。"
宫门侍卫立即进去禀告,此时大家刚刚喝完第一巡酒,都懒洋洋地靠着休息。侍卫在外头向李璟禀告,李璟进来笑道:"主上,安琚掌柜求见。"
风凝还未开口,鹰就先挡道:"不见,大家好好喝酒取乐,这个令人扫兴的奸商又来了,又什么大事,明天再说。"
宁浩笑道:"莫非,是帮了咱们大忙的安掌柜么?哎,这安掌柜对云甸有大恩,我们都没有谢过他,不如,让他进来,反正咱们要走了,临走前,谢谢他也是应当的。"
昭明也大着胆子道:"确实是,咱们唐基,也多亏了安掌柜帮忙呢,请他进来,让咱们谢谢他吧。安掌柜这人好得很,他可很会替咱们打算。"
风凝笑道:"既然这样,李璟叫他进来,对了,别跟他说有什么人在,就只说是我见他。省得他听到有人在,心里怕,就不敢进了。"
李璟会意,风涵眯起眼睛,笑呵呵道:"你不如直接说谁在,更好些。"
鹰恼道:"这个油嘴滑舌的商人,也能到这种场合来,我看算了,大家喝酒开心是正经,别叫他扫了咱们的兴。"
风凝微笑道:"你恼什么,又没有得罪你。叫他进来,让诸位帝君见见,以后有事情,也直接找他就是了。"
这话落下不久,李璟笑道:"安掌柜已经在外边等候了,可以进来么?"
风凝笑道:"告诉他,就我在,让他自在些。"
安琚将衣服整理好了,殿内人都有些睡意,也没有人发出什么大声音来。安琚隔着厚厚的丝棉缦子道:"无瑕三柜安琚,求见下泽主陛下。"
风凝笑道:"进来呗。"
安琚低着头,慢慢进来。宁浩本来是在微微闭着眼睛的,刚才听到这声音有点耳熟就有些怪了,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安琚,这一抬头,可真惊呆了,这,这是,是,这不是我,宁鸿吗,他,他,这是我的儿子宁鸿。
安琚还一直没有往边上看,他这些天一直东奔西跑的,对唐基行宫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再说了今天雪大,谁知道几位帝君全都会聚在一起呢。他是怕自己乱看,叫鹰陛下看见,不定又是一顿拳头。还是规矩些好。
他绕过烤架,直接到近前,跪下道:"属下安琚,见过几位泽主。"
风凝笑道:"你起来,看看,云甸、龙腾的帝君都在,朕替你引见他们,以后有事,你可以跟几位帝君联络。"
安琚一听,什么,云甸帝君在这儿,逃都逃不了。他勉强抬头,哦,这会宁浩和易怜可都不会认错,虽然过去三年多了,没错,就是宁鸿,看人的神气,表情,眼睛,一模一样,只是人有点瘦。宁浩夫妻激动得不知所措,一下子都不晓得要怎么说话了。易怜抖着身子想起来,可是,腿软极了,她手抓住桌子,可手却滑了,身子一下子就滑进了宁浩的怀里。宁浩一边抱着着,一边着急地吸着气,总算将气透过来了。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叫,只好先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风凝急道:"宁浩兄,怎么了,不舒服么,您和嫂子,如何脸色都如此难看。嫂子怎么了,快叫医生来看看。"
安琚一听,好机会,赶紧走人。他立即道:"陛下,看来今天安琚来的不是时候,不如安琚今天先告退,改日再说。"
风凝一看,宁帝君夫妻好像身体非常不舒服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血红,还是叫安琚先退下吧。就挥了挥手,示意安琚退下。安琚得到恩旨,立即向后快退。宁浩一看,你走了,老天,要是被你走掉,哪天才能再找到你。他总算把嗓子里堵着的气,全吐出来了,大叫一声道:"鸿儿,鸿儿,你留步,父皇就知道,你英魂不散,附在安掌柜身上,来看父皇和母后了。鸿儿,留步,父皇错了,悔之晚矣。"
安琚一听,退得更快,赶紧跑吧,自己居然撞到枪口上了,傻瓜蛋子一个。宁浩想飞起来追他,可是身子软得要命,心跳得飞快,这脸涨得通红,就是动不了。只能嘴里大叫:"拦住他,把我鸿儿拦住,米侍卫,几个侍卫长,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