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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研究所的食堂里又碰到了格拉丹。
他看起来精神很好,并没有昨天长时间乘坐飞行器后的疲惫感,在众多的研究人员中,他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很出众。
他很大方地在我对面坐下,引得我这一桌更加注目,本来我坐在这里就像一个被参观的动物一样了。而他好像丝毫没有发觉,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餐。
"这么多座位干吗非要坐在我这儿?"我皱起眉头。
他听到这话便停止了进餐,抬起头来,脸上笑眯眯的,深蓝色的眼睛非常好看,"你真的不知道?"
这种使人误会的暧昧语气恐怕会让很多女孩心猿意马吧,但我已经不在她们其中了。
于是我也向他回敬了一个微笑,"不知道!"
他似乎觉得很没趣,耸耸肩,道:"这里这么空,当然坐这儿了。"
"......"确实,只要我坐的地方,除了林老师一般不会有人靠近。于是我低头吃饭,不再打算和他搭话,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会面。
"去看电影怎么样?"他伸手将一张电影票放在我餐盘旁边。
我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耍我很有趣吗?"
"不......"
我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来,把电影票塞回他手里,"看电影的话,研究所里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愿意陪你去。"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等等......"他叫住我。"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你知道林博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次我的眼睛染上怒色,又说了一遍,"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或者在怀疑什么,但我认为一直替我着想的林老师比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更有可信度。
他皱皱眉,像要甩去什么,"......我是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男人?"
这个话题转得很生硬,我不知他原本想问我,或者告诉我什么,但我直觉上不想听。我看看他,"也许吧,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厌恶你。"我只是客观地认为你是我无法了解的那类人罢了。
"那么,再见。"
我想,我的身后,格拉丹一定是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的背影,又或许,他对于我的拒绝根本不疼不痒。
我突然产生这情形似曾发生的错觉,为了躲避难堪的回忆,我加快了脚步。
"......"
格拉丹确实看着波法第的背影,直到他从研究所通道的路口消失不见。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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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朋友托马森对格拉丹耳朵上带的东西很好奇。
"WALK MAN。"格拉丹笑笑摘下耳机,连同随身听的机身一起在朋友面前摇了摇。"很新鲜吧?中古货了,我从古董市场淘到的,要找这玩艺的磁带还真不容易。
格拉丹1年未回研究所,所以去找托马森了解近期研究所的情况,他借口熟悉所内的人,拜托从事人事档案方面工作的托马森让他察看研究所的档案资料。
"听说你最近在追C-0009?"
托马森发现格拉丹的视线在一个人的资料上停留最久。
"我认为你叫他波法第更好些。"格拉丹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托马森作出一个后仰的动作,"O.K,听说你在追波法第?"
"啊......"格拉丹含糊地答道。
"虽然现在是没有以前的性向歧视了,但他可是朵高岭之花啊。且不说以前是零度小姐,变成生化人以后说不定连仅存的人性都消失了。他今天拒绝了你的邀请,女同事们都认为它已经不是人了。"
"哦......"即使是高学历的学者基地,一样可以将之变为八卦集中营,女人,就是这种生物吧,格拉丹有些讽刺地想。
"虽然现在开起来圆滑了一点,但那是芯片的作用罢了,而且这样反而像是人格变异了似的,有点可怕。我想你没听说吧,参加实验的其他19人都因为精神排斥而导致的精神和谐度偏差值过高而退出实验。只有这个波法第,原本偏差值低于15就可以通过的检测,他的偏差值却只有5,大家都说他是天生的机械人。"
"我不记得你原来这么罗嗦,托马森。"
"O.K,我不说了,只不过是为你好罢了。"托马森自己也觉得很没趣。
"哼。"格拉丹从托马森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插入侵略数据的芯片。
"只能看到这里了。"托马森指了指后面被隐藏的资料,表示阻止。
"你说自己很久没有呆在这里,怕人际关系搞不好我才给你看个人资料的。尽管你对波法第感兴趣,他的后期实验内容也不能透露给你。虽然你曾经参加过BW的生化研究,但是后期资料涉及到专利,林老师特意嘱咐过不能外泄。"
"我知道,不会看的。"格拉丹若无其事地说,同事并未发现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如此就完成了。格拉丹笑着将手提推向同事--资料侵略......电脑中所有设置了保密系统的资料通过经特殊改造的耳机直接传入脑海中。
什么?!这是......
CHAPTER3 格拉丹
我第一次到BW研究所时20岁,还是个博士生,为了进行生化实验的项目,跟随博士前去进修。我们在到达研究所的第一天就听说了天才学者克罗蒂娜的事,从6岁起就进入研究所的专门学校学习,现在在研究所中被称为零度小姐,做事认真,为人冷淡,是个漂亮的中法混血。
虽然她还拿到过别的奖项,但总的来说,她还是个植物学者,整日与花草为伍,研究植物转基因与人体项目和植物病毒项目什么的。而我专修生化研究,和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
然而我却在一周一次的生化研究例行会议上见到了她。
她挺直着脊背,一身黑色女性西装,怀里抱着厚厚的文件,整齐的金发扑在背后。她并不主修生化研究,却向演讲的教授提出了很多尖刻敏感的问题,令教授尴尬不已。
确实如人们所说的一样,她看起来美丽、自信、不易接近,而且对待周围的大部分人都态度刻薄,但是却不可思议的令人感觉很有魅力。
"她就是那个零度小姐?"我问身边的约瑟。
"是啊,很不错的女人吧?可惜,那性格无从下手啊。"约瑟表示遗憾的耸耸肩膀,"要不你试试?"
我在心里苦笑,摆手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
或许是天意吧,我和她终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例行会议的那天下午,研究所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外逃的通路霎时间全被恐怖分子的骇客袭击而封死。所有的生化研究人员全部被堵在了封闭空间里,大家乱糟糟闹成一团,女性研究生哭成一片。
我皱眉,看到这个混乱的状态很无奈,你们作为学者的冷静去了哪里?既然他们能控制我们出逃的通路,那么主电脑的安全也相当不可靠了。
生化研究资料!!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立刻跑向电脑主控室,但是我发现,我无法打开室门。
正在这时,从一开始就跟在我后面的克罗蒂娜一把把我拉开,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镭射枪,无声的打开了门锁。
"喂,这种东西你从哪里......"
克罗蒂娜果断地打断了我,"现在不是谈这种东西的时候吧,如果你认为自己派的上用场,就和我一起进去,如果只是想看热闹,就给我乖乖地在这里呆着!"但她似乎并不对我报以希望,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匆忙地跑进电脑室了。
我只好郁闷地跟在后面。
克罗蒂娜的操作手法相当熟练,她自备的电脑以及终端的性能也很不错。我看见她迅速地转换着光盘,放出反病毒程序来抑制病毒入侵。但由于恐怖分子早有预谋而且太过狡猾,她似乎并没有能支持多久。
于是我立刻删除了自己那台在刚才就与终端连接好了的电脑里的所有数据,然后执行了引导程序,病毒立刻在我的电脑里爆发了。
我走过去推开克罗蒂娜,"小姐,这里还是交给我吧。"然后不由分说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我把电源与辅助脑触角拿出来,无视克罗蒂娜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把辅助脑触角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就这样把自己的大脑与电脑相连,开始了与骇客的攻防战。
不用说,在与骇客的战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我这次也没有失手,情况几乎一面倒地偏向我这边。
主电脑的资料不但没有被盗窃,而且不一会儿,研究所的自我防御系统就恢复了。都市警察也调集了大批军队赶来,通路被打开,科学家们和研究相关人员安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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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蒂娜不知道,之后我将守护主电脑的功劳都推给了她,因为我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我脑子的秘密。
有些时候,能力超众是好事,但并非时时如此。我可以长相俊美,可以聪明,可以四处逢源,但这都不能超出正常人的水准。
因为人类社会就是这样,每个零件都安分守己地呆在其中,尽管有摩擦,却让生活正常运转。而有些人作为出格的零件,只有两种方法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脱离,或者自我抑制。
克罗蒂娜,她的一切都那么出色,可是恐怕除了她的导师没有人喜爱她。因为她作为女性来说强得超出了规格,她的性格,也生硬的超出了规格。她像一颗坚硬的钉子,立在那里,刺伤了正常人。
"你怎么做到的?"事后克罗蒂娜困惑地问我,她似乎觉得作为一个业余人士来说我的实力有些强得离谱。
"那么你呢?怎么会有镭射枪的?研究所禁止这东西的吧。"
"......"她瞄了我一眼,似乎在掂量我的信用,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说:"这是我父亲的遗物,他是一个军人,我天天带在身边,获得了研究所的批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不知道,她单独一人保护了研究所的消息传出后,众人对她的评价是什么。而我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作为英雄,她会更加受到羡慕和尊敬,同时,也会受到嫉妒和排挤,离开正常的人群越来越远。
我对她有些内疚,我们也算是共犯了,所以我决定告诉她我的秘密。
我指着自己的脑袋,"实际上我的脑部在二十二年前的第四次大战的时候受到了损害,当时的国家因为怜惜我优秀的智商,让科学家们为我安装了辅助脑,代替失去的部分进行运作。也因为这个,我得到了类似于数据计算机的能力。"
"......没想到是这样,探听你的这种事我觉得很抱歉。"克罗蒂娜有些唏嘘地感叹,"不过我倒很佩服你,如果是我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脑部被他人摆弄,一想到有人可能窥探我的记忆揭露我的隐私,我就感觉像受到圈禁一样痛苦。"
虽然开始也有这种想法,但如果不这么做,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智商可言的废人,所以只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件试验品,又有什么所谓呢?
"小姐,人类不是因为受到圈禁而失去自由,而是因为作茧自缚。"我笑着地对她说。
她似乎很吃惊,"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薄情的花花公子,没想到说出的话还挺有哲理的。"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期待。"不过其实要说我是薄情的花花公子也差不多。
克罗蒂娜眨眨眼,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异样的感情,我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或者,我说的话触动了她什么。
最后,我们沉默一会儿,她突然说:"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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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交往了半年,虽然她不知道,但不论男女,她是我交往的最久的一个人,也是唯一让我对自己产生迷惑感和惧怕感的人。
我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的自尊,喜欢她独立的性格。她不会撒娇,不会依赖,但她却给了我至今为止最舒适的爱情。
因为我们俩尽管表面是两个极端,但骨子里实在很像,冷酷,自尊,个人主义。不同的是,这次恋爱,我依然没有能够坦然地付出感情。或许,性向真的是样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还是没有持久,它在我的摊牌下结束了。
"非常抱歉,但我想......我无法再跟你交往下去了,即使我很喜欢你。"
"为什么......"克罗蒂娜的表情好像并不是很受打击,虽然她平时也不喜欢感情外露,但还是让我的罪恶感减轻了很多。
"嗯......我想我对同性的兴趣大一些。"现在倒是没有以前的那种性向歧视,所以说出来无所谓。
"这个我知道,但是,真的完全无法和女性交往吗?"
"我想是的......你应该也发现了,虽然我很喜欢你,我们交往的也很愉快,但是......完全没有超出感情的交往,我对女人......没什么办法。"我想任何女人都无法接受永久式的柏拉图恋爱吧,我自己也受不了。
"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吗?"克罗蒂娜好像还是不那么生气。
我无奈地摇摇头。
"如果我变成男人呢?"
"啊......?"我有些错愕,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说,"你开玩笑的吧?"
听到这话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犀利。
"啪!"
她扇了我一耳光,"你......终究还是因为厌倦而不是什么性向问题吧。"她倔强的嘴巴紧紧抿着,她的眼睛在我遇到她之后头一次露出泪光,我想我也许是这二十一年里唯一一个看见她眼泪的人。
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捏了捏拳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背影僵直无比,一如她那不懂变通的自尊。
其实我并不是厌倦了她,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接受一个原来是女性的男人。
我喜欢她,是否跟性别无关呢?我不能确定。
可惜我没有机会让自己确定了。我明白自己深深伤害了她,带给她如此的屈辱,不可能再呆在她身边。
第二天,我就向博士提出了回国申请,虽然放弃手中的研究很遗憾,但实际上,我在本国也有未完成的研究。
然而,当我再次回到BW研究所的时候,克罗蒂娜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男性的生化人波法第。
听同僚说,我离开不久,她就以身试法参与了生化研究,经过一年的试验和锻炼后,成为20个后备试验者中唯一一个合格的人。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生化人,又是为了什么变性,我真的无法了解。难道她会为了一段深深伤害了她的感情,而放弃作为女人的身份么?或者,她因为在感情上的失败而开始痛恨身为女性的自己?
然而我重新见到他的时候,似乎心情又一次被他影响,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不安定,却无法抑制。究竟是愧疚、一见钟情还是旧情复燃,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觉得自己被吸引了,最后,一股稍带异样的、苦涩的、想要哭泣的感情进驻内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或许我在哀悼死去的克罗蒂娜的同时,对新生的波法第产生了感情。更有可能,我是真的很在乎这个人,不管他是克罗蒂娜还是波法第,无论他是自然人还是生化人。
前妻总说我是个冷酷的人。
我是个同性恋,却并不在乎招惹女性。
而即使对方是男性,我也不会爱上对方本人,而只爱对方的爱情。我并不需要一个伴侣,而只是需要爱情而以。
或许,真是这样吧。
波法第非常憎恨我,即使他并不承认,即使他的感情被芯片控制着,我也知道,他非常恨我。说的也是,对于曾经抛弃他但他现在还是爱着的人,除了恨,他还要用什么样的感情面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