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诉走後,齐岚皱著眉头,苦笑道,
"燕君,我总是拖累你。"
赵燕君安抚一笑,却不发一言。
一晃又是半个多月过去,如今大街小巷传得最热闹的话题,就是丞相大人要为上卿大夫赵燕君选一门亲事。
碧水山庄里头也流传著好些说法,虽说赵燕君每隔那麽一两天都会来一次,但又有谁敢亲口问他。
刚听到这些流言时,潋君也忍不住拿来调侃瑶持一番,但见瑶持不发一言,他也没了兴致,心里头却暗笑瑶持只不过是脸上装得无所谓。
接连几天的阴霾,燕都的天气已很久没有放晴了,赵燕君这一日难得的没有缠著瑶持做这儿做那儿,只是听著瑶持弹琴,不时地合上几句。
见赵燕君一直不说话,瑶持先是忍不住,佯作随意地问道,
"这些日子街头巷尾的,可是人人都传著赵大人的事。"
原本以为赵燕君会笑吟吟地逗弄几句,却听到赵燕君反问道,
"是在说丞相大人在安排要娶妻的事?"
谁都晓得当朝丞相是赵燕君的祖父,但赵燕君竟如此称呼他,瑶持不免感到诧异。
也许是看出瑶持所想,赵燕君说道,
"我自小一人独居在外头,与他并不亲近。"
记得当初赵燕君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此看来,也难怪赵燕君对姚锦离和齐岚这几个一同长大的夥伴如此亲近。
赵燕君的目光望著屋外的景致,脸上没了笑意,许久才道,
"再过些天我可能不会来这里。"
瑶持心头一纠,脸上却仍是神情自若,
"传闻说了那麽久,事情也该定下了。"
赵燕君说道,
"我这一生是不会娶妻生子的。"
语气虽平淡,但那话里头的意思却是坚决。
瑶持很少见到赵燕君如此认真的神情,他细想赵燕君说的话,既觉得疑惑又感到震惊。
瑶持望向赵燕君,那人脸上没了笑意,全然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忽然,赵燕君嗤的笑出声,瑶持正觉得诧异,就看到赵燕君笑著走到自己身边,伸手抬起他的下颚,
"刚才你又说了赵大人。"
话音刚落,赵燕君的吻印在了瑶持的唇上,比之前几次的轻啄,这一次,唇舌的缠绵让瑶持的脸上泛起红晕。
赵燕君身上带著淡淡的熏香,瑶持只觉得自己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地沈沦,再也想不了其他。
自那日赵燕君走後,燕都下起了大雨,正如赵燕君所说,而後几天,他都未曾出现过。
傍晚时分,瑶持正靠坐在门边,看著外头的大雨,却见走廊上出现了那个温润儒雅的身影。
瑶持站起身,恭敬道,
"王爷。"
齐岚皱著眉头,他瞟了一眼瑶持的腰间,仍是系著那块"锦瑟",便是直言道,
"燕君这些日子都未曾来过,瑶持公子可有想念他?"
瑶持闻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真话,他确实一心念著赵燕君,不光是因为见不到他的人,还因为那些流言。
但是,瑶持木然地站了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齐岚无奈道,
"可惜你和燕君都是嘴硬的人。"
齐岚看著外头的大雨,叹了口气,问道,
"燕君一时半会儿怕是哪儿都去不了,我今日来,只是想著,或许你会担心他,会想见他,会想知道他现在发生了什麽事。"
齐岚的话一字一句都刺进了瑶持的心里,想起那天赵燕君面无表情的样子,瑶持挣扎了片刻,才道,
"我想见他。"
齐岚温和一笑,说道,
"那好,跟我走吧。"
倾盆大雨打落在地面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响声,马车外头的声音很吵杂,马车里头却很安静。
齐岚似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和燕君都是聪明的人,只是,越是聪明,越是擅长伪装自己,时间久了,也说不出真心话来。"
瑶持闻言,平淡道,
"王爷,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感情的事,谁先承认了,谁便输了。也许你觉得这并不重要,但是,我输不起。"
马车停在了赵家宗祠的偏门,瑶持看到上头的牌匾,心里头有些觉得奇怪。
守门的人见是齐岚,并未多加阻拦。
一路走进去七转十八弯,待到他们走到宗堂外的空地,齐岚说道,
"瑶持公子不能再往前了,如果宗祠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说罢,他吩咐了身边的护卫为瑶持撑著伞,站在离宗祠不远处的树边。
齐岚独自一人撑著伞,径直往前头走去。
瑶持的位置离宗祠大堂并不远,他清楚地看见大堂外头跪了个人,一身紫衣华服,青丝玉冠,不是赵燕君又会是谁呢。
赵燕君就这麽跪在雨里,瑶持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猜到,此时他一定是如那天一样,看不出任何神色。
一直到齐岚走到赵燕君身边,赵燕君才抬起头,他道,
"回去,那麽大的雨,你来做什麽。"
齐岚道,
"我买了些吃的,燕君,你吃些吧。"
赵燕君并不看齐岚,也不发一言。
"雨太大了,燕君,这样子你撑不了多久的。"
见赵燕君始终不开口,齐岚把伞撑在了赵燕君的头顶,赵燕君见状,猛地把伞推开,说道,
"他说过,只要我在这里不吃不喝跪足七天,我就再也不欠谁。"
齐岚的脸上满是凄凉之色,他道,
"何必呢,燕君,丞相大人只是在逼你向他认输。"
赵燕君说道,
"我说过,这一生都不会娶妻。"
瑶持从未见过赵燕君如此的决绝,印象中的赵燕君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遇上正经事才会多几分认真,可是,如今他的执著让瑶持震惊。
那件紫色的锦缎外衣是赵燕君最常穿的,可是此时,赵燕君整个人都被大雨浸湿,无论是头发还是衣服,都贴在身上,只是这麽看著,瑶持已觉得寒气逼人。
瑶持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他脑子里只是想靠近那人一些,却被身边的护卫拦住了。
"王爷吩咐,不能让这里的人发现。"
无论齐岚怎麽劝,赵燕君始终不肯吃一口东西,躲一会儿雨,齐岚无奈,只得由著他去,
"燕君,等会儿我就进宫,皇兄不会允许你这麽作践自己的身体。"
赵燕君冷冷一笑,并不应声。
齐岚叹了口气,说道,
"皇兄在朝廷里真正信任的不过是我们几个罢了,他不会看著你出事。"
齐岚就这麽离开了,但赵燕君却仍然跪在那里,始终都没有回过头。
瑶持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渐渐模糊了,连齐岚走近时,也忍不住一惊。
瑶持却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擦拭了几下,说道,
"这雨下得太大,连眼睛都沾湿了。"
那日的雨,一直到许多日子之後,瑶持再回忆起,仍是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疼。
他心疼赵燕君当时的决绝,也狠他的执著。
第二日午後,瑶持正教著几个少年弹琴,总管来报,说是齐岚请他到赵燕君的屋子去。
瑶持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赵燕君回来了。
整个屋子的外堂空无一人,瑶持一直走到内屋,才看见齐岚和赵燕君。
赵燕君安静地躺在床塌上,像是睡熟了的样子,齐岚眉头紧锁,悉心为他把脉开方。
"今天早朝之後,皇兄亲自跟丞相大人说不要逼著燕君成亲的事,"
齐岚并不抬头看瑶持,只是边做著手里的事,边叙述道,
"我先前赶到宗祠的时候,燕君已经昏了过去,可是他一早就吩咐过下人们,无论出什麽事,都不可以插手。"
说著,齐岚看向瑶持,叹了口气,说道,
"这一两天,燕君怕是好不了的,有你照看著我也好放心。"
瑶持忍不住望向赵燕君,只见他白皙的肌肤没有一丝的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发青的。瑶持第一次真正看到赵燕君生病的样子,他下意识地走上前,坐在了床边。
瑶持抚上赵燕君的手掌,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滚烫,显然是发烧了。瑶持只觉得自己心跟著赵燕君的身体一起难受著,一阵阵的揪疼,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甚至连齐岚什麽时候走的,瑶持都不晓得。
赵燕君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瑶持靠著床的另一边坐著。
瑶持并没有发现他醒过来,仍是木然地看著外头,燕都的天直到此时还未放晴。
"这麽坐著不累吗,真是傻瓜。"
赵燕君笑著说道。
瑶持一愣,目光转向赵燕君,一时没有说出话。
赵燕君此时脸上带著浅浅的笑,在这寒风刺骨的天里,却透著温暖。
瑶持回过神来,冷哼一笑,似是讥笑道,
"这麽大下雨天的还不吃不喝跪著人,不只是傻瓜,还是找死。"
屋里头的窗子并没有完全关上,一阵冷风吹进,赵燕君咳嗽了几声。
瑶持见状,不免感到几分心疼,他刚要骂那人不知自爱,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麽沈默了好一会儿,瑶持终是叹了口气,淡淡道,
"枉你平日能说会道,这种时候偏偏用最伤自己的方法,赵燕君,你真是傻子。"
赵燕君坐起身,一只覆在瑶持放在床塌边的手上,他道,
"我能说服地了丞相一时,可是,说服不了他一世。"
瑶持心中一纠,脱口而出道,
"到底是什麽人能让你赵燕君立下这样的誓言?"
赵燕君迟迟不回答,瑶持的心也跟著悬起来。
他的确是奢望能从赵燕君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但更害怕赵燕君告诉他自己与另一个人的海誓山盟。
最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未发生。
赵燕君始终没有开口。
"时候差不多了,我去叫人送些粥来,吃了东西才能喝药。"
瑶持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平淡道。
赵燕君就这麽望著他,脸上瞧不出什麽神色,好一会儿,他才温和一笑,说道,
"多谢。"
瑶持本已走到外堂,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心里头怎都不是滋味。
等瑶持端著皱和几样小菜回到屋子的时候,赵燕君已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瑶持一口一口喂著他皱,见赵燕君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他问道,
"你笑什麽?"
赵燕君笑出了声,他答道,
"我没有想到瑶持竟然也会有这麽细心照顾我的时候。"
赵燕君本以为瑶持会恶狠狠地回自己几句,不料瑶持只是淡淡道,
"当初我被折腾地一身是伤的时候,你不也没有见死不救吗?"
赵燕君听他这麽一说,想起当初两个人躲在一间小屋子的那段时间,不由地笑了起来。
如今回忆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那时候没有宋歉派人刺伤了赵燕君,那麽现在他们仍不过是嫖客和男妓的关系。
赵燕君很听话的几日都没有离开过屋子,每天都乖乖地等著瑶持来送饭送药,然後陪他说会儿话,有时候瑶持嫌他总爱逗弄自己,便干脆不搭他的话,只是弹几个曲子为他解闷。
不出三日,赵燕君的风寒已痊愈了。瑶持端了最後一碗药来,赵燕君却怎也不肯再喝。
瑶持狠狠地瞪著他,一副要是他不喝下去就跟他没玩的样子,赵燕君无奈,刚接过碗,忽然指著外头说,
"外头的天放晴了。"
瑶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屋外,只听见一记响声,原来是整碗药摔在了地上。
瑶持气恼地看向赵燕君,赵燕君嬉皮笑脸道,
"哎呀,一时手滑。"
未等瑶持骂出口,赵燕君已下了床,拉著瑶持往屋外走。
"外头风大。"
瑶持皱著眉头,拉住了他。
赵燕君也不坚持,两个人就这麽站在屋门口,看著外头的天色。
此时雨已停,阳光虽算不上明媚但也看著温馨,无论怎样总好过阴雨绵绵的日子。
忽然,瑶持听到赵燕君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瑶持。"
瑶持看向赵燕君,他脸上并没有先前的嬉笑模样,一双眸子飞扬起,唇角带著淡淡的笑。
瑶持脸上一热,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来,再看赵燕君,那神情似笑非笑,也瞧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我累了,先回房了。"
好半天,瑶持才憋出这麽一句话,刚说完,他就转身往外头走。
赵燕君瞧著他那一脸羞红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
背对著赵燕君,瑶持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仍能听到身後传来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是投入湖水的石头,在瑶持的心里泛起止不住的涟漪。
□□□自□由□自□在□□□
一个多月後,沈诉带著云壁花回到了燕都,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齐岚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只是仍然是治标不治本。
赵燕君每每看到齐岚虚弱的样子,都不由地皱起眉头,反倒是齐岚宽慰他道,
"小时候宫里的太医都说我活不过二十,燕君你看,现在我不都赚了好几年。"
赵燕君晓得他不想自己担心他,也就陪他开些玩笑转移了话题。
见齐岚精神好些了,赵燕君便提议在王府里设个宴,一来可以为沈诉饯行,二来也好与平日熟络的几个朋友聚聚,齐岚一连在屋子里待了那麽些时候,也闷得荒,便欣然同意了。
燕都的贵公子哪个不爱好歌舞风雅,碧湖山庄的那些少年在瑶持和潋君的调教下也能上得了台面,赵燕君便带了他们去,既可以助兴,也好招揽些生意。
赵燕君带著瑶持和潋君一出现在宴席上,就被几个公子调侃了一番。待到入座之後,坐在潋君旁边的瑶持发现他神色有异,便顺著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
"怎麽?你见过安宁王?"
潋君的目光所看著的人,是齐岚。
许久,潋君才叹了口气,苦笑道,
"原来,他竟然是王爷。"
瑶持虽然心里诧异,但晓得以潋君的性子不会再多说什麽,也不再问了。
燕都的王孙公子中,谁不晓得瑶持的琴和潋君的舞是一绝,他们早就好奇地想看看这两人调教出来的少年们会是怎有的技艺。
最後的结果果然是让他们大大的赞叹。
潋君虽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如的跳舞了,但他的脚比当初刚伤了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站在少年之中只是这麽舞几个简单的动作已是引得一阵阵的喝彩。
潋君生得精致豔丽,跳舞时那眉宇眼角又满是风情,比起那些青涩少年更是妩媚动人。
瑶持所排的合奏也听得众人如痴如醉,这个清雅脱俗的人仿佛就是为了琴瑟而存在的,气质清冷,犹如那高岭之花,让人忍不住生出仰慕之情。
瑶持虽已离开了清河馆,但那些公子们仍是习惯性地说笑著让他来敬酒,瑶持也不拒绝,丝毫没有失了礼数。
宴席到末时,瑶持离开位子独自一人走到花园里吹吹风,许久没有这麽喝过酒,酒量已不复当初。
"怎麽不陪那些公子们了?这麽久没见到瑶持你,他们可想念你的很。"
身後传来赵燕君说笑的声音,瑶持答道,
"我这不就出来醒醒酒,等会儿再去作陪吗?"
赵燕君瞧著瑶持脸上的神情满是挑衅之色,心中更加不悦。
先前在宴席上,看到瑶持陪著这人那人的就觉得气恼,如今虽晓得他是说玩笑话,但也仍是不高兴。
"瑶持,你可别忘记是谁把你赎出来的。"
赵燕君靠近到瑶持的身边,笑吟吟道。
瑶持笑道,
"是瑶持不知分寸了,日子过得太悠闲,差点不记得自家主子是谁了。"
赵燕君哼了一声,一把搂著他的腰,似是打趣地说道,
"好在你还晓得自己错在哪儿,我就罚得轻些。"
说罢,他猛地吻上瑶持的唇,瑶持感觉到他越吻越深入,身体也不由得被他挑逗地热了起来,他一脚揣向赵燕君,推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