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心----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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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蓝月捧起她的手,用手帕擦掉上面的血迹,轻轻吹了吹"别怕,菁菁。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菁菁稍微平静下来,手颤巍巍伸到怀里,从残破不堪的衣衫下掏出一块碎布。看质地不是一般莽夫的衣裳料子。质地柔软丝滑,是上等货色。
柳蓝月知道菁菁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料到这碎片必定大有来头,定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若是从苏芷印那里找来与之匹配的衣衫,便可作为证据上奏皇上。于是赶紧地揣入怀中,藏了起来。
菁菁今日是表现得最好的。柳蓝月之前也来过几次,每次都空手而归。因为菁菁虽然还认得他,却几近崩溃,什么线索都无法提供。今天精神好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不少,但是毕竟是刺激过大,情绪不太稳定。柳蓝月不敢逼得太紧。停止了问题,打算明日再来。
给几个守卫打发了点赏钱,便出了大牢。
却不想,刚出牢门便看到那个不想见到的人。他一怔,竟站在哪里不知所措起来。
肖宇浩...
那个时而彬彬有礼,时而嬉皮笑脸,时而阴险狠辣的人,此刻却是冷若冰霜地站在那里,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他那一怔愣之间,肖宇浩已经如影子般一晃,欺身上前。"蓝月,不要再查了。"
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肖宇浩叫他不要再查?肖宇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吗?不然为什么叫他不要再查?
"宇浩?"柳蓝月眼中布满了惊慌"宇浩?你在说什么?"
"我叫你不要再查了。"
"你都知道了吗?"
肖宇浩沉默,冷冷地沉默。仿佛他的决定用不着理由,也用不着解释。
"宇浩?你知道苏公子他..."
肖宇浩打断他的话,道:"蓝月,芷印为了我可以毁了逐鹿宫。我为他错杀一个人而已。我...我要补偿他。"
"宇浩,宇浩。"柳蓝月看见了肖宇浩冰冷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愧疚,他上前,抓住他的双手,叫道"不用补偿的,不用补偿的。逐鹿宫本就是害人的组织。毁不足惜。没有必要补偿的。"
肖宇浩似乎想不到柳蓝月会说这样的话。他失望地甩开柳蓝月的手"何必那样自私呢?"
自私?说的是谁呢?是我吗,肖宇浩?还是说的你自己?
可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不会让菁菁继续蒙冤。肖宇浩,哪怕幕后的那人是你最珍爱的,最珍爱的人,我也要还菁菁一个公道。
脖颈上突然传来痒痒的微痛的感觉,回神,才发现是肖宇浩的手指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摩挲。"蓝月,这是怎么了?"肖宇浩像是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眼中溢出关怀和紧张。"这是谁给伤着了?"
不提脖子上的伤还好,这一提,柳蓝月更加坚定了要揭穿苏芷印的决心。他别过脸道"若是宇浩一心要护着苏公子,还是不要问这伤的好。"
"蓝月?"
"这伤便是逐鹿宫宫主留下的,他想取蓝月性命。"柳蓝月仰头,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肖宇浩,仿佛要望穿他的内心。
轻按在他颈间的手指僵住了,有些微的颤抖,然后慢慢地放了下来。
"蓝月,对不起..."肖宇浩的声音有点脆弱,难得的脆弱,没有了刚才的冷意"蓝月,对不起。我欠他很多。"
"蓝月,知道吗?是因为我,强硬地吸光他的功力,才使得他在后来的练功中气脉不顺,以致走火入魔,需吸食人血延续生命。"他的语气之中全是愧疚和悔恨"可是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受了这样的苦..."
柳蓝月心尖拔凉,他坚持着听着肖宇浩的诉说。
"直到去逐鹿宫捉拿他。我看到他房中留下的我和他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物件,才知道是他。再看到床上有一个脸被划的不见原貌的女子,也知道了芷印的想法,于是顺水推舟,将错就错。"
等肖宇浩说完,才发现柳蓝月已经满脸泪水。"肖宇浩,现在你们都要来对付我了吗?肖宇浩?"
"蓝月...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柳蓝月后退两步,更多的眼泪滑落下来" 是的。苏公子他爱你。他误会我和你在一起,宁可冒着毁了逐鹿宫的危险,也让我找到屏意妃死的真相,就是为了能让我和你闹矛盾。"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也罢了。他为了报复我,居然朝手不能提的菁菁下手。肖宇浩,你为什么不去看看菁菁呢?你为什么不去看看菁菁呢?你去看看她,她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啊。"说到后来,撕心裂肺。
肖宇浩不语,眼中却是异常坚定。过了一会儿,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和愧疚,他下定决心一般,说:"蓝月,我不会让你查出芷印的。"
"那菁菁呢?肖宇浩?"
"蓝月!"肖宇浩似是烦躁起来,有些不耐"别再拿一个青楼女子和我叫板!"
听得肖宇浩的话,柳蓝月气得浑身发抖"肖宇浩!我恨你!"吼完,跌跌撞撞想要离开。突然,感觉肩上一紧,整个人都被肖宇浩禁锢在怀中,他有些慌乱地想挣脱。却是肖宇浩自己放开了手,再一看,怀中揣的衣服碎片竟在肖宇浩掌中化成了一撮粉末。
那人拍拍手上残留的粉末,扬长而去,就像曾几何时,也是那般满不在乎地为所欲为。
就像是,回到了原点。甚至是,连原点都不是。
肖宇浩,我恨你。肖宇浩,我恨你...喃喃地叨念着,眼睛空洞绝望得可怕。


第十七章

"菁菁,证据没有了。"柳蓝月低着头,眼泪扑簌簌流在菁菁伸出牢门的双手上。菁菁抚摸着柳蓝月丝丝缕缕的头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地笑起来。她脸上狰狞的伤口也随着那个笑更加扭曲。
她蹲下身子,用指尖在地上划道"无妨。菁菁也不愿出去了。"
柳蓝月摇摇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虽然你不能说话,虽然已经没有了证据。但是总会有办法的。就算我让苏芷印吸干了血,我也要带着这具干枯的尸体去见皇帝,还你清白!"
菁菁听闻蓝月的话,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袖子,呜呜哀鸣着拼命摇头。
柳蓝月拍拍她的手,将带进来的食盒递了进去"快吃。吃饱了就睡一觉。睡着了就不怕蚊虫咬了。"说道后来,鼻翼发酸。
菁菁艰难地吞咽那些碎肉粥,尽管她对自己面容绝望,但本能的求生意识还是让她吃下了全部的食物。
蓝月拿起空了的食盒,缓缓朝外走去。
回到柳府时,已经是傍晚。柳蓝月吃过晚饭,觉得身心疲惫,便早早回房睡了。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已是半夜。
房中烛火已灭,借着月色,竟看见床边人影一晃。
柳蓝月呼吸一窒,冷汗毛毛地爬上脊背。转而一想,难道是苏芷印?好吧好吧。苏芷印,你来便是了。我一定要捉了你。
忽然感觉床边一沉,已经有人坐了上来。棉被被轻轻掀开,一个人睡了进来,而且侧过身子,紧紧地搂住了柳蓝月。
柳蓝月心里一酸,把眼泪狠狠抹在了枕头上。那么熟悉的味道...肖宇浩的味道...
那一夜,两个人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安静地睡着过去。
就让那些不满,愤恨,失望,伤心,都在梦中自个儿去理论吧。他是真的累了,累了,想要好好地睡。
第二日醒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就像昨晚抱着他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幻觉。
起床后,听见门外的杂役在闲聊。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细细一听,才知道这城里竟又死了好几号人,都是被吸血致死。有人说是僵尸出没,又有人说是逐鹿宫的宫主神通广大,即使关在牢中,也可穿墙出来觅食。
谣言一传开,不到下午,便听说朝廷决定要提前处决犯人。
这消息听在柳蓝月耳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说过,他会救菁菁,他不让菁菁就这样冤死。这样想着,就再也坐不住了。在门外守候了一会儿,等到肖宇浩穿着朝服去了皇宫,便自个儿进了肖府的大门。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进去,便使得他的命运朝着另一个悲哀的方向,肆意奔涌。
肖府中异常的安静,甚至有些空寂。虽然是大清早,但照理来说,肖府的仆役都该起床做事了才是。
柳蓝月感觉怪异,想去找贺开问个清楚。走到仆役居住的地方,才知道贺开随肖宇浩去了皇宫。于是把心中的疑惑给仆役说了一遍。一个丫头一瘪嘴,道"那个苏公子性子怪异,平日见不得我们靠近。少爷也禁止我们去打扰苏公子,所以没事的时候,大家都不往前院去。"
柳蓝月心知肖宇浩是怕苏芷印加害府中杂役才禁止他们去前院,心里稍有宽慰。于是道"今早的膳食可准备好了?我帮你送去给苏公子。"
小丫头点点头"劳烦柳公子。"
早饭是清淡的小粥。柳蓝月小心地端着,来到苏芷印房前。忽听见里面痛苦呻吟之声,很是诡异。
柳蓝月大惊,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苏芷印惨白了脸颊,躺倒在地上,呼吸急促,手指狠狠抓挠着自己的胸脯。
"苏公子,你怎么了?"柳蓝月扔下食物,赶紧奔了过去。手一碰到苏芷印,便感到刺骨的凉意,和冷淋淋的湿润感觉。"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冷汗?"
苏芷印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难受...杀了我...杀了我..."
柳蓝月已经慌了神,他大叫着喊人,可府中的仆役都到后院偷着闲了,根本没有人听到。
眼看苏芷印的嘴唇变得灰白,呼吸也渐渐微弱起来。电光石火间,柳蓝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鲜血缓缓地流进桌上的茶杯中。
即使苏芷印罪该万死,但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痛苦死去,也是做不到的。
将血喂进苏芷印的口中,他迫不及待地吞下了。不到片刻,气息便均匀起来,脸上也渐渐透出粉色。
"谢谢你..."苏芷印站起来,轻轻地道了一句。
柳蓝月找来一块布巾缠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冷冷道"哼!你有多久没出去...没出去打猎了?"他发誓,他从没见过苏芷印如眼前这般脆弱过。
苏芷印垂下眼帘"很久了。宇浩不让。"
"那外面在传..."
"假的!"苏芷印打断他的话"真的很久没去了。就算有一次,也没有成功。"
柳蓝月当然知道那一次是哪一次。他紧抿了嘴,拳头捏的紧紧的。他想干脆杀了苏芷印吧,干嘛要救他。可行动却又是另一番事儿。
自己正为这个挣扎时,苏芷印却一直说"杀了我吧。"
"我才不会傻到为你做一个杀人凶手!"柳蓝月冷哼一声。"我有那么傻吗?我要你自己去向皇帝领罪,还得菁菁清白。"
听了柳蓝月的话,苏芷印沉默地低垂了头。此刻的他,竟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嚣张冷酷。让柳蓝月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但他立即想到还在牢中受苦的菁菁,想到菁菁被那般残酷地对待。那点怜悯,也就变得淡了。
"蓝月..."沉默良久之后,苏芷印的声音又幽幽响起。"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害宇浩..."
"你..."
"宇浩为了让我戒掉人血,每日渡功力于我。这样一来,便会伤他元气。日子久了,怕有性命之忧。"
宇浩...宇浩会有性命之忧...柳蓝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一句话。已经有点麻木的心还是隐隐犯疼。宇浩有了性命之忧,是为了救他的爱人。那他柳蓝月呢?他该以怎样的身份,做怎样的事情?
阻止这一切吗?用苏芷印的方法...杀了他!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完美地解决所有的事情?
"我真的很想你死。我真的很恨你。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亲手去杀一个人,还是在这个人好好和我说了真相之后,还是在这个人知道错了,求我杀了他之后..."
听了柳蓝月的话,苏芷印凄惨一笑"是我想得不周全,该凶恶些的。"
"不是...苏公子...要不,你随我去面见皇上,他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从轻发落?从轻发落来做什么?吸血...吸他的城民的血吗?"苏芷印苦笑着"或者是让肖宇浩每日渡功于我,只等得大家都支持不住了,双双离去?"
"这..."这两种,都是非常残忍的结果。
"我想死。但我并不想去皇宫领罪。"苏芷印说"去了,肖宇浩便落得个包庇要犯的罪名。所以...你那个菁菁...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不!一定要救菁菁的!你不能那样做!"柳蓝月眼中闪着泪光,大叫起来"皇上和肖宇浩好得很,我保证他不会有事!就算是降罪,也不能让菁菁蒙冤啊。"
就算是降罪,蓝月也不会让宇浩一个人承担的...
"柳蓝月,你过来..."苏芷印突然这样说道。
柳蓝月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苏芷印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竟真的听话地走了过去。
却感觉肩上一麻,便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
"苏公子...你要做什么?"
"我闻到了蓝月身上有毒药的味道。"
毒药?柳蓝月一惊,他顿时想到了自己挂在颈项上的东西。那东西曾经被爹亲取下了,但他觉得带点毒药在身上也许可以防身,便又戴上了。
想到苏芷印可能要做的事情,柳蓝月急得冷汗直冒。可是,他再怎么挣扎,手脚还是半分动弹不得。
苏芷印扯下了柳蓝月颈间的毒药,满意地微微一笑,无比凄凉。"宇浩把所有的利器和毒药都藏起来了,还好你有..."
他将小袋子打开,将里面透明的毒药倒进茶杯里,冲了一杯温水。
"蓝月,我不恨了..."他说"还好有你..."说着,杯子已经来到唇边,液体缓缓入喉。
不要!不要!蓝月在心里呐喊。可是,任他怎么心急如焚,却改变不了半分。
饮下毒药的苏芷印凄凉一笑"蓝月别急,一两个时辰便解穴了。"话一说完,鲜血便顺着唇角流下来,人也缓缓躺倒在地。
苏公子--苏公子--在心里大声地唤着,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倒地不起。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无关乎爱恨,只是那人死前的决绝,证明了对另一个人的爱恋,成就了那份永恒。
是他柳蓝月永远无法到达的永恒。
怎叫他不动容哭泣。
这样一直呆呆的,呆呆的,哭泣着,等待着穴道自己解开。
解开了,却再也坚持不住,跌倒下去。他努力爬起来,将已经冷掉的苏芷印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再见..."
他来不及擦干眼泪,便踉踉跄跄跑出了肖府,他不愿意再看见那样的苏公子了。也不想面对想着回家和苏公子一起吃午膳的宇浩。
只是,单纯的他,竟然不知道,这将会是他的劫数。
肖宇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一个打开的毒药囊袋,一个剩下毒水的杯子。
他认得那个囊袋,是蓝月的!
蓝月来过,并且杀死了芷印!
一想到这个,肖宇浩便气得双眼发红。
柳蓝月!柳蓝月!我要杀了你!
他冲到柳家,将待在房中的柳蓝月拎起来"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我没有..."柳蓝月双眼含满泪水"宇浩,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没有..."
这个人,杀了我最在意,最珍惜的人。为什么还装作这样无辜的样子,为什么还有这样纯洁的眼神。柳蓝月,你真的是我当时所认识的柳蓝月吗?
肖宇浩好恨,好恨。他想杀掉眼前这个人,但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他做不到的。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身子,都还是和曾经一样。那时候,他疯狂地想要得到这些属于蓝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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