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他,就像个孩子,一个和他一样会大笑、会吵闹、会调皮的大男孩,依然纯粹、天然,却可以让人触摸得到。
什么改变了他?受伤?脆弱?还是--何和?
苏芮有些害怕答案会是后者。
母亲的禁闭早就已经结束了,可是他还是不敢来看穆槿,他怕那天闪过他脑际的念头是真的。毕竟他还年轻。本来在他而言早恋就是不适合的,更何况他喜欢上的那个人拥有和他同样的性别,这令年轻的他惶恐不安。
所以他忍着不来看穆槿,就怕那个念头成为事实。
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终究还是向他的感情投降了。
现在他只希望穆槿能够原谅他幼稚的行为,不会排斥自己、能够接纳自己,然后他再慢慢的接近他的内心、撷取他的爱情。苏芮也希望自己能够趁此机会看清自己是一时的迷惑,还是深深的沉沦。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他会看到此刻的情景。
自己晚了吗?
苏芮,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听到病房内的笑声止住。
"苏芮,既然来了就快进来!"何和对呆愣在门口的苏芮大声邀请。
第 7 章
"苏芮,既然来了就快进来!"何和对呆愣在门口的苏芮大声邀请。
苏芮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马上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该面对的终将面对,那么还是早些面对好了,苏芮心想。
走近了,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还是一样的容颜,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多了份真实、多了种幸福。苏芮不知道,他是应该为穆槿的变化高兴,还是为自己不是让他变化的人而悲哀。
何和看着自从穆槿住院以后性情变得有些阴郁的苏芮,猜测着他此刻的内心。以前苏芮虽不同于一般的小孩一样活力四射,但也能称得上稳重大方温和谦逊,特别是对他这个表哥更是多了份亲近和崇拜,每次他来做客,他都跟随在侧。但这次来,何和明显感到了他不同于以往的变化,他变得沉闷低落,现在更是多了份敌意。敌意?何和小心揣摩着他的这份敌意是针对谁的?穆槿?还是......自己?
眼神游走于沉默的两人之间,何和决定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苏芮,别告诉我你来医院真的就只是来‘看'穆槿的?你没有什么话对穆槿说的吗?"何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苏芮,谢谢你来看我。我还没有谢谢你送我到医院呢!"穆槿真的很开心终于有机会当面对苏芮道谢了,特别是也因为这次的意外让他能够见到他念念不忘的人。
看着穆槿真诚的洋溢喜悦的小脸,苏芮更觉得惭愧。"对不起,穆槿,我不该叫元浩挑衅你,害你受伤。"苏芮声音虽低,但是却是一脸的真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就像好朋友一样相处吧!"穆槿大方的原谅苏芮。虽然穆槿为人随和亲切但他却从来没有交过朋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和人做朋友,不仅是因为苏芮发自肺腑的道歉,最重要也是主要的原因是他是何和的表弟,这让他对他多了份好感与亲近感。
"好!"苏芮没想到今天来道歉可以获得意外的收获,所以忙点头答应,生怕穆槿后悔似的。
这一段对话让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恢复往日的轻快。何和更是乐意看到这一幕。
"好啦,既然你们和好了,那以后苏芮你就得多多照顾穆槿了!"何和交给表弟这一重要使命。毕竟再过不久穆槿就得出院了,而他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回D市处理。想到昨晚接到的电话,何和神情多了份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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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送走依依不舍的苏芮后,何和回到穆槿的病房内,看着始终灿烂微笑的穆槿何和真的不忍心开口说要离开。
何和是何等的聪明,自然很轻易就看出来穆槿很喜欢他、也很依赖他--这不仅是因为他大出穆槿很多岁,更是因为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更使得他比一般人的洞悉力更敏锐。所以他很清楚他此刻说要离开必定会令穆槿伤心,而他则舍不得伤害穆槿,因为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的疼爱,而他此生最重视的就是家人,自然穆槿也在其中。
可是D市的事情真的很紧急,也令他很担心,毕竟那件事情牵涉的范围太广了,不去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安。
大约是何和的表现太明显了,加上穆槿有是极聪明的孩子,自然也就看出了何和的不自然。穆槿稍稍平复了过于活跃的情绪,带着丝忧心先开了口:"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何和想到底还是离开,不妨现在就说了吧。
"小家伙,你的腿上还没好,本来哥哥是要陪你到你出院为止的,可哥哥有事必须回D市了,这件事情虽不是非常的严重,但如果不回去我会很不安,你能理解哥哥吗?"说出来了,可何和还是担心穆槿会难过。
然而穆槿的回答却令他始料不及。
"哥哥是家里出事了吗?"穆槿担忧的问,压根就没有难过的时间。
"没有,家里没事,但是你何爸爸的朋友、哥哥很尊重的长辈家里出事了,所以哥哥得过去帮忙!"何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给穆槿听。
一听不是何和家里出事,穆槿松了口气,但旋即忍不住关心的对上何和。"哥哥那位长辈家里一定出了大事了吧,否则你不会如此担心。可是,"说着穆槿低下头略带点责备和浓浓自责道。"哥哥,您应该早点就告诉我的,我知道了就能催您快点去看看了,而不是待在这里照顾我这么久了。"
听出穆槿话语间浓浓的自责,何和反倒更心疼这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了--为什么越相处越想疼他呢?何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疼爱和喜欢一个小孩,甚至是苏芮都没有得到他这么多的关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揉揉穆槿软软的发,何和柔声道。"傻孩子,哥哥也是刚刚才知道消息的呀!"怕他再自责下去,何和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才知道消息的呀?"穆槿仍低着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何和的话。毕竟他还是舍不得何和离开的,可是能够得到他这么久的关心和照顾穆槿就真的知足了。突然想到问题,穆槿突然抬起头,正好撞上何和的眼。"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明天早上,先到市里,再坐飞机回去。"何和计算着最近的一班航班回答。
看他如此着急回去,穆槿虽不舍,但还是催促何和:"哥哥,你快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吧,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路上会很辛苦的。"
看穆槿舍不得却仍赶他走,何和真是又心疼又泛酸。"你就这么急着赶哥哥走啊,哥哥还想和你一起吃晚餐呢!"何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穆槿听这话真是又甜又气,甜蜜着他还关心自己,却也气他看不出自己对他的心疼。可就是再气,他也舍不得反驳何和说的话,更何况自己也着实想他能再陪自己一会。"那哥哥吃完晚餐你再回去收拾行李、好好休息吧!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听出穆槿的体贴,何和知道自己不应该想太多,忙应声。"知道啦,你这个小管家公!"
第 8 章
晚餐两人吃的都很安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吃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许多。似乎是刻意的,似乎又是无意的。但两个人却都想这时光能够再多停留一会。
到底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晚餐时间终于结束了。
穆槿低着头,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筷子,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何和:"哥哥,下次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啊?"穆槿不敢期望他会专程来看自己,毕竟--毕竟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等哥哥再有时间了就过来看你好不好?"何和不确定这次的事件多久才能解决,所以也没敢给穆槿一个明确的时间来见他,怕到时如果不能如期到来反而会更伤害穆槿,而他不喜欢食言于人。
可穆槿却误会了他的说辞,以为自己对于何和而言个负担,他根本不需要向自己承诺什么,于是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
何和则看着情绪低落的穆槿不知道如何安慰。心里想了好多安慰的话,才想开口打破宁静,穆槿却先他开了口。
"哥哥,天都暗了,你快回去吧,否则就来不及好好休息了。"穆槿体贴的催促何和离开,确实担心何和休息不好,可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出来。
"哦,好!"看穆槿满是担忧的小脸,以及浓浓的关心,何和虽不舍,但还是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起了身,却把自己的脸颊对上穆槿的脸:"小家伙,哥哥走了,给哥哥一个道别吻吧!"
听何和说那个"吻"字,穆槿脸就腾得变得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通红。不过却没有犹豫的在何和脸上亲了一下。
何和开心的笑了笑,也捧着穆槿通红的小脸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小家伙,再见啦!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掩饰似的忍着逐渐凝聚的泪,穆槿向何和扬起一个灿烂得笑容。"哥哥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没看出穆槿异样,何和放心的放开穆槿的小脸,使劲抱了抱穆槿纤细的身子,转身离开。
没有看到穆槿在他转身的瞬间流下的两行清泪。
天蒙蒙亮,何和就拒绝姨妈家人的送行,独自往县里唯一的车站走去。
虽然这次住得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却是他在这里度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想必是因为穆槿的关系,何和不由自主的泛起幸福的笑容。
其实这阵子与其说是他在照顾穆槿,不如说是他在享受宠爱穆槿的过程,那种感觉既像是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兄弟之间的相互友爱,可是却又比这两种情感来得更甜蜜更炙热些。
总之,此次T市之行,着实让何和不忍离开。
但一想到昨晚回到姨妈家后,父亲在电话提到的那个失踪的孩子,何和就不禁为那孩子担忧起来,毕竟他也不过穆槿这个年龄,而且从小就无忧无虑的长大,现在遇到这样的变故不知道会怎样?
想到这,原本放慢的脚步开始加速往车站迈去。没有看到躲在公用电话亭里的那个纤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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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是自穆槿恢复意识以后何和唯一没有陪伴的夜晚。
何和离开以后穆槿的眼泪就没有停过,这是穆槿有印象一来第一次哭。
穆槿从来都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即使生活再贫穷再艰辛,穆槿觉得只要有家人在身边,自己就能开心的笑着。
可是,见到了何和以后,他就品尝了比幸福更幸福的味道,却也体味到了比艰难更苦涩的泪水。穆槿不明白这种心情称做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这种比幸福更幸福的事情上瘾了,他再也忘不掉,也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失眠了一夜,还是忍不住偷偷拄着拐杖从医院里逃了出来,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车站,刚躲进电话亭,就看到了想了一晚的人。
时而愉悦,时而忧心的表情同样也牵动了穆槿的心,原本就不再健康了心房更是跳动得不规则,可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漾起甜蜜的笑容,眼神追随着那个身影直至消失在车站。
再次过回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两条腿颤抖得犹如风中的残烛,于是慢慢往来路返回。
花了去时两倍的时间回到病房的时候,穆槿看到一脸焦急的苏芮。
看穆槿灰白着脸颤抖着身子移进病房,苏芮飞快的冲过去,同时接住穆槿因极限而下滑的身子。
打横抱起穆槿,小心翼翼的将他放躺在病床上,苏芮忍不住担心的问穆槿:"你到哪去了,急死我了!"
看苏芮一脸的焦急,穆槿心虚得低下头。"我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你知不知道?"听到穆槿的回答,苏芮心里气得直冒火,可再看穆槿惨白不语的小脸又说不出的心疼。"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我给你擦一下脸,一会喝点汤再吃早餐吧!"苏芮边说着,边去洗手间打水。表哥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好好照顾穆槿的,他可不能在表哥走的第一天就有负他的嘱托,更何况穆槿是他喜欢的人。
无意识的任苏芮擦脸,擦手,直到一碗特气腾腾的鱼汤伴着熟悉味道送到他手中,穆槿才回过神来,有点茫然的看着苏芮。
忍住心中的酸意,苏芮略带失意的眼神对上穆槿,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表哥一大早起来给你煮的汤,快趁热喝了吧!"
穆槿看看苏芮,再看看手中捧着的鱼汤,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舀一汤匙鱼汤送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尝:谢谢你,哥哥,让我最后享受你的温暖、最后依赖你一次吧。当我们再次见面时,你的小家伙会变得和你一样优秀、一样坚强,也让你可以依靠!
第 9 章
四年,从上次与何和匆匆一别,已经四年了,1400多个日子穆槿没想到会如此快速的度过,他以为那会是很难熬的四年呢。
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也可以经历很多。
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就是在这四年里。如今,穆槿漂亮的五官多了丝坚毅,依旧纤细的身体也有了和苏芮不相上下的高度,常常让苏芮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身体再健康些、营养再好好补补,怕是穆槿的身高都要赶上何和了吧?"看着穆槿182cm的身高,苏芮常常想。
不过对于穆槿而言,四年来最大的变化应该是来自心理的。他不再凡事依赖何和了--虽然他依然崇拜和仰慕着何和、收到何和偶尔的来信或自苏芮那里零星听到何和的消息也会让他异常兴奋,但是他却不再满足于成为被照顾的人了,他现在所追求的是同何和同等的地位,因为他也想被他所需要,他想和他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因此,当四年前,他的"长腿叔叔"开始写信给他的时候,他就多了位长辈为他指点人生迷津,同时也拓宽自己狭窄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这四年来,他收集着每一封来自世界各地的"长腿叔叔"的信,和他心爱的《daddy-long-legs》放在一起,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他把"长腿叔叔"和何和看成是和他的亲人一样重要的人。
所以,当"长腿叔叔"问起他高考的志向,以及有没有兴趣加入他家族的企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D市H大的工商管理专业和法律专业的双修学位。
事实上,以这次穆槿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清华或北大读最好的专业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有太多的理由不去首都,而去D市了--他的"长腿叔叔"在D市,他的"何和哥哥"在D市,他的梦想似乎也在D市等待着他。
所以当他把他的高考志愿告诉苏芮和岳夜的时候,苏芮和岳夜决定一起陪他去D市。
岳夜是穆槿在寒暑假在打工时认识的人,比穆槿大一岁,是个比女孩还要秀气、漂亮的男孩。穆槿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穆槿打工的酒吧弹了好几个月的钢琴了。
岳夜和他的名字一样,身上有种神秘的气息,朦胧却纯净,忧郁却迷人,狂野却灼人;而他的钢琴,也似乎有生命似的,每首曲子都能震撼听者的心灵。穆槿不懂音乐,却依然被他的音乐吸引。
有时的岳夜就像夜里的月亮一样,时阴时晴,虽然大多时候很沉静,但偶尔疯起来,连苏芮都大声求饶。特别是偶尔任性起来,不管场合就开始跳舞,有时是拉丁,有时是桑巴,有时是探戈,有时是黏巴答,总之碰上什么音乐就能跳出什么舞来,更是喜欢随手拉个人一起跳,不过大多都是穆槿和苏芮罢了。
岳夜不是本地人,虽然在酒吧弹琴每月的收入应该是不菲的,可是岳夜的生活非常节俭,甚至可以说是拮据。他自己在市郊租一间房子住,穆槿和苏芮去过几次,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家人。岳夜也从不曾提及自己和家里的事情,穆槿从不过问他他不想提的事,苏芮倒是几次话到嘴边却打住了,怕他问到岳夜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