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地平线————老爷美媚

"你怎么样了？" 亚西莫向希尔兹走去，可没走几步就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刚才费尔普斯把他从楼摔下来的那一击，让他伤得不轻。
"没事。"希尔兹站起来，对亚西莫笑了一下。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费尔普斯说，"难道我真的杀不了你？"
费尔普斯盯着希尔兹的脸，眼睛里的光迅速变冷："这么说来，是你......"
"没错，两百年前把你计划全部告诉给秘密会议的人是我。" 希尔兹稍稍歪着头，一抹微笑从他的嘴角勾勒，依然是淡淡的，温存的笑。但这回，他的眼睛里丝毫没有笑意，尽是冰冷"但是很可惜，你没有死。"
"没想到是你！"费尔普斯压低声音，声音冷静得出奇，令人恐惧。灰色的眸子变得更加彻寒如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死！" 希尔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眼里流露的，是重重冰封的寒冷。"这三百年来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杀了你！"
费尔普斯冷冷地笑道："是因为我把你变成血族？"
亚西莫把眉头紧锁起来，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迷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希尔兹眼波流转，对这亚西莫悠然一笑，隐藏了三百年的一句话终于说出，"我根本不想成为血族。"
"你说什么？"亚西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希尔兹。他看到希尔兹的眼中带着破碎，那是他从未在希尔兹眼中见过的东西。记忆中，希尔兹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对所有的事情了然于心，但又不动声色。他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太大的变化，甚至，连迷惘的表情他也不曾在他的脸上看到过。是希尔兹伪装得太好呢，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留意过？
希尔兹看着亚西莫不语，他眨了眨眼睛，避开亚西莫的视线，目光渐渐变得沉静。再开口时，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淡："费尔普斯杀了我的妻子，把我变成了血族。只是为了让你留在他身边。因为那时的你已经绝望，费尔普斯以为只要把我变成吸血鬼，你就不会死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亚西莫怔住了，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希尔兹的话语在他的脑中乱成一团，他无法将它们拼凑在一起。黑色的双眼望着他，像平静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却刺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冰蓝色的眸子。
原来，全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
良久，亚西莫低低地开口，眼睛依旧低垂着："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希尔兹回答道，表情淡然："你已经知道了全部。"
亚西莫慢慢地抬起眼，直直地望住希尔兹，眼睛里盛满了痛苦："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从来没有打算要告诉你。"语气平静且坚持。
亚西莫怔住了。"我应该知道这些。"如果不是今天，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可以改变什么吗？"希尔兹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又疲惫。我隐瞒了你三百年，并打算一直隐瞒下去。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亚西莫愕然。他看着希尔兹，希尔兹看着他。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希尔兹离他好远，远得他也许永远都无法抓住他。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你总是要自己承担？三百年来一直如此，我仿佛从未真正走进你的心。手在轻颤，想伸出手去触摸他。最后，却只是握紧了拳头。
希尔兹仰起头，目光停留在费尔普斯身上，指着他说："你背叛血族，刺杀亲王的罪足以至死。所以亚西莫转投秘密会议。当你惨败的时候，他把你封印起来，让你长眠。要不然，你怎么会有醒来的一天？"
费尔普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晃动，他喃喃地开口，对亚西莫说："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看着你死。" 声音很淡。亚西莫侧过脸，不看费尔普斯。"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费尔普斯情绪有些激动，他急切地又问："那么，现在呢？"
亚西莫转过脸，俊美的脸上有着冷酷的决绝："我想现在我们只能杀个你死我活！"
真相揭开的一刻，世界在瞬间变得残忍。谁掌控着命运？又是谁让我们变得狼狈不堪？如果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么我们还能挽回什么？
第二十一章 最终选择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重新选择，我们会不会依然做出同一个抉择，走同样的路？
"你凭什么对付我？！"费尔普斯的声音里带着不稳，他的脸上忽然大雾迷漫，痛苦而焦躁，他的眼睛里完全变成了一种暗沉的灰，如同死亡的颜色。他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咆哮。他一把拈住亚西莫的肩膀，把他用力地压到墙上。"你应该乖乖地陪在我身边。"
"我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亚西莫突然眼睛一冷，把手穿过费尔普斯的胸膛，肌肉被撕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地清晰，他贴近费尔普斯的脸，说，"我也不会让你活着出去。"接着，他狠狠地抽回手。
费尔普斯捂着胸口，吃惊地退后一步，看着从亚西莫手上滑落的鲜血："亚西莫，你真的想杀死我？"
"我等不及看你灰飞烟灭！" 亚西莫无情地说。这时候，他忽然地看到费尔普斯胸口上的伤在快速地愈合。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除了衣服上沾有的血迹，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他震惊地说："怎么会这样？"
"亚西莫，没人能杀得了我！"费尔普斯脸上的表情从吃惊转为凛冽，杀气在他周围扩散。"你也一样！"
费尔普斯一把抓住亚西莫的胳膊，正要反手拧断的时候，希尔兹扑向地面上的手枪，向费尔普斯连发三枪。
呯！呯！呯！三枚子弹全都打在费尔普斯身上，他放开亚西莫，扭过头，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他闪到希尔兹跟前，愤怒地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把他压到了地上："希尔兹，再过三百年你也杀不了我。不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扼在喉咙上的手慢慢收紧了，希尔兹感觉到他的脖子几乎要被掐碎了。他挣扎着，试图挣脱费尔普斯的束缚，但是费尔普斯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完全不能挣脱。
这时候，亚西莫一跃而起，扑到费尔普斯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深深地扎进去。他紧紧地咬住费尔普斯，用力地吸食着他体内的鲜血。
血液在迅速流失，费尔普斯挣扎着大声地尖啸。他转头看亚西莫的表情中有一丝迷惘，忽然，他使出全力，一掌打到亚西莫的胸口，把他打飞到对面的墙上。
"呼！"亚西莫痛苦地趴在地上，站不起身，只能勉强抬起头，胸口的肋骨被打断了。他剧烈地咳嗽，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咳出。他抬眼看向费尔普斯，他脖子上的伤口又奇迹般地复原了。他泄气地垂下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杀死他？
"我永远不会死。"费尔普斯看着亚西莫，笔直地看着他，眼里有一丝不忍。他动容地走到亚西莫身边，低头看着啊，突然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否还愿意成为吸血鬼？"
亚西莫嗤笑出声："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一天。"
费尔普斯气恼地揪起亚西莫的衣领，双眼瞪着亚西莫，他压低声音说："别那么多废话，快回答我！"
亚西莫望着费尔普斯几秒后，吐出了一个字："会。"
费尔普斯愣了几秒，又问："为什么？"
"我得到了我所想要的。" 亚西莫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那一刻的幸福足够了，他愿意用一生的痛苦来换取。
费尔普斯放开亚西莫，站起身对他说："我从来不后悔做过的事，可这回我却后悔了。如果能再回到三百年前，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是黑暗之神，全世界都在我控制之下。可是我同样陷入了命运的捉弄。我爱上了你，从此，我失去了掌控一切的能力，也失去了我的心。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能够伤得了我，那个人一定是你，因为，你可以轻易地刺痛我的心。
就在这时候，希尔兹突然跃到费尔普斯身后，从他的背后死死地扣住他的身子。他在费尔普斯耳边低低地说道："也许今天，你会死在我手上也说不定哦。"
说着，希尔兹抱着费尔普斯，冲向窗户。"我不相信阳光也不能杀死你。黑暗之神也会恐惧阳光吧？"
费尔普斯极力想挣脱希尔兹，却发现他的力气出奇的大。看着越来越近的窗户，他咬牙切齿地说："希尔兹，你绝对是个白痴！"
希尔兹露出一个微笑。也许我真的是一个白痴吧。一个可悲地活了三百年只为了复仇的白痴，一个守护在心爱的人身边三百年却无法帮他解除痛苦的白痴，一个自以为什么都了解却其实什么都不懂，最后不得不用欺骗作为补偿的白痴......但这些都已经过去，希望死亡能将这一切终止。
他回头最后看了亚西莫一眼，深深的、诀别的一眼，包含着无限的爱意和眷恋，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再见了，亚西莫......"
在玻璃破碎的声音中，两人一同飞出窗户。
"不！"亚西莫震惊地大吼，他想上前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窗外是午后强烈的阳光，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口涌进来，照亮了黑暗的城堡，也照出了亚西莫脸上深深的悲痛和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希尔兹消失在阳光里，直到阳光刺痛他的眼睛。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炙烈，亮得无法睁开眼睛。希尔兹死死地抱着费尔普斯，他们不断地快速下坠。他感到皮肤被炙热的阳光灼烧着，痛得刺骨。鲜血冒上了他的喉咙，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可希尔兹没有一丝害怕，他的脸上泛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该结束了，三百年漫长又可悲的生命......
亚西莫，我有我的信仰，你有你要守护的人。三百年前，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可现在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仇恨太过沉重，我可以就此死去，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幸福。所以不要太难过。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固执地背负着仇恨独自走过三百年的黑暗，原谅我再次离你而去。
希尔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明亮的阳光。三百年来他第一次看到太阳，突然发现它竟然那么的美丽，因为它像你从前的笑容。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三百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对不起，我不该放开你的手，舍你而去，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三百年来的痛苦，是我应得的惩罚。
忽然很想问你，如果三百年前我没有离开你，我们是否会相拥着一起到老？如果在你转身的那一刻，我舍弃婚礼追出教堂，我们是否可以无悔地微笑着走入棺材？如果我没有变成吸血鬼，我是不是可以带着满脸的皱纹，幸福地死在你的怀里......
可惜，没有如果，你也不能给我答案，我们只能这样悲情地告别。有人说过，吸血鬼死后不能上天堂，不能下地狱，只会灰飞烟灭。这样也好，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
希尔兹吃力地张开嘴，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亚西莫，你一定要去教堂，雷什在那里等着你！
还有，我很爱你，从三百年前直到现在，从未改变......
希尔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落在明媚的阳光里，无声无息，迅速消失不见。身子里一股巨大的热量突地爆发出来，他在阳光里化成了灰烬。
眩亮的阳光在亚西莫的身子上烧着，利剑般地穿透了血肉。他尖啸着，用手挡住阳光，慌乱地躲到房间里没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
他倚着墙，用厚厚的窗帘包裹着自己。他颤抖着，深长痛苦地喘息。全身各处如同撕裂般的疼痛，让好久他才微微缓过气来。他看了一眼被灼烧得溃烂的皮肤，无力地垂下眼睛。
是什么如流水般从手中离去？又是什么在转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希尔兹，是你吗？你真够狠心，居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了我。三百年前你自私地离我而去，现在也一样。你知道吗？你对我的爱，残忍得像一把刀。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比阳光还令我恐惧......
亚西莫闭上眼睛，痛哭出声。他握着拳头的手对着地面狠狠地捶了下去。希尔兹，我不会和你说再见，因为你欠我的，你永远也还不了。而我欠你的，就让我用永恒的痛苦来偿还！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平静下来。喉咙喑哑，无法发出声音。四周很安静，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寂静像无波的水面一样，令人窒息。眼前一阵模糊，他伸出手，出手去抓，试图想抓住什么，可手中的，只有虚无的空气。他终究什么都抓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他看了一眼布满了被烧伤的痕迹双手。上面伤口还在扩大，疼痛透过的肌肤深入骨髓，粘稠的血自指间滑落下来。他伤得太重，身体已经失去了自我恢复的能力了。他放弃地收回手，垂下脑袋，自嘲地笑笑，这样的他还能做什么？
亚西莫......亚西莫......
一个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缥缈又熟悉，一声一声地涌入亚西莫渐渐涣散的意识。他睁开眼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看到一个光点，是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他露出一个笑容，是你吗？雷什......
光点慢慢变大，他出现在他的前方。他一步步地走过来，还是一样的英俊明亮。他站在他面前，弯下腰，轻轻地捧起他的脸。
雷什，你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亚西莫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可是一晃神，他又不见了。亚西莫......他听到他在耳边唤他，声音如此清晰。可他回过头的时候，只有一片孤独的黑色。他在黑暗中四处寻找他，可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他已无影无踪。
原来只是幻觉。他难过地闭上眼睛，沉入深深的黑暗中。
雷什，对不起，教堂太远了。我无力的双脚已经无法把我带到你的身边，我溃烂的双手已经没有力气把你拥入怀。我来不及给你一个告别之吻，甚至来不及和你说一声再见......
有人无声地走到了亚西莫身边，把他紧紧抱在怀中。一只被烧得紫黑的手发颤着拨开亚西莫脸上的头发，发青的嘴唇轻轻地吻上他的额头。然后，他割开手腕，伸到亚西莫的唇边。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缓慢滴下，落到亚西莫干燥的唇上。
亚西莫，这是我最后一次做后悔的事。喝吧，这些血能让你活着去到教堂。

第二十二章 生死与共（完结）
漫长的黑暗，遥远的天堂，无穷的痛苦，短暂的幸福。在漫漫长夜中，在芸芸众生中，谁能够携手同行，又是谁能够生死与共？
红色的蜡烛在铜制的烛台上安静地燃烧着，烛光印着雷什苍白的脸，格外清晰。他坐在教堂白色的钢琴前，伸出手，轻轻抚过钢琴的琴弦。指尖一个键一个键地轻轻滑过，仿佛是在触碰着亚西莫修长的手指，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
雷什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月色。今晚的月亮很安静，光华如水。所有的战争都结束了。可亚西莫呢，你在哪里？
这时候，一阵风呼地吹过，烛火猛烈地摇摆。"雷什，你在看什么？"这个声音是？！雷什猛地转起头，在晃动的烛光中，亚西莫出现在钢琴的后面。
亚西莫绅士地对雷什笑了笑。他的脸上，脖子上，身子上几乎都是烧伤的痕迹，伤痕累累。伤口在溃烂，疼痛异常。他的手撑着钢琴，在微微发抖："雷什，等了很久吗？我来得不会太迟吧？"
雷什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亚西莫。他就站在那里，站在他的眼前，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高贵迷人。真的是亚西莫！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亚西莫，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