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宁看到他,先是一愣,也笑了:"是啊,这么巧?跟踪我?"
"又冤枉我?"苏原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汤宁侧了一下身,枕着他在大腿。苏原把烟放在他嘴上,"来,上铺的兄弟,给你口烟抽。"
汤宁的目光闪了闪,黑沉沉的眼睛里有着一抹笑意。"有人好像不让我抽烟?"
"消气了?"苏原问。
"差不多。"
"汤宁你这小子怎么这么难侍候?"
"谁让你侍候我了?"汤宁说,"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真诚。"
苏原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汤宁,我是跟你说真的。我很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是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你不相信,就慢慢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
"真酸,牙都让你酸倒了。"汤宁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闷着头笑。
苏原低头说:"你看,我们以前也玩得差不多了,这次就玩点不一样的。比如,玩真的。"
"现在吻你,算不算伤风败俗?"汤宁半抬起身,张眼望了望。"半夜,没人,我想应该不算?"
"你把衣服脱了才算。"苏原笑着去吻他。
"那不行,天冷,会感冒。"汤宁反手抱住他的脖子。
再说了,不脱衣服也可以做。野合是兽性化的性爱,身上所谓文明的衣服给人某种禁忌感。以后,他们看到这张长椅会比较心虚,但他们脸皮都很厚,估计心虚归心虚,脸却不会红一下。
13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苏原打了一把伞去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买烟。收银的男孩见是常客,笑着打招呼:"苏先生,这么晚才下班?"
"公司里有事,晚了点。"苏原顺便买了酒和饮料,边付边发牢骚,"见鬼,这么大的雨。"
男孩把一些零钱交给他,说:"电视上说明天还要下,温度还会比今天低一度。"
苏原笑了一下,想起上个星期汤宁的妈妈电话给汤宁,说,要降温了,让他把厚的衣服拿出来晒一下备用。汤宁这小子在电话里还很老实得边点头边答应,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这家伙再冷的天也穿很少的衣服,还喜欢站在风头抖成一团等人。今年有汤圆在,应该会好一点。
回去已经七点多,关车门时,又想起后座上扔着的一袋玩具。他们公司接了一个玩具公司的广告,客户拿了很多的玩具过来,不过,大都是一些整人玩具,像一些做得很逼真的仿真老鼠,打开开关,就会满屋子乱蹿,踩上一脚,还会吱吱得叫,还有些用力一捏,眼珠子会爆出来的外星人。
开门进去,电视开在那里,那对父子却坐在另一边的地板上。苏原把衣服挂在一边:"大冷天的,坐在地板上干什么?"
"我在教汤圆画画。"汤宁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纸。
"画画?"苏原过去,说,"我看看。"
汤圆马上递过手里的一幅画,苏原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汤宁:"你画的?这什么啊?"
汤宁刚想回答,汤圆抢着说:"爸爸说他画的是鸭子。"
苏原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蹲下身,揉了揉汤宁的头发:"看你长得挺聪明的,怎么连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你这不是误导汤圆吗?"
"我那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小时候我们就这么画。"
"鸭子的嘴巴是这样子的。"汤圆爬过来腻到苏身上,然后把嘴巴扁起来,"鸭子的嘴是扁的。"
汤宁听说,又把纸上那只又像鸟又像鸡又是像鸭的不明生物的嘴巴改得扁一点。"喏,鸭子。"
汤圆瞟了一眼,还是始劲摇头。
"这是变异的鸭子。"汤宁哄骗说。
"变异是什么?"汤圆问。
"变异就是:它本来是一只很像鸭子的鸭子,后来长着长着,就长得有点像鸡。"
苏原拍了一下汤宁的头,抽出一张纸,很快地画了一只小鸭子。汤圆趴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了老半天,还跟汤宁炫耀。苏原对汤宁说:"叫声好哥哥,我传你几笔。"
"去你的。"汤宁笑了出来。
那次吵了一架后,他们感情反倒好了很多。汤宁摇头叹息:"自我犯贱啊。双贱合壁,天下无敌。改天我们打一架,估计以后就能海枯石烂。"
"皮痒了是不是?"
汤圆把袋子里的玩具一件一件往外掏,那只老鼠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汤宁打开开关后,老鼠就绕着汤圆打圈,汤圆抬脚踩了好几次都没踩到它,好不容易踩到一次还被吓了一大跳。
"汤圆,你可以带去吓你们幼儿园女老师。"汤宁看得有趣。
"汤宁。"苏原呵斥。
"我就说说。"汤宁狡猾得转移话题,"你最近很忙?天天这么晚?"
苏原皱了一下眉。他们公司的大当家和压寨夫人为了要不要孩子的事大吵一架,两人一怒之下,连公司都不管了。"可能我这人真的比较老旧,在经济状况允许下,有一个孩子没什么不好。"
"老男人就是老男人。"汤宁躺在地上低声说。
苏原笑着过去,说:"不知道男人越老越有魅力?"
"太有魅力了,我都不可自拔了。"汤宁捧着他的脸,深情款款地说。
"噪子怎么了?"苏原听他声音有点沙哑。
"有点感冒。"汤宁见汤圆跑回自己房间里,偷偷地亲了一下苏原,"传染给你。"
"家里有感冒药。"苏原把他拉起来。
"放着不管,自己就会好。别被那些无良的药商给坑了。"
十点多停的雨,半夜又下了起来。汤躺下的时候,被苏原逼着吃了两颗药,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三点多醒过来,喉咙又干又痛,下床去喝了杯水。回来,钻进被子里,没几分钟又睡着了。没多久,又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烦躁地用被子盖住头,推了推旁边的苏原。
"苏原,电话......"
苏原惊醒过来,骂了一句,是汤宁的手机,边找边问:"你把手机扔哪了?"
"不知道。"汤宁迷迷糊糊地回答。
苏原拍亮灯,在地上找到手机,顺便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多十分。口气很冲地接起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苏原显然吃了一惊,说:"那好,中心医院?行,我马上过去。"
汤宁听到医院两个字,奋力睁开眼,探出头问:"怎么了?"
"周放开车时出了点意外,在医院。"苏原穿好衣服,"不知道搞什么,电话打到你这里。我去看看,你接着睡。"
汤宁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酒醉驾车。这混蛋,在医院躺几天就老实了。"
苏原一走,汤宁整个人也清醒了。周放这段时间很少过来找他们,这个人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还以为他找到别的什么消遣。
苏原到了医院后就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周放没事,喝醉了,把车开出了车道,撞到了护栏上,人也没什么事。将爱凌晨六点,苏原带着周放回来。
周放极为狼狈地跟在苏原身后,看见汤宁,笑了一下:"外面真冷。"
汤宁看他的样子,猜测周放和杨鸣出了什么事。苏原寒着冷:"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洗一个澡,先睡一下。有事改天再说。"
"好歹我是失恋人士,麻烦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周放坐在沙发笑,"姓杨的真有两把刷子,把本少爷整成这副德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招惹他了。"
"上次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汤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更严重了。
周放倒在沙发,侧了一下脸,半晌:"这次是真的。"见他们两人不信,"谁骗你们啊,真当我是放羊的孩子。"
放羊的孩子因为撒了谎,失去了他的羊群。周放开始倒挺潇洒的模样,认为自己醉几天,痛几天,然后就可以重新开始。只是,这次,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来得痛,他以为他自己得的不过是重感冒,却没想其实是绝症。
不敢回家,窝在苏原的客房里,整夜整夜得不睡觉,整个人迅速得憔悴下去,身体严重透支。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强迫自己去休息,靠安眠药入睡。
苏原也不知道他和杨鸣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隐约知道,杨鸣可能知道了,周放以后铁定会结婚的事。提出了分手。
汤宁担心地说:"周放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出事。"
"还早晚,现在就半死不活的。"苏原极为讨厌这种行为,要不是和周放交情不错,他早就把他扔出去了。以前一事无成、东游西荡也就算了,反正周放就是一个二世祖,有混的本钱,但混得连二世祖的样子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周放比较倒楣的是:他最认真的一份感情给了杨鸣,自己还不自知。
杨鸣这人和周放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可以由着周放胡来,但他一决定放掉这段感情,别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多给。
汤宁他们也没想,周放这次会真得陷下去。
在超市里拎了一堆的东西回去,苏原买酒时,汤宁又给放了回去,说:"还买酒?家里的酒都让周放当水喝掉了。"
跟在后面的卫楠说:"让他喝,喝不死他的。"他边说还边死命地往推车里放酒,"真替他丢脸,周放这个龟孙子,以前装得比谁都潇洒。不就一个杨鸣?至于吗?"
卫楠的意思是,消沉几天那是情理之中,一直消沉下去那就是欠揍。丢人也不是这样丢的。
三人在小区门口却意外地碰见了杨鸣。杨鸣显然是在等苏原和汤宁,看到他们的车,扬了一下手。卫楠不太喜欢杨鸣,没有下车。
"周放在上面,你要不要上去?"苏原问。
"他怎么样?"杨鸣问。
"杨鸣,你和周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会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杨鸣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不用告诉他来过。"
苏原倒有点摸不清杨鸣走的八卦阵。这人来匆匆去匆匆,说了一两句话,马上开着车走了,比起周放的要死不活,的确是潇洒得没话说。汤宁有点不满。"这算什么意思?真要放手,就别再出现,时间久了,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卫楠上去后,几个人喝了一会酒。苏原和汤宁都表示不奉陪了,卫楠和周放就转移阵地,到客房里继续喝。
苏原上去踢了一下门,骂道:"你们俩个给我差不多点,还让不让人睡?音乐给我关小点。"见鬼,他怎么交了这么群狐朋友狗友?
汤宁说:"真没劲。我都替他们累得慌。"
苏原说:"你就是白眼狼,对你再好,转头就忘光了。"
"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白眼狼这一型的。"汤宁笑呵呵地说,"哪天我为你要死要活的,姓苏的你铁定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你敢要死要活的,我先把你废了。"苏原说。
他们是他们,那一套不适合。
14
周放在苏原家里耗了一段时间后,不好意思再耗下去了。苏原本不想再管,想想又不太放心,电话打过去,周放吱吱唔唔地说他回家了。如果周放走回老路子,苏原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周放本来就不是一个纯的同性恋,走上这条道,是好玩加猎奇,真能老老实实得过日子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汤宁点头说:"也是,起码不用过得太辛苦。"
苏原的感情上是对此抱以赞同的观点,但理智上,他对周放是不抱一点希望。
汤宁正摇摇晃晃地站在张叠起来的凳子上换吊灯的内芯灯泡,把外面的灯罩取下来后,说:"苏原,这明明是旋口的,你买插口的过来有什么用?"
"那边抽屉里有旋口的。"苏原一只手接过外灯罩,一只手扶着凳腿。
"去拿过来。"汤宁低头吩咐。
"拿什么,你他*的先给我下来。"苏原黑着脸。这一椅一凳叠得非常危险。
汤宁嫌麻烦,但下面的拍档没有丝毫合作精神,只好先下来。忽然问:"周放家里人知道他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苏原说,"不然,按周放父亲的作派,十个周放都让他亲手结果掉了。"
老头子这辈子最大的失败估计就是周放。何竞和周家有交情,看周放也是长辈看小辈的心态,有时坐下跟苏原说话,聊着聊着难免聊到周放身上,何竞说,周放这小子我算是从小看到大,没办法,独苗,全家都宠着,他爹一巴掌下去,一堆人出来护着。有次爬到树上掏鸟蛋,从上面摔了下来,脑壳摔了一道小裂缝,医生说,要么什么事都没有,要么会痴呆。,他在床上昏迷着,全家一个人都不敢睡,睁开眼睛没说话时,没把周家老太太吓死。真傻了,这孩子一辈子也就完了。
周放这小子命大,没摔傻,照样鬼灵鬼精的,以前也就淘,这一摔,全家更是当宝贝,好了之后,简直无法无天。后来长大了,家里的钱是敞着让他花,除了吃喝玩乐,其它样样不会。就这样,他姑姑还说,能花钱才能赚钱。
就周放这样的能赚钱?真让他自己讨生活,他都有能耐饿死他自己。说好听点是无能得二世祖,说不好听就是社会主义废物。人模人样,有什么用?我有女儿,嫁什么人都不嫁周放。
苏原当时也就笑笑。
周放有时是挺遭人嫌的,更是没少得罪人。汤宁倒是和他聊得来,估计性格都比较直来直去。
汤宁早年嚣张的时候,有些人看他不顺眼,暗地里还找人堵过他。汤宁打架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他自己就洋洋得意地说过,你别看我瘦,三个人截我,我还把其中一个一百多公斤的胖子给打趴下去。本人爆发力强,还懂战术。
以这段历史来看,这两人还是有臭味相投的地方。
周放对汤宁说:"周放的朋友,也就我们几个。真有事,他也不会太委屈自己。"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放却始终半点消息也没有。苏原碰到何竞时,无意中问了一下,何竞面露难色,隐晦地说周家出了点事。苏原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何竞一来碍于利害关系,二来也确实和周家交情不错,嘴巴咬得死死的。
卫楠说,周放能有什么事。他最大的事就是那个杨鸣,他和杨鸣不是已经断了吗?还能有什么事?
卫楠言犹大耳,杨鸣倒是一个电话过来,请他们过去喝酒。
苏原还没开口说话,就听电话里有人说了句"不许让他们......"接着就像被人掩住嘴巴发出狗一样的呜呜声。"你和周放......"
"他在我这。"
苏原这下不禁苦笑。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好了吵,吵了又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卫楠在那边推辞说:"不去,我和杨鸣没什么交情,我也不喜欢这人。和他坐一起,我浑身不自在。"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不自在。"
卫楠愣了一下说:"以前我那是不知道这人这么讨厌。"
"你少在那边扯。"苏原不耐烦。
卫楠被逼得没法,说:"我估计杨鸣也不太愿意看到我,坐那太尴尬了。"
"你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是那样的人吗?"卫楠不干了,又说,"真没什么,就是周放上次半死不活的时候,他死活舍不得杨鸣,我让他有骨气一点,分干净一点。我怎么知道这两人又凑一块了。我估计周放这个缺心眼,肯定把我说杨鸣的坏话全说给杨鸣听了,杨鸣指不定埋伏了什么伏击我。我这样傻不愣登跑到他地盘上去,不是找死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