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唐之杰似乎有些不相信,又往里面坐进去一点,顺势用靠近邬子丘的那条手臂搂住他的肩膀,好让自己看作业本的角度更自然一点。
邬子丘将身体朝里面偏了偏,让出更多的位置。唐之杰并不客气地又占领了他让出来的地盘,引起邬子丘一阵窃笑,轻轻将脚搭到唐之杰的小腿,干脆整个人挪了过去,仰躺在他身上,似乎这是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唐之杰会心一笑,双手抱着他的腰,听着偎依在自己胸前的人儿为他讲解习题。
或许是因为温度太过合适,邬子丘很快就有了睡意,哈欠连连。唐之杰爱护地轻抚他乌黑柔顺的秀发,温和地建议:“困了,睡觉吧。”
邬子丘有些任性地摇摇头:“不嘛,我要给你讲完,还有一半就好了。不许偷懒。”那带着倦意的嗓音像感冒了一样,比小兔子还要可爱,让唐之杰的心底升腾起一股旖旎,如同一团皮草,毛茸茸的,温暖又柔和,撩得心里痒痒的。真想就这么抱着他,一直都不要松手了。
“之杰,你不要开小差啊。”邬子丘提醒了一声。
“啊!对不起。”唐之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请讲吧。”
邬子丘将目光移回草稿本,在上面继续将所要用到的公式写完,把剩下的半段题目给唐之杰讲解清楚,并另外出了一道类似的题目给他练习。
当唐之杰解完的时候,发现邬子丘已经趴在他胸口睡着了。四周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听着邬子丘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安详的面容,唐之杰觉得此刻是那样闲适,什么烦恼都没有,只有一种纯粹的幸福感包围着自己。他在邬子丘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抱他睡下,生怕将他从梦中惊醒。
躺在邬子丘身边静静地凝视,享受这纯粹的幸福,唐之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
为什么呢?我明明……
唐之杰惊讶地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洞,它的名字,叫黑暗无底洞。就这样一直往下沉堕——他急忙伸出双臂,朝上,希望能抓住点什么。但这是一个“无”的空间,能有什么东西存在呢!可为什么,自己会掉进这里?仍旧幻想着有人会从上头丢下一根绳子来,好让他爬上去。即便爬不上去,至少不会再下沉就是了。
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他掉进了洞里。绝不会有人找到我了!这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吗?不,恐怕过不了几天就饿死了吧?他用尽全力呼唤着邬子丘的名字,可是那人……听不到。到底……有谁来救救我!
……还活着吗?我居然还活着吗?而且好像着陆了!不会吧?这不是真的!难道,我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美梦中死去吗!等等……有声音——我这是在人间吗?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唐之杰看到一个身影,高大的,与自己不相上下。他想走过去,想看他的脸,却只觉得那人冷笑着,给他一个黑色的背影。
他觉得心寒。渐渐奔跑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看到了,不远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楼阁。隐约的,似乎看得见有人,靠着精雕细琢的檀木栏杆。也许是潜意识的驱使,他不知不觉地走进楼阁。心,跳的很快。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身影。
许久,那人缓缓转过头……眼睛,是那种大大的,睫毛很长很密,瞳孔也是那样精致。眼神却很冷。
唐之杰轻轻地走近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的香味。虽然淡,却可勾人魂魄。
“你……为什么在这儿?”
那人微微低下头,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睛,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竟笑得有些阴森恐怖。薄薄的粉唇轻启:“我们认识吗?”
唐之杰觉得满头雾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那样呆呆地站着。那个人用手指向前一指,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
是,就像那晚一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很冷……
不……不要想起!这是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唐之杰转身就跑,刚才那秀丽的人儿一把拉住了他——那只手,好冷!就像死尸一样!
“闻到了吧?死尸的味道。”
“别逗我了,那是臭鸭蛋的味道。”
“呵呵……之杰,我没骗你,因为今天,如果你的父母不拿五百万来赎你的话,你就会变成死尸。”
“你说什么!”
没错……那天……叫得有些歇斯底里。背叛,多么可怕的字眼。为什么……我深信不疑的人,会如此地背叛?
“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吗?你这个恶心的小子……我只是,为了引开你身边那么多的保镖而已……”
不……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知道玩弄别人。从老的到小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最讨厌你!”
温温……我的温温……
“谁是你的温温!不要再叫得这么恶心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好痛——子丘?
“子丘!”唐之杰连忙追上那细小的身影:“子丘!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假的!都是假的!”
“相信我啊!子丘——”
“我不信!我不会再相信的!”
四周,轰然崩塌,一片狼藉。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上帝呀!你可真会开我的玩笑!难道我还依恋人间不成?笑死人了……
“之杰……”在极度绝望之中,唐之杰听到这强有力的呼唤——虽然那态度很温和。从废墟中听到这如来自天外的声音时,唐之杰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了,看到了什么呢?邬子丘,正握着他的手,眼中充满着疼惜与担忧:“之杰……”
唐之杰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湿湿的,他什么也没说,就双手拥抱住邬子丘。
“之杰你怎么了?”
“做梦了。”少年暧昧地回答。
“啊,这次做了什么梦?”
梦的内容不记得了,但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梦。当梦醒的时候,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子丘?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你,直到你再也不会做那个梦。”
“子丘……”唐之杰感激地望着邬子丘,隐约想起那在梦中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正是邬子丘,也正是那时,他伤心透了,于是就在睡梦中哭了起来。但是梦都是相反的吧?看这张温柔的脸,怎么也不像是会打自己的。
邬子丘含着笑,轻抚他的发丝,像安慰着一只养熟的狮子:“梦的意义就是让人觉得愉快。如果是个美梦,那么第二天醒来就会觉得,啊,真好,做了一个好梦!如果那是个噩梦,那么醒来的时候就会庆幸,真好,只是一个梦而已。”
“嗯。”唐之杰应了一声,在梦中那颗悬着的心踏实下来。正如泰戈尔所说的那样,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我们醒了,才发现我们原来是相亲相爱的。正因为你是那样重要,我才会为你哭泣。
他微微地攀上邬子丘的身体,轻轻附上双唇,娴熟地勾住邬子丘没有防备的小舌,尽情吮吸,肆意剔吐。
邬子丘微微闭上眼睛,双手挟住唐之杰的肩膀,本能地与他舌头纠缠在一起。
“丁零零!”两个人都被闹钟吓了一跳。邬子丘笑着说道:“该起床了啊!”
唐之杰握着拳龇着牙,万分不爽地嘀咕:“就差一点点了!”
邬子丘不禁嗤笑,拍拍他的肩,说:“小青年不要太纵欲啦!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可是子丘太温暖了,让我情愿慢性自杀。”
“那我把我的被子拿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了。”
“真的吗?”唐之杰兴奋得两眼放光。
“开玩笑的啦!”邬子丘一脸阳光地大笑,唐之杰发现自己又被寻开心了。
“之杰,借衣服给我穿。”
“哦,你在柜子里找吧。”唐之杰一边系鞋带一边回答。
邬子丘穿着他的裤子,把整只脚板都没过还多出一截,可爱到不行。唐之杰连忙将头别向一边。邬子丘还故意考验他似的站到他跟前,问:“之杰,这样会不会很滑稽啊?”
“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被问到了重点,唐之杰有些不备地答道:“我……我怕我看了之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邬子丘耳根泛红,转移话题:“那我们去学校吃早饭吧。”
“好。”唐之杰拎起书包,为邬子丘开门,然后一起走出去。他们刚下楼梯,从其它宿舍门口就探出一个个脑袋,手里有的举着手机,有的架着相机,有的提着摄象机……全都齐备了。
“哈!这下他逃不掉了!”范学文说着,打了一个响指。
“不过他会不会扁我们啊?”张斌看起来比较小心。
“安啦!有校长在,之杰是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是让你残废而已。”
“那我还宁愿死掉呢!”
“你还长痛不如短痛啊?”范学文忍不住要取笑张斌。
杨文江打断他们的鬼扯,问:“你们说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林云摸摸自己那还没长毛的下巴,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有。”
“可是我觉得校长不会那么容易就范吧?”
林云用食指敲了敲杨文江的头:“可是你也不要忘了,校长现在已经和之杰正式交往了啊!”
“是啊,而且如果之杰来硬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范学文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之杰恐怕舍不得来硬的吧?”张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把校长捧得像块宝一样。”
“可是人爱极了就要做啊!”
“哎呀!你真是口无遮拦!”
“我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
“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他吃早饭不叫我们一起去?”
“有校长在,重色轻友忘了我们的存在也很正常啊,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反正他也没标榜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然我们打赌好了。我赌他们有,一千块。”
“谁怕谁啊?我赌没有,两千块!”
“我也两千块好了,赌他们……”
“不过……”杨文江似乎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线索:“我昨天晚上好像听到男人的怪叫声……”他仔细地回忆着说:“急促的呼吸和激情的呻吟……不就是在那种时候才会有的声响吗?”
“哇!你真的听到了?”范学文有些羡慕地望着杨文江,然后得出结论:“果然住在之杰旁边的宿舍比较占便宜啊!”
“是不是真的,你问他们本人不就知道了。”
“那还不快跟上?”范学文说着,就从楼梯的扶手上滑了下去。
“喂!等等我!”另外三个人叫喊着,也匆匆冲下楼梯。
追逐打闹着冲进学生食堂,四个人全面启动生理雷达,搜索那两名“犯罪嫌疑人”,很快就在第三排餐桌上锁定目标。他们相视一笑,大步上前——
“哇!吃皮蛋瘦肉粥也不叫我们!”
知道他们是来找碴的,唐之杰白了范学文一眼:“不叫你们都来得这么快,叫上你们我自己不是没得吃了?”
“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林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明显就是重色轻友。说着故意用眼睛盯着邬子丘的脸。要知道这可比直接盯着唐之杰的脸要管用多了。
果然,唐之杰马上察觉到了林云那不良的目光,质问道:“看什么看?”
林云大了大眼睛,假痴假呆地轻言慢语:“又不是在看你,瞎激动什么?”
“就凭你也能让我激动么?”
“说什么啊!好歹我也是美少年啊!”林云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叫唐之杰睁大狗眼看看清楚——他可是全校排名第一的贵族系美少年!和名列帅男之流的唐之杰是完全不同的典范。
“反正你又不是在看我,我激动什么。”
“没什么,”林云好声没好气地回答,“不过,觉得校长和平时好像有点不大一样。”说着还刻意挑了挑眉。
唐之杰被盯得十分不爽——尽管被盯的人不是自己。他想早点赶走林云的目光,爱理不理地问:“有什么不一样?”
“啧啧啧……”林云摇了摇头,“你让他们看看,校长的衣服居然变这么大!”
唐之杰咧了咧嘴,不耐烦地解释说:“那是因为他昨天和我一起睡,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才穿了我的。”
“哦……一起睡……”范学文一副“我懂”的样子点着头,恶魔般的细语飘进唐之杰的耳朵。唐之杰惊得连连大叫:“我们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什么都没做!”说着说着,双颊一阵发烫。
“哦!不打自招了吧?脸都红了,说明你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哦!”
“我咬死你们!”唐之杰叫嚣着站起来,手举着调羹,抬高脚就要去教训他们,引得四个人四散逃窜。坐在一旁喝粥的邬子丘也没闲着,急忙站起来一把抱住唐之杰的腰,用温柔到能杀死龙的好听声音劝说:“好好吃饭啦!”
那几个被追杀的人这才擦了擦其实并没有冒汗的额头,齐声笑道:“谢谢校长!”
唐之杰冲他们吐了吐舌头:“算你们走运!”然后才坐下来继续吃早饭。
“不过说真的,”打完早饭以后坐到他们对面的林云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又说:“校长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
范学文也表示赞同:“好像新婚的小妻子一样迷人,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啊!之杰,你昨晚一定有好好疼爱他吧?”说着还朝邬子丘又看了两眼。
“什么疼爱啊!”唐之杰放下调羹,又不高兴了:“你的口气好像老色鬼一样!”说着不耐地将视线移到旁边的邬子丘身上。
不过,浅浅微笑的邬子丘的确就像林云所说的,跟以前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一样。迷人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不管什么时候看,他都如鲜花般瑰丽。但是他在吃东西时那有点慵懒的动作和神情,更是吸引人的目光。
唐之杰急忙把目光挪开,拼命扒起粥来。邬子丘见状,不觉偷笑,伸手揩掉他嘴角沾的一粒稀饭:“慢点吃别呛着,不会迟到的。”谁知道他这句话却起了反作用,吃得唐之杰鼻涕眼泪都快呛出来。
“嘿,校长,昨天晚上为什么没看见你?”不知什么时候,锦贤一脸阳光地站在了他们中间,打起了招呼。
邬子丘看见他,稍稍抬头:“啊,你是怎么摸到这里的?我昨天住在学生宿舍。”
“真是狡猾。”锦贤夺过邬子丘的调羹,在他的碗里舀了一勺粥吃了下去:“也不叫我一声,害我差点错过吃早饭。幸好有年级组长关照我。”他的话音还未落地,猛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唐之杰那杀死人的眼光不偏不倚就落在他的身上,这让他马上从早上的朦胧中清醒过来,丢下调羹就慌忙问:“校长,教师窗口在哪里?”
“在楼上。”
“那我去了!”没等邬子丘回应,锦贤已经一烟溜奔上了楼梯。唐之杰刚涌上来的火气才哧哧地降了下去,但口气还是恶狠狠的:“那家伙为什么对校长这么随便啊?居然还吃校长吃过的调羹,我都没这么做。”
邬子丘掩口胡卢:“那我给你吃好了。”
“已经被他吃过了,我才不要。”唐之杰一面说,一面还抢过那把调羹,站起来向邬子丘说明:“我拿去消毒。”然后走到水池边,洗了又洗,知道他觉得那家伙的细菌都已经洗掉了,才回来还给邬子丘:“你刚才用他吃过以后的调羹喝了粥,嘴巴也要消毒。”说着还托起邬子丘的下巴,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下去。
看到的人一片哗然,邬子丘被“消毒”得有些脸红,随便吃了几口就去了办公室。
“唔……”张斌幸灾乐祸地起哄:“校长生气了啊!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真把唐之杰给唬住了,傻愣愣地看着邬子丘离开食堂,似乎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可是啊……该生气的不是我自己吗?明明校长有劈腿的嫌疑,却把自己装得那么无辜。差点……又被他那无邪的笑容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