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JUSES

炎夏

1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夏天。』
四月中旬，台湾南部的阳光变的炎热，天空的云逐渐减少，露出了蔚蓝的晴空。
但随这好天气而来的，是闷热的炎夏。
「真他妈的热死人了......」刚变声完的嗓音咒骂著，皱巴巴的制服衬衫，扣子至少被解开了一半，由此可见天气有多热。
「你有点口德好吗？无脑均。」陈绍钧身侧的男子挑眉，蛮不在乎挑他的语病。
「还敢说我，成天干谯老师不都是你。败持。」斜嘴一笑，用了个腔调特殊的语气骂人，老实说还蛮有魄力的。
「去死啦你，陈绍钧。」瞪，原本应该威力十足的白眼因热气而失去一点气力。
「哈哈，你管我。」笑说，手依然扇著扇子贪凉。
但似乎扇初都是热风。
「干！老子受不了了，我要去保健室装病吹冷气！」大骂一声，忿忿的站了起来。
「一定客满的啦，阿东那群人早去了。」嘲讽的说道，称陈绍钧不注意的时候把他狠狠拉下来。
「唔！你干嘛啊？王知麟！」跌的一屁股疼，他冲动的拉起罪魁祸首的衣领，怒斥著。
「啧，不要叫我的名字，妈的超像个娘炮。」不示弱的瞪回去，警告他不要说出那个连自己都厌恶的名字，原因只在於那实在很像是女生会取的感觉。
「哼，不叫就不叫。」单细胞生物就是气的快，气消的也快。王知麟在心中暗暗想到。他的友人一像是如此，却也不清楚，为什麽那堆三八学妹还是爱他爱的要死，真想不透。
「那怎办啊，我快不行了，在这样下去老子迟早会被晒死。」无语问苍天，陈绍钧无法克制的翻了翻白眼。
「...翘课罗。」笑笑，提出了个很不应该提出的议。
不过，显然他们两个都不是什麽好学生。
「喔喔喔，真他妈的凉爆了！」翘课所前往的是一间躲在小巷子里的小型网咖，里头的冷气至少开到了２２度。
「真该早点来的。」王知麟笑笑。
网咖的店名叫″圈黑″，很奇特的名称，他们两个曾经问过老板为何要叫这个名字，不过那看来似乎很年轻的男老板跟他们说：『乱取的而已。』然後就笑著离他们的位置了。
再者，″圈黑″的装潢根本不像一间网咖，反而像是什麽法国家庭式的小餐厅。整个店内采暖黄色系，电脑并不算太多，皆一并成数再像是吧台的木桌上。更特别的是，店内是全面禁菸的，并没像一般网咖分出吸菸区和禁烟区。
也许是因为这样，店里的顾客并不杂乱，多是偷閒的上班族，或是不太乖却又不会坏到哪去的学生，例如陈绍钧和王知麟这类的。
而且还有不少看起来很优雅的女性呢。
「嗨，老板。」陈绍钧率先走到柜台，向正埋头不知道在写什麽东西的老板打招呼。
「嗯？又是你们啊。天气太热翘课吗？」染了头挺自然的深棕色头发，看上去很柔顺好摸，显然是有好好保养。
『其实，老板长的还挺帅的呢。』
没说话的王知麟突然起的这个念头。
「唔，你会不会太神了啊...。对啦，就是太热所以才翘课跑来你这。」挑眉，陈绍钧有点讶异的承认了。
「真是不务正业...算了。老样子吧？」笑著摇了摇头，老板问道。
「嗯。」其实陈绍钧早就走到熟悉的位置去了，这个回应是王知麟表示的。
「閒啊......没有看的上眼的妹。」开了无名乱晃，陈绍钧在心中暗暗想到，『靠，现在怎麽都是一堆自以为正，却明明就是装可爱或修图的女生啊...受不了。』
正当想离开无名去玩魔兽的时候，却不经意看到一个似乎看过的脸孔。
本来听著陈绍钧碎碎念的王知麟突然觉得奇怪，因为身旁吵杂的人久没说话。
「你在看什麽？陈绍钧？」探头过去，问。两人中间有老板特殊摆放的木制小隔间，理由是为了″稍微″保护隐私权。
「......」依旧没有回应，仍然紧紧盯著某个人的相簿照片。
「...哇啊，陈绍钧，我认识你这麽久还不知道你竟然是个Gay。」很乾脆的直接走到他身後看，没想到会让陈绍钧如此专心的不是什麽大正妹的照片，而是一个面容清秀却又带点小阳光的男子照片。
「去你的，谁跟你是Gay啊...只是这个男的，我好像在哪里看过。」终於稍稍把视线移开萤幕，射了个白眼，对王知麟这样解释。
「有吗......」狐疑的俯下身盯著那张照片，顿时，王知麟突然直起身子，语气稍微大声的说道，「哎哎、我好像也看过他耶！」指著萤幕。
「对吧！我就跟你说一定有看过......靠，老子认识了一个登上首页的帅哥耶。」带点嘲讽意味，陈绍钧笑著说。
「拜托，是你没办无名，不然大概三天马上被冲爆好不好。」大力的搓乱陈绍钧没染没烫的即肩黑发，话有点忌妒的意味。
「你也不是一样，那群整天拦你路的学姊一定会把你弄上首页。」拍打王知麟的手，陈绍钧带著一点效益这样回道。
「啧，你嘲笑我喔。」报复似的捏了陈绍钧的脸颊。
「是又怎样？」语气狂妄的，狠狠的咬了一口王知麟的手指。
但是应该有所回应的王知麟其实想著，『这触感...还真是好过头了...』。
「嗯？喂、喂！」皱起眉头，摇了摇没有反应的王知麟。
「...啊，没、没事啦......」被摇回思绪，有点急促的挥去那怪异的想法.
「...好吧，没事就好。」单纯的陈绍钧没有多想什麽。
「我说，这男的我们到底在哪里看过啊？」快速的转回的原来的话题，王知麟却一点有没有不自在，很自然的掩饰住一切的不自然。
「嗯...你觉得会不会再学校里看过？」侧著头，陈绍钧点著下颚，想了会，说。
「有可能吧？我倒是觉得他不是跟我们同年纪。」很直觉的说出，王知麟说完後便坐回自己的座位，也开了那个男孩的无名。
「怎麽说？看起来很幼齿？」呵呵的笑了出声，字腔正圆的南部台语很自然的说出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调笑话语。
「少屁了啦你。」长腿一伸，踹了下陈绍钧的椅子，又说，「因为要是二年级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停顿，他搔搔脸颊，「要是三年级...就更不可能吧？凭我们三不五时跑到那边的顶楼，不熟的也一定会看到熟。」耸肩，王知麟喝了一口奶绿。
「嗯...这样说倒是。那就是一年级的罗？我们的确是还蛮看不顺眼这届一年级。」
点点下颚，陈绍钧说到。
「那，要叫阿东他们帮忙吗？」边说，手就自口袋中拿出黑色滑盖手机，开始找号码。

2
「靠，你当我们是小混混，专找碴啊？」夺走王知麟的手机，瞪过去，「我只不过是无聊想知道，不用这麽认真的。」按掉手机通讯录的画面，顺手丢回去给他，便立刻转向电脑，快速的关掉无名的视窗。
「哦？那好吧。」耸耸肩，便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迳自走回隔壁的位子。
两人都没再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老板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後，「哟，有人来找你，阿钧。」他说，指指门口处。
「啊？来找我？」转头，有些狐疑的看向老板，心中开始想著会有谁在这时候来找他。现在...不还是在上课中吗？
「去看看吧，阿钧。有可能是阿东他们也翘课来了。」面无表情，王知麟说。
「啧。要真是你们之前那群朋友，就不要给我进来，烟味臭死人了。」脸色不月的叮咛几句，即离开了。边走，嘴中还喃喃自语著，「那烟一定是便宜货...他妈的熏死我了...」。
眼看著老板离去，王知麟笑笑，「老板真的很讨厌烟味。」带著笑意说。
陈绍钧没说话，无谓的耸耸肩，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会是谁？觉不可能是阿东...他们知道老板不好惹...』心里浮起的念头是刚才的对话，还有对陈绍钧脱口而出的谎言辩白。
『山学长？还是偷蛋学长？唔...该不会是那群缠他的学妹吧？』山学长──全名山耀光。据说父亲是外省人，才会有如此怪的姓。至於偷蛋学长，并不是真的爱偷蛋......嗯，虽然那″两颗玩意儿″在某一方面也算是蛋...。这两位学长算是和王知麟以及陈绍钧非常熟，也非常要好。
『唔...到底是谁呢......』苦苦思索著。
陷入自我思考的王知麟，突然被一声叫唤给打乱思绪。
「王知麟！给我过来！」会这样和他说话的，也只有在门口那个人了。
无奈的下电脑，走向声音的方向。
「做什麽，无脑钧。」双眼满是无奈和慵懒，不过在他步向目的地时，瞬间瞪大了眼。
刚才电脑里的照片人物，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那、那个...你是......」不自觉结巴，王知麟讶异的指著眼前人。
「看吧我就反应会一样。」陈绍钧嘲讽的笑，显然他刚才也和王知麟有同样的反应。唔，说不定还更夸张呢。
「你少说一句话行不行。」瞪过去，「嗯...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你是谁啊？找阿钧做什麽？」抠抠脸，看著面容清秀，又带著阳光笑容的男子。
「喔，你应该就是王知麟学长吧！你好，我是林雁修。」谦恭有礼，这是王知麟的第一个印象。「我找陈绍钧学长...是要告诉他一件事。」欲言又止。
『装清纯啊小鬼。』心想。王知麟没有说话，只是挑眉，要他继续说下去。
「嗯...可以请学长回避一下吗？...」很不好意思和羞涩，是林雁修此刻的表情。
「为什麽阿麟要回避？有什麽话，直接说吧！」陈绍钧显得有点不肖。
林雁修看起来很为难，看来是因为学长的话。
「什麽事不能在我面前说？既然有是要找阿钧，就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在...」脸色冷的起来，王知麟一向讨厌吞吞吐吐又优柔寡断的人。
见他还是一脸难堪，两人的表情很明显不悦了起来。
但突然，王知麟想到一个可能，神色由微愠转为惊讶和一点好笑。
「你该不会...是要向阿钧告白吧！？」

3
惊愕，呆愣，是陈绍钧目前的表情。
「靠你少唬我！怎麽可能啊！」一脸难以置信，扬手重巴了正在窃笑的王知麟一下，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我...」林雁修突然开口，使的正在打闹的两人停下，一同转向他。「我就是要和陈绍钧学长告白！！」羞红了脸大吼出声。
此话一出，两手掐著王知麟脖子的陈绍钧呆了，两手捏著陈绍钧脸颊的王知麟也呆了，只是傻傻的看著一直低头，脸红的像章鱼似的陈绍钧。
「咳、你...你是认真的？」嗓子乾哑异常，陈绍钧困难的开口。
林雁修没有说话，刚才的那一句冲击性的告白，似乎用去了他毕生的勇气...无法再开口回应，只好点点头。
「......妈的陈绍钧你男女通杀！」王知麟突然大喊出这句看起来像是玩笑的话，事实上也应该是玩笑。他放开在陈绍钧脸颊的手，转而蹂躏起他的一头黑发，使劲的乱磋，迫使他东闪西闪。
两人的模样，在外人来看无疑是好哥们，但林雁修可不就这麽想了。
「学长。」清澈的黑眸有著勃发的怒火，他瞪视著眼前玩的愉快的两人。
「你走开啦...搓上瘾了阿......」嘴巴说的是貌似生气的话，脸上确有很愉快的笑容，虽然在和王知麟打闹，他还是听在林雁修的叫唤。「嗯？」推开王知麟，他转向林雁修。
「请你和我交往吧。」走上前一步，坚决的说。
□□□自□由□自□在□□□
「所以...阿钧答应他罗？」夜晚，王知麟还在圈黑，场景是与老板聊天。
耸耸肩，没有做回应。
「卖什麽关子啊...啧，帮我顾店，我去买晚餐。」没有逼迫他说出来。其实老板和王知麟已经熟识到近乎亲人的地步了，只是陈绍钧不知道。
「嗯。啊对了，顺便帮我买吧。」点头，顺手抓起桌上的红茶，走近柜台内。
「喔。」拿了手机钱包，便走出去了。看来是相当放心把店交给王知麟。
目送他离开後，将视线转回柜台内的电脑，百般无聊的在网路上閒晃。
『请你和我交往。』那小子的表情是认真的。
咬著吸管，脑中浮现了今天早上的事。
『唔...我也不知道行不行...』阿钧看起来很苦恼...我想也是，毕竟他没被男的告白过吧。
但後来的话证明王知麟当时的想法错了。
『我之前也和男生交往过...但没有结果。』为什麽我不知道？为什麽没有跟我说？
咬吸管的劲力加重，眉毛也皱了起来。
『没关系，学长，我不在意。』妈的，你太靠近阿钧了吧。
那两人只差一个手臂的距离。
『不是那个意思啦...。』不然呢？不然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和你交往。』他没有忘记当时那小子的表情有多开心。
他妈的，看了就想扁。
「喂，脸色这麽难看干嘛？」老板不知何时回来，不过倒是一回来就看见王知麟怒火冲天的表情，还有那杯快被捏爆的红茶。
「......没什麽。」抬头，即时收回方才的思绪，放下了几乎烂掉的塑胶杯，起身让位。
「尚好(台)。」挑眉，「喏，你的晚餐。」伸手递出一包塑胶袋。
「谢了。」点头示意，随即拉了张椅子，坐在老板旁边，静静的吃起那碗面线。
一时间只听见面条吸入嘴中的声音，还有免洗筷偶尔擦到塑胶碗的难听声音。
「...阿麟，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叫什麽。」咬一口被黏稠羹汤包围的鱼肉，老板边嚼边说。
「嗯。怎样？想告诉我了？」应声，不正经的笑笑。
老板轻笑出声，才把那双黑中带褐的眼转向王知麟。
「浩，叫我浩吧。」
这也许就是渊源的开始。

4
「浩...吗？」反覆念著名字，「只有一个字？」回头，王知麟笑著对还在吃面的浩说。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字。」吸完最後一口面，他边收拾东西边说著。
「...唔，算了。」本来还想计较什麽，却放弃了。
时间已悄然到了凌晨四点多，天已微微亮起。
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天亮的速度是四季中最快的，落下时也是最慢的。
『所以，你才会那麽喜欢夏天吗？...』王知麟一夜无眠，他坐在自己住的小公寓地板上，直到现在天亮了，脑中才浮现这麽一句话。
『你说过你最喜欢夏天，却也说过我比较像是冬天...』那是陈绍钧对他说的，记得，是某天在顶楼吹风的上午，那时似乎是秋天吧。
『意思是说，不会有交集是吗？』皱眉，王知麟烦躁的抓乱自己的发。
「那小子呢？...是该死的春天吗？」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此时的语气多像一个刚被甩的人，声线里充满著忌妒与怒火。
「啊────烦哪！！」一阵沉默过後，他无可抑制的大吼出声，随後便颓然的倒在木地板上。
「搞的我连课都不想上了......」呢喃，王知麟闭上眼，睡著。
时间到了早上七点，王知麟的公寓底下出现了一个人影。
「怎麽不接手机啊...干你是睡死了喔...」来人正是陈绍钧，他不停的反覆拨打著王知麟的电话。
他们向来都是一起上学，而晚起通常都是陈绍钧，等的人也通常是王知麟。
但今天不知为何，晚起的人还是晚起，可是却等不到那个早该来的人。
「算了...直接冲去你家。」收起和王知麟一样的同款手机，但是白色的。
正要步上楼梯，身後突然出现一声叫喊。
「学长！」会叫他学长的，会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林雁修了。
「嗯？喔，是你喔。干嘛？」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嗯...那个，学长，今天和我一起走吧。」下意识觉得王知麟是情敌，才会一大早埋伏在这等陈绍钧出现。
「......」正气在心头上，「好吧。」像是出怨气一般，朝楼梯做了个鬼脸，这才走下，和林雁修并肩走向学校。
其实，王知麟都有看见。
「最後还是去了啊...你这见色忘友的混蛋。」从他的手机响个不停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不想接。就这样静静看著楼下两人的互动，然後在静静看著他们离去。始终没有说半句话，或是做出什麽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