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惑----兰绡[下]

作者:  录入:12-29

再把剩下的三个也丢进去,就差不多了。
煜看着里面的五人,脸色越发阴沉。干脆现身进去--不能结果你们还不能吓吓你们了?
站在伤得最严重的那个女人的面前,煜一把挥开她横在胸前的剑,冷笑:"真是自不量力。"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把自己脑中宿雅最后的模样给他看。煜看到那女人突然瞪大的双眼,脸色阴沉,"若不是你们少爷,现在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他冷哼,"碰到的也不会是莹华宫最下等的妖魔。"
"妖狐......"炎宴咬牙,握剑的手上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崩裂,鲜血很快浸润纱布,她的剑斜削而出,人已退出一丈远,"我要杀了你!"
煜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待她回剑,长剑直指自己颈项之时,煜伸出两指断了她的剑,"若非你们,宿雅在这莹华宫会过得比谁都好。"知道判断局势远离是非,装傻闲混,即使惹祸上身也知道乖乖躲开,把地方留给他人厮杀。若不是他们,他真是会过得比谁都悠闲。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他安排的。
心里突然又烦闷起来,不待炎宴反应过来就离开了。
炎宴咬着唇,看到他离开,手中断剑落地,颓然坐到了地上。其他人这才冲上去帮她包扎。方梅小心的剪开紧紧附在她始终绷紧的手臂上的纱布,眉间皱起一个川字,"你放松点,否则伤会更重的。"
矢晨蹲在另一边,"我们在旁边根本无法动弹!他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你们到底都做什么了?不是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吗?"
"我要出去--"炎宴突然疯了一样想要站起来,方梅矢晨及时压住她,才没让她把自己的伤口撕扯得更大。方梅不耐烦的压住她的肩道,"若能出去谁还在这里?冷静点!少爷会来救我们的!"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怎么来救我们!他现在很危险你懂不懂?!"
一句话让其他四个人都静了下来,方梅连手上的事都忘了继续做,半晌才憋出两个字,"......什么?"
炎宴却扑到矢晨的怀里哭了起来,从来冷面冷心的人突然这样疯狂,四人皆是静默。五人里除了炎宴不习法术没有影响之外,其他几人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种无力,在这结界里他们和普通人类没有了任何区别。就算知道有危险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坐以待毙。
如果当真是少爷也很危险,那他们就当真只能坐以待毙。
但方梅心里总不若其他人感觉慌乱绝望,他觉得少爷总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把他们带出去。
......
"你真要这样做?"
说话的人语气柔柔淡淡,但声音泠泠的很是动听。坐在床边的男子,长及脚踝的银发缠缠卷卷的洒下,一张脸精致白皙,虽是面无表情,但那一抬眼一挑眉,都是通身的妩媚、风环雾绕的旖旎。他逗弄着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小狐狸狗,心里窃笑这小妖精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这么没危机意识,他一个手指就能碾死他。问出的话半天没回应,菊魄看了眼他微蹙的眉道:"他也不会感激你,白费了工夫......"
屋内清醒着的另一人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淡淡道:"我何时做事是要人感激的?"
"那也是。"他站了起来,在桌上留下一个窄口的琉璃药瓶,"你要的东西。"他抬眼看始终不看他的景伦煜,笑问,"既然答应了,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
"想他了?"景伦煜哼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去。"
"那可不成。"菊魄笑说,"别赌气了,天帝知道他们伤了你的人几乎要杀了他们呢。他知道你性子躁些,不也提前让宿雅来了么?连这次你会找我要六生水他都想到了,让我带了来。"
煜冷笑,"是搅我的局吧?六生水?哼,不是他的赌咒景伦家也不会这样!自己造下的孽却要景伦家负担,凭什么?"
菊魄叹气,知道这会儿是多说无益了,边说边往外走,"不过是禁制而已,你若真不喜欢这个宿雅,不也不会找我要六生水么?"他扶着门框回头道,"你一意孤行我也不拦你,但是你想清楚,第一次你要反,最后也只是孤壑伤重,而且有‘竭咒'的压制,免去了他灰飞湮灭的命运,那第二次呢?何况......"他扫了眼静静躺在床上的宿雅,还有个藤原宿雅。"还是好好想想吧。"扭头走了。
而且这事根本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
煜的眼神阴鸷,拳握得死紧。但是凭什么景伦家的子孙一旦出生就要被你困住千年?!在接受你挑选的所谓宿命伴侣之后才能从你的结界内放出--是有了缺点握在你手上才能脱困吧!根本就是不肯放过,有形无形岂非一样?
何况这根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六生水......煜转过头看了看蹙眉在床上昏睡的宿雅,六生水定此生,定下你的今生给他,也是你选择的。

此生无为
六生水定此生,此生何为?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莫名其妙的话,宿雅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白雾蒙蒙的一切,心想还是梦啊,我继续睡吧。闭上眼之后听到另一个声音。
散仙。
......这声音好像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呃,是梦是梦。
但是这样撕裂身体一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是之前痛到麻木了没多少感觉......但是,如果是梦的话,会有这样清晰的痛感吗?
而要说先前是骨头错位的话,现在的感觉就是骨头被硬生生的掰回去。奇异的没有先前那种疼到神经都要烧起来却无法动弹的感觉,而这样的疼痛过后全身都轻飘飘的,和之前说的散仙的感觉很像......
嗯......毛茸茸的类似冰念那只小狗在人身上蹭的感觉......
睁眼,白呼呼的一片,痒痒的。
宿雅眨了眨眼,试着动了动脑袋,那一片白呼呼的东西就扭了扭。再退开一点,宿雅就发现这东西真的是冰念那小狐狸狗,刚才靠着的是他的肚子。宿雅觉得好玩的在他身上使劲蹭了蹭,冰念惨叫一声跳开了,"干吗啊?!"
宿雅一笑,还没说话,冰念"嗷呜"一声就蹦跳着出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宿雅反应过来,冰念就带着暮涟等人"咚咚咚咚"的跑进来,说了生"我走了",从窗口窜了出去。
暮涟凑上来,眼睛闪闪的,"雅少爷方梅和矢晨还有个不说话的不见了!方梅那天还让我给你做了一大堆吃的,他好厉害什么都会做--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王说让我在你醒了之后去找他,可是我们要怎么去找?"
"呃,小暮......"宿雅虽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知道应该先解释暮涟的问题。他先坐起身,拍着暮涟的肩膀说,"方梅他们因为我有些事交给他们去做,所以暂时离开一下。我跟煜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很晚了就没叫你们。你们不用去找煜,呆会儿我自己去找他。"
一旁的牧仪舒了口气,少爷真是厉害,这么有耐心。
暮涟"哦"了一声,正准备再问,宿雅伸手按住她欲启的唇,"我饿了,你去跟我弄点吃的,我先去洗个澡。"
"啊,好。"暮涟呆呆的带着牧仪又出去。
宿雅起身,这才发现之前几乎要习惯了的剧痛已经消失了。叹了口气,压下心里涌起的奇怪情绪,宿雅板着脸在窗口喊,"冰念!儿子!出来!"
没过多久就见冰念不情愿的从屋角拐出来,站到窗下,"又怎么了?"
"你爹叫你,你就这个态度?"宿雅笑吟吟的对他勾手,一支身跳上窗台坐着,对冰念挑了挑眉,"接着我!"说完便仰面倒了下来。
冰念一惊,赶忙跳起来,用漂浮术接住他。待到宿雅的重量落到身上他才有真实感--这、这家伙真的就这么背着身子看都不看说都不说一声就从二楼跳下来了?人类的生命不是很脆弱吗?也、也太大胆了吧......他不用法术从高处跳下来都会伤呢。--当然要看什么高度。
落地后宿雅马上就撑地站起,反手抱住冰念,"带你爹去几个地方。"
冰念被宿雅抱在胸前,听到这句话后抬头看他,原本圆圆的脸大概是近日太疲累的缘故削尖了,圆圆的眼睛就显得特别的大,而且眼中带着一种初见时没有的神采......冰念在他怀里呆呆的不动,上下颠簸--行动,也比先前迅速了很多。
他是变了吧?冰念只能想到这个。
--他穷尽他所有的聪明才智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但是,宿雅因何而变?
局势......或者本身都已经改变了?
......
宿雅站在小木屋前,眯了眯眼。
按冰念小崽子说,他是那天被煜从敷桔的房间带出来,然后带去了某个地方,一天之后才扔回晚枫小筑。煜还吩咐他要寸步不离的守着,醒了就马上找他。
--所以他才不敢跑太远,让他一招就回去了。谁让他又睡那么久,他趴在床上无聊死了。
宿雅笑,说了半天你就埋怨我睡久了啊,当时我伤那么重你睡得倒挺香。
冰念红了脸,撇过头没说话。
靠近了冰念说会有压抑感,宿雅便将他留在外面,独自进入那个几乎实体化的结界。快两天了,按煜的性格应该不会就放他们在这结界里安全呆着,那--那些家伙要疯了吧?
果然,屋内死气沉沉,比灵堂更加沉郁肃穆。不顾周围几人白日见鬼一般的眼神,宿雅径直走到死人一般的躺在床上的人跟前。
"朱袁。"宿雅沉着脸,叫她在藤原本家的名字,"起来。"
朱袁目光仍旧呆滞,宿雅不说话也不动,仍旧站在那里。渐渐看清眼前人,朱袁眼中的水蒸气迅速聚集。
"她怎么了?"宿雅头也不回的问。
方梅站在他身后道,"朱袁情绪太激动,我给她四肢上了点麻醉。"
"在这里你都能找到麻醉药?"宿雅回身,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听到朱袁几近哀求的一声"四少爷",回头说,"我等你起来。"语气平静,没有温柔也没有冷漠。
"这里的药草很多,"方梅淡淡一笑,"若非妖魔界,还真是个满地宝的地方。"
肖璇皱眉,喝了一声:"方梅!"
宿雅扫了肖璇一眼,冷冷的道:"既然朱袁还不能行动,那和她一起的呢?是叫剑皖吧?"
一个绿头发的男子站到宿雅面前,躬身道:"见过四少爷。"
"你是藤原本家的人吧?藤原家家规......忘了没有?"
剑皖跪了下来,"少爷恕罪。"
宿雅冷哼,"忘了?那朱袁......四肢麻痹了嘴应该还在吧,你说说看,违抗主令、擅作主张,该当如何?"
许久才想起朱袁低哑的声音,"......习神术者,废去法力;非神术者,废去手脚。鞭三十,逐出千菊。"
"很好。那明知故犯呢?"
"......刑责加倍。"
"不错。"宿雅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门外花木繁盛却只有一丈远,一丈外即是一片亮白色。他缓缓叹了口气,"你们,谁不知道藤原家这条家规?"
沉默。
"都知道么。"宿雅喃喃自语般的说,又问,"那谁不知道我的命令?"
"请少爷恕罪!"肖璇跪到宿雅身后,"朱袁也是......"
宿雅回身,一脸阴霾,"一边等着!还没轮到你你急什麽!"
屋内更是沉默,宿雅靠到窗台上,"记住,你们都是戴罪之身,给我安分些!"他慢慢直起身,"我会救你们出去。在此之前,不得擅用任何能力挑衅莹华宫人,即使他们欺到头发上也要给我忍着!想清楚,你们现今是居人之下!"
除了无法起身的朱袁外全都跪倒。
宿雅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才说,"行了,你们起来吧。方梅,你过来一下。"在方梅耳边说几句话后,宿雅便转身走了。
沉默许久后,朱袁低声问,"......他说了什么?"
方梅在低低的门槛上坐下,"对不起,少爷不让我说。"
"那......他会有危险么?"朱袁的声音反常的微弱,带着一丝乞求。
方梅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相信少爷,这样强大的结界他都能进出自如......不会有事的。你也别怪他......"
"我知道。"朱袁缓缓的流下泪来,呢喃道,"他没事就好了,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他没事就好。"



等人真是有够无聊。
冰念的前爪按着一只长尾貂,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结界,另一只前爪无聊的拍拍无辜的小貂的脑袋,听到一声压抑的呜咽,又使劲揉了几下,"没办法,谁让你比我弱那么多。"
小貂逆来顺受的将脑袋搁到自个儿前抓上,忍受"强者"无聊的骚扰。
"小念念,无聊了么?"被一双大手抱起来的时候,冰念还按着小貂不放,很奇怪为什么会被他轻轻一抱就抱起来--按理说他比这个主人要强很多吧。宿雅把柔软雪白的小狐狸抱起来揉来搓去,发泄怨气似的。冰念郁闷的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谁让你比我弱那么多。
还不敢犯上,冰念哀哀叫着忍受主人同出一辙的骚扰。
"咱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宿雅恶质的弹了弹冰念的耳朵,听到一声闷叫,宿雅刻意的压低放柔的嗓音带着无限的诱惑,在他耳边说,"你爹现在要重用你哦,好好表现。"
......
而所谓重用,也就是问了冰念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关于锦棽界习治愈术的人的问题。冰念说这种人是要经过王的认可的,而王基本上是不管事的。所以这种人即使是莹华宫都不多--长老们敷桔除外。莹华宫人还都多多少少会一些,但整个锦棽界懂得并且能运用简单治愈术的不超过两百,大型治愈术不超过十个--大半都是莹华宫人。素怨就是那十分之一。
第二个是关于如何去履风殿的问题。冰念只摇头,说普通妖魔是进不去的。素怨女王好像有办法,但她不喜欢去。
宿雅敲了敲冰念的脑袋,"你一句话都离不开素怨,那么喜欢她啊?"
"女王美丽高贵,我也是她的追随者呢。"虽然不被重视只能去看守菊园。
宿雅一笑,"你家殿下不也美丽高贵?你怎么不追随他呢?"
冰念舔舔自己的小爪子,漫不经心的说:"王不让妖魔追随自己,这是锦棽界的规矩。"否则以王的实力定会整个莹华宫都会被他的追随者占据,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冷清了。想到这里突然想起点什么,冰念在宿雅怀里挣动,"我想起来了,你放我下去,今天有大事。"
"大事?"宿雅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看他在空中胡乱挥舞四肢只觉得好笑,"什么大事?"
冰念只发出"嗷嗷"的叫声,声音有些尖锐,十分像狗。
宿雅左手的食指屈起来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老实交代就别想走!"
冰念委屈的"呜呜"叫,一把扒住宿雅的手臂,很可笑的挂在上面摇晃,"边走边说啊,去那里不能使用术法否则会被发现的。"
呃?看来还是不小的事情了。
......
古木参天,枝叶繁茂。盛夏午后的阳光星星点点的投下来,也只给树林里增添了些许光亮而已。
在叫不出名字的古木巨大的根茎上,长发女子垂首低眉而坐,只露出雪白的半边脸,身子柔弱无骨似的靠着树干,不远处溪流畅快、鸟雀欢叫,她的眼中却似乎一丝阳光都没有,落寞得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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