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张母也从房里出来了,见张强坐在那儿,道:"强子,咋了,没事做?"
张强道:"是哎,妈,你说这以後的日子咋过?"
"......我也不知道。问你爸吧,他也还没著落。"
张强想了会儿,道:"妈,我想,要不等屋里那两个回大城市的时候,咱跟他们商量下把我带出去,我觉得吧大城市里找工作还容易点,再不行去工地搬砖头也行,你看咋的?"
张母道:"这......也行,但我就怕你一去去个很久,要是小李她跟人跑了咋办?"
"妈,我跟小李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干啥这麽著急啊?"
"还没一撇呢~妈昨儿个晚上都瞧见了,你俩躲屋子後面亲嘴呢吧?"张母笑道:"小李是个好姑娘哪,虽然比不上那俩城里人这麽标志,但在村子里也算是最漂亮的一个了吧?你要是能娶上她那可是福气哎~妈还等著抱你们的娃儿~"
"妈......"你儿子我看见她站都站不起来咋生儿子给你抱......"小李她要真喜欢我就不会跟人跑了,我就去城市里先做个一段时间,不行的话再回来不就成了。"
"行!"张母拍拍儿子的背:"强子,真是苦了你了。"
农夫,山泉,有点甜(11)
母子俩说著说著,何以诚跟阿青又粘在一起出来了,确切的说应该是阿青粘在何以诚的身上。
张母见他们出来了,忙道:"你们刷牙了没?早上我给你们烙饼吃。"
何以诚说:"嗯,刷了,昨天晚上张强怎麽一个人睡地铺啊?这床很大的三个人肯定睡得下啊?"
张母道:"哎呀,强子皮粗肉厚的睡地板也没关系。强子是吧?"
"是是,正好这天热,睡地板比较凉快。"张强应道。
"哦。"何以诚还想再多说些什麽,却被阿青打断了:"张婶~我肚子饿了~您赶快烙饼去吧~~"
张母被这柔柔的语气说得心都酥了,连忙道好好,就去灶间忙活了。
剩下的三人走到放著大八仙桌的厅里,挨个坐下。张强酝酿了下语言,开口道:"呃,小何......"
何以诚吓一跳,张强第一次不用"喂"来叫自己,怎麽听怎麽奇怪。"什......什麽事?"
张强不好意思的道:"我想啊,你们回城市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去......?我觉著吧,老是这样在村子里呆著也不是个办法,我还得给咱弟赚学费呢顺便去看看他......"见何以诚脸色怪异,张强又补充道:"我到了城市里不会缠著你的,工作啥的还有住的地方我都会自己找......"
"砰"的一声何以诚拍桌站起来:"我不准!!"
张强呆了。
阿青也呆了。他拉拉何以诚的袖子:"干嘛不同意啊?又不是什麽大事。"
"呃,"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何以诚连忙坐回去,"我的意思是......"是什麽?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刚才张强说要去城市里的时候,何以诚脑子里闪过念头的就是他这样淳朴的人不被带坏才怪,而且现在像他这种长的壮实的人正是各大黑店的热门货,要是自己哪天去逛逛的时候见著张强被哪个男人压在身下了,或者是把别人压在身下了,他都觉得简直无法忍受。(怪怪,这管你什麽事?)不行,觉得不行,这麽个人绝对不能被污染了,还是呆在这乡下地方好,虽然穷了点但至少不会被带坏了。
"是啥?"
"这里民风朴素,挺好......"说完这话何以诚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了。赶紧加上一句:"城市里很乱的啊......"
"我晓得,但不出去咋来的钱啊?"
"要赚钱方法很多啊,要麽我另外买块田给你让你种......"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就活该这麽的受你施舍?"张强怒了:"总算让我看出来了,你们城里人就是这麽的......这麽的......小气!对!小气!"
然後张强回头扎进自己的房间,连张母拿他最爱吃的烙饼来叫他都不肯出来了。
中午时候,大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张母去开门,门外是两天没见著的何以诚的父亲。他看到张母连忙跟她握手,这让朴实的张母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我儿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张母忙道:"没有没有。小何可好了......"
何父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天先把他接回去了,打扰你们两天真是不好意思。"然後掏出个信封想塞给张母。
张家一家子都挺倔,张母坚决不要这些钱:"干啥给钱,这不就生疏了麽?"
拗不过她,张父只好把手收回来,"那真麻烦你了。"
屋里何以诚他们听见动静赶紧出来,阿青更是马上收拾了包跑到门口。何以诚走的时候东张西望想看看张强有什麽反应,但他始终没找到,只能作罢。走前,张父张母还去买了几条鲫鱼几只大西瓜给他们说这是农村的特产用现在的话就是绿色食品保证无污染的。於是何父不仅带回两个人更带回一车土特产。
回去休整了两天,得开始继续挖掘工作,由於原来的桥被冲塌,所以大队伍绕到邻镇那儿过河再绕回来,这把从市里到村里的车程又增加了不少。几个小时颠簸下来大家都很疲惫,不过这次吸取了挖掘第一天的经验,大家备足了防暑用具,更是在田边上搭起了个小棚子,里面放著冰镇饮料还有人丹清凉油。
依旧是何以诚带队,他环顾四周想找那个又黑又壮的身影,但直到工人们把木棺都挖出来了放到边上了准备开棺了还不见人影。快中午时候张父到了田边上,何以诚连忙跑过去问道:"张伯,强子呢?"
张父道:"他走了,跟著几个年轻人去云南了。"
"去云南干嘛?"
"挖矿呗,据说现在做挖矿工人可赚钱了。"
我靠!何以诚的心在怒吼,你们不知道现在矿井事故多吗??何以诚皱起眉头道:"张伯,你们怎麽让他去的?你们知道挖矿有多危险吗?"
张父叹了口气道:"何止我不同意,他妈也不同意,但这小子强脾气上来了十几头老黄牛都拉不住,这不,他昨天晚上偷偷的跟人家走的,只跟李家妹子说了声叫她照顾著我们......"
去送死了还不忘你的李家妹子!!何以诚深吸几口气才得以平静,道:"你晓得强子去哪个城市了麽?"
"他啥都没说......不过我跟他妈也商量好了,等你们这儿挖完了,我们也打算出村子去找活干,总这麽呆著也不是个办法......"
何以诚还想再多问两句,但几个工人已经把棺盖撬开,等著何以诚过去查看了。没办法,何以诚只能过去。
长时间的深土掩埋加上岁月的风化,让棺材里面也装满了淤泥和水。何以诚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一片碎布料放到一边的袋子里:"拿去看看这是什麽时代的。"旁边的人得令离开。何以诚先用小碗把上层的水小心的舀掉,露出下面的淤泥;再用小铁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挖,直到一个人的头盖骨出现。现场没什麽精细的清理工具,何以诚让工人把棺材搬到车子里准备运回去再继续清理。
接著其他几个事先就根据图纸确定好的埋藏点也陆续挖出了一些物品。依照第一天的钵确定的这些文物所在的时代,何以诚确定这个墓葬区不会很大,那个时代在历史上十分贫穷,而且此墓主的身份也不是很高。圈画出接下来几天的挖掘范围,一大夥人浩浩荡荡地开著车子离开了。
到了自己的研究室,大家把木棺轻轻地放到大铁桌上。何以诚拿著刷子毛笔还有喷嘴,跟几个工人一起清理尸骨。很快,头部、脚部先被清理出来。
"是具男尸!"根据下颚骨的形状,古尸的性别被很快确定。接著是身体、四肢。一整个保存完好的男性尸骨就这样呈现出来。
古尸平躺著,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上去比较安详。身上的衣物就只有几片衣料附著著,大部分都已经消失。拿附著著的布料跟刚才漂浮在水上的进行研究和对比後发现,这是一种古代女性常用的布料,特别是当尸骨被取出後,在棺材底下还发现了一些女性用耳朵首饰,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匪夷所思。明明是男性,为什麽要穿女性衣服还要戴女性首饰?难道这也是古代的某种习俗吗?
看著墙上的锺渐渐指向凌晨两点,一同工作的几个人早已体力不支趴在边上睡著了,就何以诚一个人仍旧精神不已。不仅仅是挖掘所带来的亢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担心,在担心那个黑木头似的农村汉子。为什麽担心,这他没想过,也不想去想。
脱掉手套,他倒了杯水,边喝边想:"叫你呆在农村里你不肯,要是你死在矿井里怎麽办。"
一夜无眠。何以诚还很好心为其他人叫了早饭,今天还得继续去村子里,还好只剩下没几天的进度了,应该很快就能完成。完成了就好,完成了以後就不用再去了,是他们不要补偿的不是我不肯给,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张家的事情跟我不搭界。张强他去做矿工也好去干嘛也好都跟我无关。即使是这麽在心里想,何以诚在看到张父的时候仍旧心有愧疚,连话都不敢去搭。张父也沈默地看著,眼神炬炬,仿佛想把这片地深深映入自己的脑海一般。
最後一天的挖掘,张家人一个都没出现。何以诚拉了个老乡问问,那老乡奇怪道:"你不知道嘛,老张一家昨儿就走啦。哎呀,可苦了李家妹子了,一门心思非强子不嫁,但谁知道他们还回不回得来啊。"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不?"
老乡挠挠头道:"谁晓得呢。哎,你给张家多少补偿了?村里都在说他家拿了你好几万哪是不是?"
"他们一分钱都没拿。"何以诚默默地走道张家门口,大锁锁住了门,从邻居那知道张家把房子卖了。
这下,张强,还有朴实的张父张母,张家的所有痕迹都从何以诚的世界里消失了。
头一次何以诚後悔来这里挖古物了。根据法律,如果因文物挖掘而占用私家土地的,需要给予补偿,但这一家人,偏偏不要。倔,但伟大。
他沿著那条张强曾带自己走过的小路,到了潭子边上,水依旧清凉干净,不断又山泉注入。何以诚脱了衣服慢慢地走进去:"这次要是再抽经就没人帮我拉脚了。"他自嘲地说道,整个身体沈入水中,冰凉的潭水让他觉得很舒服,舒服之余却又感到有些悲哀。以後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对著自己发火却又不敢开口骂;虽然觉得自己讨厌但还是会不遗余力帮自己的人了。
农夫,山泉,有点甜(12)
沈浸在回忆中的何以诚没听见身後传来劈劈啪啪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几个年轻小夥子说笑著走到潭子边上,看见脱个精光趴在潭边上的何以诚,一惊,一起蒙住眼睛道:"大姑娘你咋到这儿来了??"
何以诚回头怒道:"瞎子啊??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大姑娘??"心里正不舒服著还有人来浇点油。"哪里像了哪里像了?"
那几个小夥子从指头缝里偷偷瞧见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瞪著自己的人,浑身皮肤雪白雪白,脸生得更是绝美,从未见过大城市里漂亮姑娘的小夥子们看得都呆了。自脸开始往下看,是纤长的脖颈。何以诚的锁骨很深,看上去特别的性感,几个小夥子不约而同地咽口口水。再接下去,他们就失望了,胸是平的,就连下面都有根在场的人都有的东西,而且还比他们几个的都大。
颇受打击的几个人道:"你哪儿的?从来没见过你。"
何以诚气呼呼地道:"我不是你们村里的。"看什麽看,没看过?像张强就不会。
"你城里的?城里人是不是都像你这麽白嫩啊?"
何以诚扫了他们一眼,没回答,穿上衣服走了。再不走,他怕会想起张强更多的好,怕会更加忘不了他。"见鬼了,我干嘛老是想著这麽个农民。"
∷∷∷z∷∷y∷∷z∷∷z∷∷∷
张强决定跟著同村的另一个年轻人小王一起去云南做矿工。据说那儿的矿工待遇不错,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拿一千多的工资。跟爸妈商量了,他们不同意,但是要是不去做,明年弟弟的学费怎麽办?
当夜他趁著爸妈早早的就睡了,摸黑到李家,敲了敲李家妹子的窗。李家妹子还没睡,就著灯光在做女工。见著张强,忙打开窗子道:"强哥,咋了?做鬼似的。"
张强道:"妹子,我马上得跟小王去云南了。"
"去云南?去做啥子?"
"挖矿去。赚了钱好给我弟付学费,还能养我爹娘,还能......还能......娶你......"这句话是後面加上的,他晓得李家妹子喜欢他,他也挺喜欢李家妹子的,爸妈老盼著他俩能结婚生个大胖儿子。
李家妹子红了脸:"死相!"
"我爸妈就得让你多照顾了。"他拍拍李家妹子的头。那边小王叫道:"强子,你好了没啊?"
"哎,好了!"张强急忙道。回过头对李家妹子说:"我走了啊!......啊,要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看上哪家的小夥了,就嫁了......"
"不!强哥!我等你回来!"李家妹子虽然不舍,但是也没多留,她等著张强衣锦还乡来娶自己。
张强跟著小王走了,先到村口,那里有辆大卡车,上面已经坐著很多人,都是去云南的。他俩挤上车,车子就开了。村子通向镇上的路不好走,都是坑坑洼洼的,一路上有几个人还吐了,车子上有股让人无法忍受的酸味。
到了镇上,天还漆黑,他们交了钱给领路的一个人,那人买了到云南的车票,发个他们一人一张。上了火车,稍微宽敞些了,但这是硬座,一两个小时还好,一天一夜坐下来,屁股磕得生疼。火车上的东西都很贵,一碗泡面得买道10块钱,客饭得20多。张强他们当然都舍不得买。也还好大家都带著点烙饼什麽的,吃吃也就算了。
下了火车,又上卡车。行了两三个小时才到了矿井边上。吸吸鼻子,全是煤矿味儿和尘土味道。纵然像张强这麽壮如牛的身体,都有些不舒服了。他对小王道:"你不是说这儿条件挺好的?"
"这......那个领路的说是挺好的啊,咋晓得呢。不过能拿钱就好啦,苦点就苦点吧。"
张强想想也是。
工头见拉来这麽一车劳动力,胖脸抖动著道:"咱这儿,起始工资500,另外的就是提成,你们每拉一车碳能得5块钱,拉的多得的也多,听见了没?"
张强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小王说现在都这样的,他也就没多说什麽。
工头把他们带到住宿的房子里,说是房子也真是太好听了,实际上就是用钢板搭起来的棚子,地上摊著破棉絮,权当作是床了。
棚子边上有个小间,里面挖出一条坑,这是厕所。再往边上去就是矿井入口了。
带著转了一圈算是熟悉环境,工头道:"你们都把身份证给我。"
"为啥啊?"
"帮你们做健康证还有暂住证啊。这都得用到身份证的。"
不疑有他,大家都交出身份证。
已近中午,工头带著去吃饭。米饭倒是挺多,但问题这菜,青菜炒面筋,油水也没多少;一个汤,上面漂浮著点葱花,味道跟白开没什麽区别;勉强算是荤菜的就是这个带鱼,但都是尾巴,根本吃不到什麽肉。但大夥都饿了,加上在农村里吃的也不怎麽好,所以也没计较。
下午工头给了每人一顶安全帽和一双套鞋,说下午就开工。
张强跟小王在一组,负责把矿井里人家装在推车里的矿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