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高挑的亚洲姑娘看起来礼貌又冷淡,恰到好处的官腔中带着不多不少的强硬。她看起来并不打算纠缠,在无论美国队长和钢铁侠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旺达溜了。
“今天旺达心情很不好,如果没有不可抗力的原因,我们今天的训练会缺席。”
美队眼睛眨了眨,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姑娘已经跑了。
“所以托尼,‘不可抗力的原因’都会有哪些呢?”
“谁tm知道。”
钢铁侠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不准假这种肯定不算。”
“所以你现在……并不讨厌他了吗。”
格润拉着旺达跑了挺远,坐上地铁后直接溜到了市中心。两个人在街上找了家汉堡王坐下,格润去端了一大堆垃圾食品回来后,旺达这么问她。
“我是说,斯塔克。”
旺达与钢铁侠并不亲密,直到现在心结也未曾开解多少,称呼他时语气也很僵硬。
“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感情。”
格润把薯条递给旺达:“快,尝尝这个。汉堡王的薯条是我戈壁中的绿洲!”
旺达拿了一根,塞到嘴里,听着格润的继续解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但人总有共性和个性。人的共性决定了他是否能够很好地适应群体性生活,而一个人的个性是让他保持独立个体的属性。我想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旺达有点茫然,这让格润有点挫败。
“举个栗子,你有超能力,这让你能够和复联的人聚集在一起。而旺达,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对吧?”
“……是的。”旺达听明白了,但她看起来并不高兴:“但我不同的地方并不仅仅是能力。”
格润一下子就明白了。
“旺达,你成为一名超级英雄,是为了赎罪吗?”
带着被九头蛇收养过和为索科威亚乱象出过力的罪恶感,这个已经加入了超级英雄团队的未成年少女一直就觉得自己带着原罪。这个少女在战斗中失去了身为半身的双胞胎兄长,在复联训练的日子怕是也充满着无人支援的孤立感。
就好像大洋中隔绝了人世的荒岛,明明知道远处会有人,可脚下却没有路。
不想走,也走不了。
格润擦了擦手,才去摸摸猩红女巫那柔顺的长发。现在十几岁的白种姑娘,正是美得像是天使一样的年纪。旺达本身就好看,现在眼中带着愁绪,更惹人怜爱。
“我的确是有罪的。”她叹着气:“这是事实。”
“可你以为复仇者联盟里的人都没有罪吗?”
格润很轻松愉快地说:“按照我的看法,斯塔克的问题比你大多了,你最知道的,‘斯塔克工业’这几个字是多少战乱地区灾民的噩梦;猎鹰和战争机器,在对外战争中不知道杀了多少‘恐怖分子’,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是老弱妇孺的平民呢。再说说寡妇——你知道的,前kgb特务,手里的人命大概有那——么——多。”
她夸张地比了一个高度:“按照每个人命按一张a4道林纸那么高,她大概‘著作等身’。”
旺达有些惊奇。
“但她……”
仔细想了想后,旺达发现格润说得没什么不对。
“复仇者联盟里,有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有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心腹,还有我这种来自敌对意识形态国家的家伙。一定要说谁干干净净,除了幻视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巨婴,谁都觉得虚得慌。”
她很真诚地看着旺达。
“没有什么职业是需要拥有无瑕人格和完美人生的人才能胜任的,旺达。之前犯了错误,认了错误,改了错误,接受惩罚后继续向前,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但你做到了,旺达。”
格润续了杯可乐:“我不评判你依旧缠绕在脑子里的罪恶感到底,但我想说作为一个超级英雄,你完全合格,在我眼中。”
说话人的眼神在阳光下带着温暖的蜜棕色,她的语气则像是随意聊家常的朋友。她啃了一口汉堡,舔舔自己的嘴角。
“啊,垃圾食品!我觉得我的生命又充满了活力!”
“……你喜欢这个吗?”旺达很好奇:“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很严格对待自己,并不会放任自己吃垃圾食品的那类人。”
“是吗?那说明你看错了嘛。”
“我不会看错的。我能看到。”
格润一愣,用汉堡挡住了自己的脸,语气有点严肃。
“旺达你知道随便读心是很不礼貌的对吧?”
“……我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对你这样做过。”
旺达看到格润露出来的小白鼠一样的眼神,笑了起来:“我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种气场一类的东西。”
“那你还能感觉出什么吗?”
格润听了旺达的解释就轻松愉快地继续吃了,完全不怀疑旺达说话的真实性。被她这样地带动,旺达也拿起自己的汉堡。
“很多。比如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个很不爱守规矩的人。”
不不不我是纪律部队出身,最守的就是规矩了。
要不然要扣津贴的。
“你也很重视朋友。”
不不不如果我真的重视朋友,就不会拎包上学四年一声都不告诉栗胖子了。
你妹看到她当时想掐死我的样子。
“还有你……和我一样。”
旺达犹豫了一下:“我们都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格润手上的汉堡很久都没被再咬一口,等到格润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她看着眼前的残羹冷炙,许久之后舔了舔手上的酱汁。
“这倒真没猜错。”
大概是同样有着悲惨的经历,格润想她才会和和旺达两个人在最一开始能说到一块儿去。那时候旺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在索科威亚是多么伟光正了,跟她每天一起吃饭吃得倒是很开心。
“在我来拯救你之前,你是和谁一起吃的?自己一个人吗?”
格润想了想也觉得有本职工作的寡妇不可能随时陪同,剩下的一个幻视不吃饭,战争机器和猎鹰两位黑人兄弟一看也不是跟小姑娘一起吃饭那一挂的,那剩下的就是……
“队长?”
旺达摇了摇头:“是幻视。”
“……为什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一直陪着我。”旺达撇撇嘴:“挺奇怪的,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任务而监视我。”
旺达还是有些心结,感觉自己在索科威亚的事情让神盾局对她有深深的戒心。格润看着她,都要觉得自己心太大了。
她除了打电话和上网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被监控之外,其他时间都不会注意这些。
不过她还是觉得,幻视是没有监视那个念头的。
“他要真的监视你,直接接摄像头和网络就行了。”格润很直白:“我想他就是希望你能够,怎么说,生活得健康一点。虽然方式的确很直白粗暴讨人厌没错。”
旺达长叹了一口气。
“可我觉得他像牢头。”
格润刚想笑,可联想了一下就有点笑不出来。
她怀疑旺达想到了九头蛇。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旺达在说了这句话后,表情一如往常。格润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才确定下来,又和她继续说说笑笑。她们走在附近的花园里,途径了一大片的草丛和人工湖,看着上面正展翅的水鸟。
“我这辈子要是只天鹅就好了。”格润拉着旺达坐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你不知道英国的饿天鹅过得多舒服。每天在水里游,看谁不顺眼就去啄,还没有人敢动。”
“……为什么?这很危险。”
“因为按照法律,那是女王的财产。谁动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格润解释说:“曾经有位中国留学生,看到窗外的鸽子异常肥美,伸手抓了一只回家炖汤了,结果鸽子汤味儿刚出来还没进嘴里邻居就报警了。”
她手一摊:“被罚了一笔钱,然后驱逐出境了。”
“那他的学业呢?”
“跟鸽子一起上天了。”
旺达听了之后抿着嘴笑:“原来英国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这种飞禽,其实海滩上发现的也一样。”格润兴致勃勃地讲了其他的趣闻:“比如海滩上发现的东西像是鲸鱼啊什么的都归女王,还有龙涎香——两三年前发现了一块两百多公斤的龙涎香,简直了。”
格润想起那块东西就觉得嫌弃:“你都不知道多难闻。”
旺达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张张嘴表达惊讶。不过半天时间,格润说得嗓子都开始哑,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分了旺达一个。
“真好。”
旺达接过水,却没开:“,能知道这么多事情真好。”
她还是高兴的,但高兴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的失落。她说话的时候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艳羡,与她之前未曾想过的期待。
“这就是你想要继续读书的原因吗?”
“……不是的。”
格润伸手顺顺旺达的毛:“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读书的一个副产品罢了,而我想继续读书,其实是希望能够再多了解这个世界。”
她现在不想告诉旺达她去读书有那么多的原因在,而其中就包括了她的懒惰与轻慢。在被这个从小就立志复仇,又在复仇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几乎在人生中都被世界施以恶意的小姑娘面前,格润不那么有面对弗瑞时表现得那么油滑老到的勇气。
“为什么太阳会永远地跟着你,为什么月亮看到的总是同一面,为什么天空中有无数美丽又不相同的云,为什么水会蒸发而山海河流永远不干涸。”格润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追着父母问的问题:“为什么汽车跑得那么快,为什么花那么香,为什么狗狗只会汪而猫咪只会喵。”
所有的人都是通过那一个个为什么来了解这个他们出生成长的世界的,并且通过这一个个的问题的回答,构成了他们世界的一块块砖瓦。
格润还记得小时候,她拉着妈妈的手问自己是怎么来的,被妈妈尴尬地扔给爸爸,再被爸爸一句‘找你哥玩儿去’打发走。
然后她哥一边做作业一边敷衍她。
“你是菜场里买一百送的,还搭了一只狗一只猫。”
格润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异常温柔,她拥抱着自己模糊的回忆看着云朵,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好像在拥抱蓝天。
“你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旺达叹了口气:“一定有着温暖和明亮的颜色。”
格润只是笑,她并不说话。
说什么呢?
她的世界,早就毁了?
第十三章
格润最终还是看到了那份报纸。
先不提那个的迷醉副标题,“解密大悲剧”这几个加粗的毫无美感的黑体字震得格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你们美国报纸排版都这么……随性吗?”
格润抖了抖报纸,嫌弃得一逼:“用脚丫子排的吧?”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不友善。”
弗瑞在旁边凉凉地刺她:“这篇用脚丫子排出来的头版头条可将你塑造成了一个伟人。”
“那我要起诉他们诽谤。”
格润一边回弗瑞一边继续往下读:“虽然写的大部分是事实,但我的个人形象在朋友们中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不得不说,路易斯·史密斯这个家伙虽然问问题的时候讨厌,但写出来的稿子还可以。比起其他有关于道听途说的报道,这家伙从来都是深入一线做好详实调查,并且有了真凭实据才会发表的。
比如在说赞扬的时候,直接又贴出了他再去索科威亚支教的那个地方所看到的出资捐款建的新学校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送的钱?”
弗瑞问了一嘴:“感觉事情就凭空发生了。”
“我们中国人有一万种默默做好事的方法。”格润看到照片才笑了一下:“这些小家伙最近长高了点嘛。”
不止长高了一点,连身上的衣服都从之前的破破烂烂,到现在虽然不是簇新但好歹整整齐齐的样子。
在阳光下,一群小萝卜头笑得龇牙咧嘴,还用手比了个心。
而照片的下面还配上了标题“他们很想她”几个小字。
警报!警报!前方出现不明煽坛高手!煽坛宗主朱军的地位即将受到威胁!
格润边这么想,边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报纸上那几个小家伙的脸。
什么时候有空,再过去看看他们吧。
而所有的报纸都看完,格润要了一份打算拿回去给叶栗做纪念,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寡妇。性感的女英雄向她抛了个飞吻,祝贺她登了报纸。
“我挺喜欢这篇报道的,克林特也很喜欢。”她说:“对了他来了,说想见见你来着。”
一个请育儿假来养孩子的奶爸找她干啥。
格润莫名其妙拿着报纸去了公共休息室,进门就看到克林特正拿着照片转着圈,挨个让别人给纳塔尼亚小兄弟的新照片点赞。此时此刻他正把照片给钢铁侠看,一伸手手机差点撞上对方的鼻子。
“嘿克林特,你能不能注意点。”
险些被拍脸的人有点不满,不过还是接过手机看了看:“纳塔尼亚是不是长……”
“哦!”
鹰眼松开手机直奔不明状况的亚裔美少女:“我看到那篇报道了,太感人了!”
然后他拥抱了格润。
“太感人了。”
……啥?
格润眼皮狂跳,看了看周围一圈人。旺达状况外地喝可乐、幻视绕着旺达飞、战争机器面无表情、猎鹰说“喔喔克林特你在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呢”,而只有美队,做出了一个比较正常得耸肩摊手的姿势,表达他也不清楚。
“可能新爸爸感情比较丰富。”
史蒂夫·罗杰斯同志猜测了一下,给了个口型。
“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格润囧着一张脸同样回了个口型。
美国队长微笑了一下,然后又没憋住笑了两声。猎鹰一脑袋问号,出言阻止了正一边诉说自己如何感动一边拍着格润以至于格润已经要被拍得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鹰眼。
“如果你继续这样女英雄要死在你的掌下了。”
鹰眼这才发现格润脸色不对劲,道了个歉。
“哦抱歉,我有点激动。”
“没什么的,我平时激动的时候经常还要开的票还要更大。”
格润揉了揉自己感觉已经发青的后背:“你平时带孩子的时候一定很小心。”
否则软绵绵的小朋友早被送上天了。
鹰眼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说到自己家的孩子们时完全不见格润刚刚来时那样的漫不经心。带着不多不少皱纹的脸舒展开来,垂下的鱼尾纹又因为笑扬了起来。
“是的,他们可爱又脆弱,我必须小心点。”
格润看着这个爸爸暖和的神情,心里自发原谅了他把她拍得差点要真·断背的这件事。而鹰眼在又说完一通格润是个好姑娘之后,爬上直升飞机就回家去了。
“……所以他就为了拍我几下再说几句他很感动就千里迢迢飞来了吗?”
格润现在一呼吸都觉得背疼:“我不知道该吐槽还是该羡慕他能这么任性。”
“我建议你两者同时进行。”
队长端了杯咖啡给她:“自从纳塔尼亚出生之后,克林特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记得他们家有好多小孩吧,每生出一个都要闹一阵子多愁善感吗?”格润抿了口咖啡:“我都要以为他替他老婆得了产后抑郁症。”
“嘿小丫头,你嘴巴太毒了。”
猎鹰说:“怎么样,重伤了吗?我刚刚听克林特拍你的时候声音都是‘咚咚咚’的。”
“太感谢你了猎鹰,我再也不管你的飞行装置叫鸟道具服了。”
“……我就应该看着鹰眼把你拍断气。”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格润荡漾地转了个圈:“这咖啡不错,只是好像不是神盾局的消费档次。”
她摸出了一张一百刀,顺手拍到美国队长的胸肌上。
“该付给谁就付给谁好了。”
格润干脆利落地转身,顺便临走了旺达:“前两天不是要让我安利你书什么的,过来过来,单子我给你理好了。”
黑发姑娘顺便还告诉旺达买个kindle也挺好,以后出任务路上都能看,而且还能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