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间,突然一个无比动听又无比温柔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帐篷好不容易才搭起的,你们就非得在此处打架么?大王,妾身早就与你说过了,只要说客人,就该以礼相待的。” 随着这无比动听嗓音一道出现的,是一个披着白衣纱衣的美人,从帐篷后头款款走了出来,龟兹国王立刻就起身迎了上去,“王后,你不是不舒服么?怎么过来了?”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美得让他们忘记了呼吸的白衣美人,竟是龟兹国王的王后,此刻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词来——倾国倾城。大约只有这位王后,才能说是倾国倾城之貌吧。
原随云的双眼上蒙着布条,看得不算分明,可是花逐月却是在王后走进的那瞬间,心跳就开始加快的,她分明是见过的。是谁呢?蓦的,她想起了月下独舞女子身上所带的那尊小小的玉石观音像,想起了恍若无间地狱的树林边的真人大小的观音像,是了,这王后和那石像的容貌很相似,尤其是嘴角的弧度。
花逐月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猛然站了起来,深深一福才缓缓道:“王后好相貌,倒是让小女子想起了曾见过的观音石雕呢。”
花逐月这话一出,聪明人自然都知其深意了,楚留香心存疑惑不敢相信,姬冰雁依旧沉默不语,反是原随云缓缓地站起,握着了花逐月的手,看向了王后:“难怪方才我也觉得王后有些眼熟,竟然是和尊石观音相似。也不知是雕匠的失误,还是王后的美貌传遍了西域。”
王后面色不变,动人的眼波落在了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身上扫过,却是看向龟兹王笑道:“若是有人将我当做菩萨一样雕刻下来,大王觉得好吗?”
龟兹王对王后素来喜欢,此刻被她的双眼注视着,哪里还有脑子思考?顺着她的话,迷恋地道:“王后觉得好就行,哪怕让所有人跪拜你也行的……”
“大王这话错了,世人拜天拜地,乃是因为他们为天地所养,拜神拜国君,乃是因为他们被神佛国君庇佑,拜父母师长,乃是被父母师长养育。这个女人除了一张皮囊,哪里值得人跪拜呢?”原随云淡淡地说道,负于背后的右手已然动了,左掌更是随着大袖一起挥动起来,铺天盖地的掌影卷向王后,好似要将她给吞没一样。
谁都以为好好一个美人就会毙命这无边的掌影之下,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笑声,就见白色的身影恍若柳叶拂般,以优美柔软得令人不可以思议的姿势从掌风中飘出,身姿飘然若仙,真若观音在世一般。
“故人之子难得有这份眼力,可惜了……下次再陪你好好玩儿……”王后,不,应该说是石观音以极其美丽的,有快得不似凡人的身份自帐篷中消失,良久,众人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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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红颜瞬间化白发
不过原随云如何甘心就这样任由石观音逃走?再去寻石观音的老巢不知还要多久?只见他身若飘尘,往上一跃而起后好似一道流星般也一样消失在帐篷里。
龟兹国王还在大声斥责中原人的无礼冒犯王后的话,然而对于花逐月、楚留香姬冰雁等武林人士而言,没有什么比外头正在进行的打斗重要的。他们都以自己最快的轻功出了帐篷,然后却不知往哪儿去追,只得跟着楚留香和花逐月的身影跑。
小明珠绿洲外最高一处沙丘之上,石观音和原随云正在对峙。石观音美丽的脸上虽然依旧波澜不惊,挂着一贯的微笑,然而她的眼中终究是露出了一丝惊讶,她当真没有想到当年的小崽子仅能站在她的面前,比原东园还要出色些。
夜晚的沙漠中,寒风如刀割,发出呜咽之声卷起细沙从两人之间窜过,皎洁的月光之下,石观音当真好似一尊玉雕观音,完全是一种不该属于凡世的美丽。
“十三年了,原公子的武功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在可喜可贺!”石观音的嘴角含笑,悠悠开口,“只是我颇为不解,原公子的眼睛是好了还是没好呢?”
原随云并未开口,他不屑也不愿意同石观音说话,大袖当风,双掌已然潇洒写意地拍出,看似轻灵飘逸,却带着凌厉的风声,铺天盖地笼罩着石观音,任她的身形如何神鬼莫测,却也难以摆脱无边无际的掌影。
石观音也同样可以说是绝顶高手,她已经发现了,以原随云这一言不发就动手,还招式狠辣绝不留情的态势,显然是想要杀了她的。她冷笑一声40 ,这么多年了,自从扶桑归来之后,想杀她之人不知有多少,可是全都失败了。原随云这小子想杀她,怎么可能?
她的身形好似随风飘动的浮柳,翻手竟是对着一处拍出一掌,谁也不知这悟自扶桑浅草观音庙的武功名为“千手观音掌”,既为千手,自然也是掌影若有万千,真真假假辨识不清,虽没有原随云拍出的那掌气势千钧,可无声无息间就好似天地翻转,将原随云的掌风尽数吞噬了一般。
你来我往的数掌,好似过了许久,其实不过眨眼之间。虽有如水的月光,可黄沙漫天呼啸,显然影响了旁观者的视线,可是他们全都明白,两人这完全是不死不休的对决。
花逐月神色淡然,她看得出来石观音比之原随云从前遇到的诸多的对手都厉害,可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了早前的担心,只因她看得出来,原随云比石观音更厉害,更为重要的是,原随云更为年轻,在武学上的天赋和眼光更是无人能及,一次又一次地来回不同的江湖,他早已不是昔日的无争山庄的少主。
花逐月心里明白,楚留香等人却是相反,他们不是没有看出来原随云并未处于下风,但是他们听了太多了石观音高深莫测的传言了,在他们的心里,石观音俨然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了。原随云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寒风呼啸,将众人的衣袍卷起舞动,扬起的黄沙更是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胡铁花、姬冰雁以及黑珍珠等人不得不运气才能看清沙丘之上的情景。
寒风和黄沙好似也怕了那对决的两人,竟然绕过了那块沙丘,只在一边咆哮怒吼,让两人方圆数丈里形成了真空地带一般。
黑珍珠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终究不如花逐月多见高手过招对决,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便是真正的武道高手么?石观音那老贼婆年纪不小了,这么厉害不奇怪,可原随云,不是年轻人么……”
楚留香看得也心神摇曳,他虽为人谦虚,但内心里未尝不曾觉得自己的武功不错,此时此刻才深觉自己是坐井观天了。“原少庄主当真是不出世的武学奇才,他大约可以算是当今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吧!”
胡铁花对谁是江湖第一人不感兴趣,他看向打得激烈的两人问道:“老臭虫,依你看,最后谁会赢?”
胡铁花着实看不分明,他将之前在沙漠中遭的罪归在石观音身上,自然是希望原随云能赢的,可原随云再很厉害,石观音这女魔头也不是吃素的啊!楚留香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却表明他心中其实倾向于石观音会赢,在他看来,石观音年纪是原随云的两倍还多些,内力自然是胜一筹的。他估顾忌花逐月在一边,且终究和原随云算是朋友了,自然不愿说出石观音会胜的二话。
花逐月却是突然开口道:“随云会赢。”
众人一静,都当她是基于原随云的妻子才说这样的话的,只有楚留香看向她的神色,道:“少夫人为何对少庄主这么有信心?少庄主固然厉害,眼下看来也是斗得旗鼓相当,但若以内力深厚而论,应该是石观音更胜一筹罢。”
花逐月却是想起了童姥传她天山折梅手时所说的话,“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将来你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因为她的内力不及随云高,故而哪怕原随云学天山折梅手比她晚许多,可是却比她厉害得多。
许是对童姥的信任,许是对原随云的信任,花逐月胸有成竹地道,“天下武功,无论是多么精妙绝伦的招式,都会有破绽。只要寻到破绽,便可有机可乘。天山折梅手,无武功不破。”
众人听得这话,心里各有所思。楚留香更是想起了原随云从前使出的掌法名为“天山六阳掌”,两路武功均有“天山”之名,莫非原随云学的功夫源自天山的门派或者高人?
而就在众人心里各有所思之时,沙丘之上的两人,打斗的声势更为激烈了。
石观音这么多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懊恼之意。她在中原布置下的人手早就将原随云有关的消息送到了大漠,她知道原随云武学天赋很高,会三十多种绝学,琴棋等也无一不精。比之他的母亲孔意柔,甚至更为聪慧。可是再聪慧,也是个瞎子,只凭着这一点,他也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哪怕后来他的身边莫名多了个姓花的少女,她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太过大意了。她甚至隐隐有些感觉,今日若不能杀了原随云,他日自己终会死在原随云的手上。
石观音所悟的武学一招一式均来自佛像之中,本该是飘逸轻灵且又庄严至极的招式,但是石观音本人却不是这样的人。可以说她虽然学会了高深的武功招式,却并未真正领悟其中的武道之意,反是为了追求容颜不老而走上了另外一条歧路。如此一来,面对着原随云宛如大江倾泻气势倾天的攻势,她竟渐渐落在了下风。
好似寒风都被原随云主控,黄沙漫舞形似飞龙咆哮嘶吼着冲向石观音。
观战的众人纷纷露出震惊、哑然之色,他们没想到真让花逐月说对了,石观音竟然已经处于下风了。就在众人以为石观音快败了之时,沙丘之上的情形又变了。
石观音恍若飞天之姿,去地三尺,十指拈花,再而挥下,好似天女散花,竟是将那黄沙巨龙打散了。她的身形更快更诡异,双手舞动间,袭向了原随云缠着布条的双眼。
围观众人的神色都大变,就是花逐月的心也急跳了好几下,她担心之前是石观音故意留手才处于下风的。如此一来,哪怕她依旧相信原随云不会输,一颗心却着实提了起来。
原随云的面上无波,心里却知道,十招之内若不能杀了石观音,内力便会告竭。面目前的指影袭来,他却是丝毫未动,只待周身内力荡出,大袖才扬起右手“天山折梅手”朝石观音当头拍出,而后身形一跃冲天,怒吼一声,左手一掌“阳歌天钧”拍向石观音胸前。
双方的局势瞬间反转,非但如此,石观音更是闷哼了一声,身形重重地摔出。
原随云却没有就此罢手,他的身形陡然掠起,好似孤雁展翅,黄沙中,双手举重若轻,却又连绵不绝数掌拍向石观音身体各要害,赫然是一招“青阳带岁除”,只听得“噗嗤”数声响动,黄沙弥漫中却升起了股股的白雾,众人走进,赫然看见了令人大惊的一幕。
白雾散去,美若天人的石观音已经不见了,黄沙之上是一个急速老去的女人,不过片刻间,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从娇艳若花年近二十变成了细纹轻生的三十来虽,再是四十岁、五十岁,直到满头乌丝变白发,倾国容颜消失不见,彻底变成了皱似鸡皮老迈不堪的老妇人。
原随云的脚步片刻的踉跄,顿时被一双洁白的手扶住了,他抬头便看见了花逐月关切的眼神,他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却发觉全身都好似没有了力气。
“我们夫妻一体,剩下的我来替你做。”花逐月轻轻地拥抱了下他,这才猛然转过了身,看向了已经是个普通老妇般的石观音。
花逐月缓缓地走近石观音跟前,微笑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世上大约没有比你更丑更老的人了。”
石观音看着自己满是皱纹和斑点的双手,胸前雪白的发丝,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在夜风之中恍若鬼声,让众人心里都觉得渗然。
楚留香最是见不得女子受苦,目睹了石观音由倾国美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颇为感慨,当即转过了头去。
“老臭虫,你怎么了?”胡铁花半天不见楚留香的动作,偏头一看也呆住了,竟是他们从前的老熟人无花和一身穿红衣的女子,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带着不下二十个手下,还绑着龟兹王、琵琶公主以及彭家四兄弟和苏蓉蓉、李红袖等三个女孩子。
“各位,想不到竟然能在沙漠之中重逢,我们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无花的声音依旧温和,面上依旧带着笑容,除了没有再穿僧袍,头上包着一副白色的头巾。
楚留香微微叹息,“我倒是宁愿不要和你相遇。”
无花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突然扬声道:“原少庄主武功高绝,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早知如此,我便该拦住家母的。我也知家母和原少庄主有大仇,家母如今的模样,原少庄主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不妨就此罢手吧。我知少庄主不甘心,只是你与家母一战,想来也是气力将竭,而我和楚留香实力相当,胡大侠和姬先生虽是好手,我这边的人也不是庸人。更何况我这边还有这么多人质。”
楚留香、胡铁花自然不会眼看着苏蓉蓉几个出事,只是要不要杀石观音,是原随云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能左右他的主意。
原随云笑了笑,却是扫过那些人质,看向无花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呢?”
无花却是看向花逐月:“花姑娘,你的夫君如此冷心冷情,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意吗?”
花逐月手指若兰花状扫过已若癫狂的石观音的肩颈学大,才转身对着无花一笑,“你难道没想过,我比我的夫君会更冷心冷情吗?”她一掌翻转却是要向拍向一边的石观音。
“且慢!”无花猛然色变,突然丢出一块令牌,“原随云、花逐月,你们若是敢再伤了家母,就等着替原东园收尸吧!”
那块令牌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落在了原随云的身前不远处,黑珍珠上前一步拾了起来,除了山水纹路无任何自己,她递给了花逐月。
花逐月毕竟在无争山庄住过,自然见过这块令牌的,正是无争山庄少有的东西,她神色猛变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捏住令牌,只片刻就道:“好,我答应你。你也记住,若是家父有半分损伤,便是翻遍整块大漠,我也会寻到你,当着你的面将石观音凌迟。”
他的话语也一如既然的淡然,但在晚风的呜咽中,却显得格外的可怖,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说得是假话。
无花心里大怒,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他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楚留香的身上,“我和香帅也算是相交一场,如今这么多人里,我也只相信香帅你不会出尔反尔伤害家母的性命。且你素来怜惜妇孺,故而就有劳香帅将家母送过来了。”
楚留香还未说话,胡铁花就跳起来道:“好你个无花,老臭虫将石观音这老太婆送过去,你难道还要留着蓉蓉他们几个吗?”
和无花一伙的红衣女子出声冷笑道:“我们都知道,十个龟兹王和琵琶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苏蓉蓉在楚香帅心中的分量,为了能全身而退,不得不再委屈苏姑娘了。你们将家师送过来,我们自然会放了其他人。”
“你们还没有问我的意见呢!”却是黑珍珠突然出了声,她冷冷看向无花道:“石观音这个老太婆害死了我娘亲不算,还害死了我父亲。无花,你有人质威胁原随云和楚留香他们,你又拿什么来威胁我?”
黑珍珠手中的短匕一闪,却是直直刺向石观音。
“楚留香!”却是无花捏住了苏蓉蓉的颈脖,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楚留香无奈地出手,挡下了黑珍珠的短匕,“对不住了,今日你不能杀石观音。”
黑珍珠眼中有怒意,有失望。半晌,她松开了被楚留香挡住的匕首,冷声道:“从今天起,楚留香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收起了那把落在沙上的匕首,一把抱起了疯癫老妇的石观音,送回到了无花的手中。
就在龟兹王等人被放开,踉踉跄跄地跑来时,由远及近驶来一艘“大船”,是的,确实是一艘可以在沙漠中航行的大船,就在无花等人将要上船逃走之时,一道黑影突然蹿了过去,一道银光好似流星闪过,目标竟是无花怀中的石观音。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香已经飘到了一身红衣的长孙红身边,一掌一指夺过了她手里的苏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