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主可瞧过孩子了?”原随云看着两个孩子,却不敢上前,就怕惊扰了他们,想起之前陪着自己等逐月生产老父亲,便问了站在一边的奶娘。
“老庄主那边让人递了话进来,说是天冷怕小公子抱出去吹了风就不好了。他说等天暖些小公子也大些了,他再看也不迟。”一个乳娘忙恭敬地答道。
原随云挥了挥手让乳娘都避到一边去,他才蹲身仔细地看向两个孩子,孩子还未出生之前,哪怕看着逐月的肚子一天天打起来,但是他依旧不曾有即将成为父亲的认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来自血脉的感动。这两个孩子,是他和逐月的骨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也不知盯着孩子看了多久,等到两个孩子再次哇哇大哭起来,他才发觉半蹲的双腿微微有些酸软,唤了乳娘进来喂孩子,他才走出了屋子。
夜色已深,然在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的光芒下,可以看见大雪依旧飘飘扬扬了,好似定要将天地间完全覆盖住才罢休一样,他突然神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自晓事起,他就被无数人告诫,他是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瞎了、聋了或是残了,也必须担负起无争山庄的重担来。哪怕是和花逐月成亲了,这种背负从未减轻过。直到此时此刻,有了儿子后,他才发觉那种背负少了大半。
也许他还不太清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却有些明白了,为何世人执着于结婚生子传承血脉了。
而原东园更是激动地坐在妻子的灵位边上,喝了半宿的酒,狠狠地醉了一场。次日傍晚才就酒醒了起来,让人唤了原随云过来,就笑呵呵地道:“孩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啊?我之前想了许多名字,都拿不定主意,正好,我们父子一起参详一番。”
原随云对老父突然来的亲切从一开始的不适?6 较肮撸膊还潭淌比帐惫猓醋旁把┌椎耐贩ⅲ堤疽簧挥写蚨侠细傅男酥虏缸恿┮黄鸬搅耸榉浚刹辉胫皇俏礁龊⒆犹裘郑闶潜刃蘖陡呱畹奈涔Χ祭眩桓鍪背搅耍礁缸佣济荒芴舫鋈昧饺寺獾拿掷础?br /> “算了,慢慢想吧,暂时就按照两孩子的排行,唤他们大郎二郎就好了。”原随云眼见老父亲因宿醉双眼发红,却还要继续挑下去,忙劝道。
原东园不高兴地看了儿子一眼,“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你还未出生,你的名字我就和你娘亲商量好的。”
原随云也不劝了,随老父亲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是叫什么,都是他的儿子就是了。
花逐月枕头边放着两个襁褓,这两个已经稍微不那么红的丑孩儿,她却盯着看了半晌还不腻,“许婆婆,你说他们俩长得像随云还是像我呢?肉嘟嘟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许婆婆是见过原随云出生时的模样的,她看着两个孩子,再想起当年,颇为感慨地道:“我看啊,两位小公子的模样就同少庄主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双眼轮廓修长,鼻梁也挺得很。不过他们的嘴唇却像少夫人您的。”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呢。”花逐月想象着两个小小的原随云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笑出了声。
就这样,两个孩子还睡得香甜,不吵也不闹的。
许婆婆见状笑道:“少庄主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乖,很少哭闹。庄主和夫人当时都说少庄主体贴人。现在看来,两位小公子这一点也随了少庄主呢。”
花逐月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许婆婆有点儿苦恼地道:“我现在就担心他们再大点儿一样胖的话,都不好分别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呢。大公子头上是一个发漩,二公子头上是两个发漩,等大了留了头发,总不能拆开头发来认人呀。”
花逐月顿时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五哥和六哥,他们得性子爱好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就随了他们舅舅呢。”
正说着话儿,原随云就进了房来,许婆婆立刻起身收了笑容。花逐月看得出来,这许婆婆和老方管事一样,虽然是看着原随云长大的,却一直安守本分,对原随云是又敬又怕。
原随云进来之前在屏风外头已经站了一会儿,故而走近时并未带着寒风,他看了看两个孩子,等许婆婆出去了,他才坐到了床榻上,搂过花逐月,伸出手指点了点靠外面的孩儿的鼻梁,微笑道:“我听到你和许婆婆的话了,逐月你觉得和两个小肉球像我么?”
花逐月睁大了眼看着原随云略带不满的脸,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倒在了枕头上。
也不知是感觉到父亲在身边,还是花逐月笑道太开心了,略胖些的老大皱了皱眉头动了下小脑袋,突然就睁开了双眼,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原随云和花逐月顿时就看呆了。
孩子睁了会儿双眼,突然就张开嘴大哭起来,双眼也闭了起来,很快弟弟也响应哥哥的哭声,小哥俩的哭声此起彼伏,初为父母的两人觉得耳朵都快受不住了,赶紧唤了乳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了侧屋去了。
花逐月和原随云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笑了下,花逐月道:“我听许婆婆说,你和父亲去商量孩子们的名字了,可有想好吗?”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看父亲那样子,没有七八日,估计是定不下名字来的。暂时就唤他们大郎和二郎吧。”
“随云,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我说不出来,但是就有这种感觉呢。好似放下了些东西,温和好似从脸上入了骨子里一些。”花逐月躺回大枕上,突然道。
原随云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半晌才柔和地看着花逐月,突然低头亲了亲她,才道:“是,做了父亲的人自然和之前不同了。谢谢你,逐月。”
三年前时,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时今日,双眼康复,娶妻生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啊!原随云心里默默地说着,他甚至觉得只有将这个女人刻入他的骨与血之中,才不会感到心脏的战栗吧。
因是冬日,又是双生子,故而无争山庄两位小公子并未像一般人家的孩子一样喜三,直到过了年,孩子满月之时,无争山庄虽未大摆宴席,却也将亲朋故旧都请了来,对于依附山庄的佃户,更是给免了这一年的租子,山庄中上到护卫弟子,下到看门的小厮,全都有银子赏下去。这样张扬,这样大的手笔,自然不是原随云决定的,而是老庄主原东园拍板定下来的。
原随云觉得孩子还小,如此张扬不太好,可原东园却说他满月之时,无争山庄也是如此庆祝的。没办法,他只得由着老父去了。
江湖中人才知道无争山庄添了两位小主人。一时间有些交情的都上门来贺,像是楚留香、胡铁花也来了,没有交情的也派人送了贺礼来。值得一提的是,拥翠山庄李家因为少夫人柳无眉去世不足两个月,故而李家也只是遣人送了贺礼来。不过让江湖人想不到的是,万福万寿园金家的当家老爷金永福竟然亲自到了。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神水宫居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
顿时来亲自来道贺的人大多心里有了杆秤,认为近二十年里无争山庄虽然行事低调,但依然是江湖世家之首。
虽然宾客满堂,女客却不多,故而花逐月倒是颇为轻松,她好好地在泡了近一个时辰的澡,就差没将皮肤给泡皱了这才从浴桶里起身,待梳妆打扮停当,两个孩子便被抱着送了回来。
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原随云。她一惊,忙接过大郎抱在了怀中,看着原随云像模像样的抱着二郎,让乳娘丫鬟等都退了出去,才低声地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今日可是大郎和二郎满月之喜呢,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闹事吧?”
原随云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二郎,对着逐月点了点头。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隔壁两个孩子的暂居之地,原随云温热的炕尾取出了一柄黑绿色的短剑,剑长一尺七寸,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剑气逼人,连眼睛都难睁开。
花逐月目瞪口呆,“这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怎么会出现在两个孩子的炕上?可是有人暗中闯入山庄偷放下的?”
原随云摇头,“方才乳娘给孩子包小被子时,发现这柄断剑出出现的,她们以为是我或者你放下的,许婆婆同我说,我才意识到不对。两个小娃娃骨头都是软的,就想摸剑呢。”
“碧血照丹青……”花逐月接过断剑看了起来,之间剑柄上房五个篆书小字。再一看,果然怀中的大郎和原随云怀中的二郎都已经睁开了眼,都看着短剑的方向。
“我感觉得到咱们的儿子和我们一样,可以在不同的江湖之中穿梭。这一把剑好似就是关键。”原随云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感觉到这两天应该就会去另外的江湖之中,就是不知,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呢,还是父子或者母子,或者逐月和他一起,孩子们又在一起了。
“从今日夜间起,让孩子睡在我们身边吧。”原随云沉声道。若是两个才满月的孩子去了另外的地方,后果如何,谁也承受不起。
花逐月也变了脸色,点头同意了。
三天后的清晨,花逐月睁开眼后,身边不见了原随云和二郎,她叹了口气,点了点还睡得香甜的大郎柔嫩的脸颊,虽然知道原随云做了些准备,但是原随云终究是个男人,孩子也还小,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原随云此时的情况既不算差也不算太好,无争山庄处是元宵佳节日,他现在所呆的地方应该是春末之时,他不用担心孩子会冻着。他低头看了看二郎,见他竟是睁开了双眼,不由得笑了轻轻点了下孩子的脸。
“哇哇哇……”不远处的山道之中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大哭之声,以及刀剑相击之声,片刻后,原本乖乖的二郎也被引得大哭起来。原随云的脸色立刻就沉了起来。抱好了孩子,他身形一闪,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衣着奇怪的人正在围攻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公子,不远处有一辆歪倒在地的马车,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车厢中传出来的。
只看了片刻,原随云就看出来了,那年轻的男子是护着马车中的孩子的,故而他虽有机会从穿着怪异的人围攻之下逃走,却是宁愿拼着重伤也不退后一步。
穿着黑衣粗壮如猪的男子挥着大刀狞笑道:“江枫,移花宫的邀月宫主要的就是你们两人的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车厢的女人不过是移花宫的护花使罢了,你以为骗了我们一次,还能再骗我们第二次?”
身高不足五尺,矮小枯瘦不说,面目更是好似老鼠一般猥琐恶心的男人,穿着一声红衣,咧嘴一笑,竟也和老鼠一样露出两颗大龅牙来,“能让我十二星相尽数而出追杀的,江枫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哼,你就是用你这张小白脸让邀约宫主倾心后伤心的,今日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便是阎王也认不出你是谁!”
这男子正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他话未说完身子已经像剑一样飞了了出去,手中似剑非剑的武器已经刺向了江枫的腹下。
车厢中的女子牵挂江枫,抱着孩儿探出了头,眼见江枫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招架无力,不禁恨怒痛苦交织,她若是陪着江枫一起死了,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原随云看着睁得大大眼睛挂着一颗泪珠子的二郎,飞身入了战圈,一掌扬起拍向了魏无牙,掌风似巨龙游走一般将江枫身前的三人给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没想到晚了一个小时~~抱头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涌星垂大流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插手我们十二星相之事?”魏无牙飞回一辆造型奇异的轮椅之上,看向原随云的目光既狡猾又恶毒,“还带了个小崽子?嘿嘿,今日就然你知道我们十二星相的厉害!”
他的话音未落,就用力拍了下轮椅上的靠手,数道闪着寒光的小刀流星一样飞向原随云,头戴羽毛冠的司晨和黑胖的黑面君更是大声聒噪起来,在他们看来,只要魏无牙出手,这带着婴儿的小子一定逃不掉的。
原随云脚尖轻点,身形便如鹤冲九天,大袖挥动间一掌猛然拍向魏无牙,而后青光一闪,却是这身抽出了也被他带在身边的短剑“碧血照丹青”,寒光若电似光,司晨和黑面君只觉得颈脖一凉,低头便见鲜血四溢,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倒下了。
魏无牙几乎是从轮椅上躺倒地上一滚才避过了原随云那气势凌厉的一掌,再抬头时,便看见“鸡相”司晨和“猪相”黑面君不过一招就被人割断了喉咙死了。他大吼一声,怒视原随云,怨毒至极地道:“全都给我上!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无须魏无牙发话,之前一直在一边看着魏无牙几个围攻江枫的其他“星相”均亮出了兵器舍下了江枫攻向原随云。
江枫受伤极重,见状举剑想要相帮,却一步踉跄就跌倒在地,只得出声道:“公子,刀剑无眼,将孩子给在下吧!”
原随云却是一眼不发,短剑挥动间宛若层层不绝的绿波,身形飘逸却又迅如清风。不过数招,围攻的六人均都受了伤。有人鼻子被剑气削掉了,有人断了手掌,更有人眉间中剑倒下了。十招才过,站着的只剩下“虎相”山君,以及“牛相”运粮。
断了一只手腕的“蛇相”食鹿怨毒地盯着原随云,突然吹起了几声奇怪的口哨声,不多时便见地上有不少毒蛇游移而来。
原随云冷笑一声,手中短剑猛然飞出电光一般□□了食鹿的眉心之中,一掌猛然抬起又翻过拍下,恍若海浪又更似岩浆一样的真气自原随云为中心猛然朝着四周扑开,毒蛇好似触火一般惶急地摇着身躯,可来不及逃走便全都死了。至于站着的山君和运粮,也被掀翻倒在地上,而魏无牙的那造型奇异的轮椅更是在真气的呼啸中化为齑粉,不过叮叮当当声却响了好一会儿,竟是拿轮椅中藏着的暗器也都多掉落在地上。
魏无牙此时除了怨毒更是惧怕,他并未听说过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如此之高的年轻人,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杀什么江枫和月奴了,他想的是如何逃走。
“我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赶尽杀绝?”魏无牙一双灰色的鼠眼中带着绝望不甘地看向原随云,手里却是自长靴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连人带刀扑向了江枫。
事关能否顺利逃走,他这一招可谓是用尽了毕生功力,既快又狠毒。
“枫哥!”抱着孩子的月奴惊呼起来,双眼中染上了绝望之色。
“叮铃铃……”一声悦耳的铃铛声突然响起,众人这才发觉魏无牙的短刀被一只小儿佩戴的金手镯给撞飞了,那铃铛声正是金镯子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的。
“哇哇……”二郎突然大哭起来,好似是知道了父亲丢了他的金铃铛手镯一般。
原随云无奈地看了眼二郎,身形如电似光,双腿对着魏无牙连环踢出,乃是北派武学中已失传的“鸳鸯腿”,而他这数踢之中更是真气直灌其中,不过三下,那魏无牙的一颗头竟生生被踢碎了,自然没有了呼吸死了。
恶名满江湖的十二生相(龙相除外)竟这样死在了一个年轻人的手上,逃得生天的江枫和月奴还不在不敢置信之中。唯有不知事的婴儿们,饿了就哇哇大哭起来,提醒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月奴本欲抱了孩子进车厢去喂奶,想起原随云怀中“呜呜”哭着的孩子,忙道:“恩公,您怀里的孩儿想必也是饿了,不如让我也一并喂下吧。”
原随云点头将二郎给递了过去,转身就走到了不远处,拾起了带着小铃铛的金镯子,取出帕子仔细地擦拭起来,嘴里却是问起了江枫:“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江枫虽受了不轻的伤,眼角和脸上都沾染了血迹,身上更是只穿着粗布衣衫,可也丝毫不掩盖其俊美出尘的样貌,就算是苦笑,也比一般人来得好看。
“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移花宫在江湖上对我和月奴下了绝杀令吗?邀月霸道固执,她不可能会放过我和月奴,我就想请结义大哥燕南天出面帮忙解决这个事情。没想到才从隐居之所出来,就碰上了十二星相追杀。”
“果真是来到了不知名的江湖里头。”原随云心说。想起马车里的一双婴儿,他挑眉道:“你们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我看他们应该出生没多久,你既然出门寻义兄,哪怕担心被那邀月找到,也该带些人手在身边好生布置妥当才是,这样子出门,就算没有人追杀,女人和孩子都会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