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函听得都觉得胆寒,他不禁道:“既然如此,她为何又传来消息让我们抓原随云?让我们了结了他的性命岂可更加稳妥?”
“石观音向来自负,却在原东园夫妻身上失算了,所以就算原东园如今已是个糟老头子,原随云是个瞎子,依旧还让石观音嫉恨着。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将别人最最珍贵的东西给毁掉。她最开始并不是想要我们抓原随云的,而是想要激怒他,一个身上背负太多的少年瞎子,很容易就心怀怨恨,稍加挑拨就会同武林正道背道而驰。到时候再将事实公布于天下,三百年的无争山庄就真的完了。”
“当真是毒辣无比之计啊!”李玉函听罢,深吸了一口凉气,对石观音也是又厌又怕了。
“原来家母过世和我中火毒的真相是这样的,真是要多谢二位告知了。”躺在车厢一角的原随云突然出声,不等李玉函和柳无眉反应,摘心掌已经拍向了他们。
柳无眉慌张去摸暴雨梨花针,可惜她才发过病吃过曼陀花做的药丸,身体还有些发软,动作不够快还没拿到暴雨梨花针,原随云的掌风已至她的心窝,一阵巨痛之后,她低头一看,只见胸部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随后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慢慢地倒下。
李玉函眼见妻子被杀,大吼一声双眼通红地朝着原随云的掌风就挥拳打了出去,状若癫狂。
原随云左手袖剑横扫,李玉函白皙的颈脖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血线,他僵立了片刻,牙齿咯咯响了下,双眼去始终仇恨地盯着原随云,好一会儿才没有了呼吸慢慢地倒下。
第十五章 突入倚天屠龙中
花逐月醒来之时,便感受到带着海腥味儿的风吹了进来,她感觉有些冷,从地板上坐起一打量,果真是在一船舱之中。
“师叔祖,你醒啦。”张小天从帘子外头探头进来,看见花逐月醒来时双眼一亮,回头拿了个东西就跑了进来,“你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一夜了,吃点儿东西吧。”
花逐月看着张小天递过来的馒头,什么都没说,接过馒头慢慢吃了起来,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这是在船上了。就是不知张简斋到底想干什么。
垫了肚子,花逐月才问张小天道:“你师傅可有和你说过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何必做得神神秘秘的,是认定我不会同意”
张小天羞惭地低下头,他也觉得师父张简斋做得不对,可他是徒弟,轮不到他来指责师父。
花逐月也没指望张小天说出什么来,拍了拍手,转身出了舱房。一眼就看见了盘膝坐在船头的张简斋。
“哟,这是在看海呢还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呀?张简斋,亏得我之前还说收你入桃花岛门下,做我五师兄的徒弟。”花逐月走近,背着双手嘲笑道。
“老夫行走江湖三十余年,还能好端端地活着,靠的可不是酸儒书生口中的仁义信。姑娘也莫要怨恨老夫狡诈,要怪就怪姑娘太过天真了。”张简斋嘿嘿一笑,半点也没将花逐月的话放在心上。
“哼!”花逐月瞪了下张简斋,“你到底想做什么?让我猜猜看,你想再进桃花岛?就凭你暗算我一事,哪怕真再次撞见了桃花岛,我师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花姑娘还是莫要将话说得太满了,当年我误入的桃花岛早已是无人的荒岛,也许再次撞上的还是无人之岛,谁也说不准。”
张简斋都这样讲了,他的盘算花逐月要是还看不穿,那就真是蠢了。她斜眼鄙视了张简斋一番,甩袖子转身入了舱房,“你以为你还能得上天眷顾再入桃花岛?白日做梦罢了。”
张简斋却是满眼的沉迷,“破碎虚空”本只是传说中才有的词,但花逐月证实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若是不再次抓着这等机缘,那才是傻子。当年不过两年多的时光,就让他其后三十余年的江湖人生走得顺顺畅畅的,若再次踏足异时空,说不定能学到更高深的功夫,到时候水母阴姬、楚? 粝恪⒀σ氯苏庑┤擞兴愕昧耸裁矗克挡坏镁褪撬偶蛘翘煜碌谝涣耍?br /> 花逐月若是知道张简斋的盘算,定会嗤笑出声。她回到屋中也不必替自己把脉,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现在毕竟是在大海之上,她想逃也无处可逃的,除非打赢张简斋威胁他让船靠岸。
可她就算真的能赢张简斋,也不是一招一式就能办到的,之前张简斋表现出来的武功一般肯定是假的。再说了,这艘船不大,腾挪不开地方,若是打着打着将船给打翻了就糟糕了。不过她没和张简斋动手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她答应了原随云,等他带人来寻。
花逐月知道原随云这样做是怕自己有意外,被人放在心上是件高兴的事情。“咳,真是拿他没办法呢。既然如此,就等着随云来寻好了。”出事之前,她和原随云约定了三日之内他定会带人追上来的,如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还剩不到两天时间呢。
花逐月相信原随云很快就会出现,也不和张简斋废口舌了,不是和张小天说话儿,就是看外头的风景,还时不时丢几颗果核打向在海面上飞着的鸟儿,得手后兴高采烈地烤起鸟来。
张简斋见状,心知花逐月是在等着原随云来救,心里来气,斜着眼角冷笑道:“花姑娘若是还在等着原少庄主来救,那可就空欢喜一场了。带着原少庄主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那位相见原少庄主的人,更是一等一的大魔头,二十多年来,折在她手里的江湖高手、武林名宿不知有多少,原随云不过是其中的小角色罢了。”
花逐月翻了下眼皮子,横了张简斋一眼,径直烤她的鸟儿,根本就不搭理他,自是将张简斋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第二天日落时分,金光粼粼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一艘船来,夕阳的余晖将缓缓驶近的两层大船给染成了金色,好不耀眼。花逐月眯着眼看了会儿就笑了起来,张简斋却是神色微变,一脸戒备,“天崽子,快,给船掉头!”
“我见小天太累了,就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好生睡一觉呢。”花逐月的声音带笑,大眼灵动地转了下,颇为得意地道:“你道那船上的是谁?啊,随云可真厉害,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本还估摸着他明天才能到呢。”
张简斋瞪眼露出厉色,竟是朝着花逐月扑了过来。
花逐月“哼”了一声,挥掌就迎了上去,你来我往十几招功夫,那大船就近在眼前了,甲板之上站在的人,当真是原随云和染墨等亲卫。
张简斋心里着急,招式越发狠辣起来,打起了捉住花逐月威胁原随云的主意来。
花逐月的武功不俗,但是张简斋胜在内力深厚,且对敌经验十足,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脚下的小船也开始摇晃起来。
原随云拦住染墨等人,“我亲自过去。”说完微摆衣襟脚尖点地,整个人如白鹤升起凌空跃到了摇晃不定的小船之上。
张简斋顿时心慌起来,想也不想竟是翻身想跳海逃走,原随云的动作却更快,凌云之势的一掌挥出,张简斋只觉得双腿骨头咔嚓作响,顿时目眦欲裂,却无力躲闪,他死死注视着原随云,知道已无路可逃,竟是自怀中掏出一颗霹雳弹,用力掷下,一脸决然凶狠之色,“哈哈哈,原随云、花逐月,今日老夫活不成了,你们也休想活命!”
一阵巨响之后,整个小船被炸得四分五裂,原随云只来得及揽住花逐月,就被一阵滔天巨浪给拍打中,胸口闷痛气血上涌,全身真气也不稳起来。
那一瞬间,花逐月没有来得及反应,是因为她自原随云的肩头上看到了,小船炸开后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以及不合理的巨浪。脑中有什么闪过时,她只来得及抱紧原随云的胳膊,就和他一起被巨浪给吞没。
染墨等人大惊失色,等回过神,那突然出现的巨浪和漩涡已经平息了,他们忙驱船近前寻人,却只找到了还呼呼大睡的张小天和没气了的张简斋,找遍附近的三里范围的海域却都不见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影子。
染墨他们当然找不到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影子,只因他们俩被那蹊跷的巨浪吞没后,再睁开眼却是在冰面之上。花逐月的衣衫不算单薄,但是都湿透了,自是抵受不住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她见昏迷了还紧紧抱着她腰的原随云,赶紧唤了他几句。不见回应,这才着急起来,挣扎着给原随云翻了身,便见他脸色青白一片,呼吸都若有若无起来。
“原随云,随云,你怎么了?”花逐月大惊,顾不得不适给他把了脉,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是被重力给击中了心脉受了严重的内伤,若是再拖下去的话,真要不好了。
幸好装九花玉露丸的小瓶子还在,花逐月慌乱地倒了七八颗出来就往原随云嘴里塞,眼见他不能吞咽,急切下嘴唇就亲了下去,小巧的舌头伸了进去,直直顶着药丸入了喉,这才退开。
本是旖旎之事,花逐月也无心羞涩了,将原随云搁在腿上,又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后便四处张望起来,只希望老天有眼有船在这儿经过。只是心里却知希望渺茫,想到要和原随云一道死在这冰面之上,她不由得抱进了原随云伤心地哭了起来。
大约是九花玉露丸的效果太好,不多时,花逐月竟提到了“咳……别哭……”声,她抬起泪眼,眼巴巴地看着原随云,果真是他睁开了眼。
“逐月,你在哭么?是受伤了?”原随云说话虽还有些中气不足,他伸手轻轻摸了下花逐月一脸泪水的脸庞,扯出笑容道:“我醒了无事的。这是哪儿?我们身下这么冰冷,是冰?”
花逐月却是一把抱住了原随云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死了……”原随云劝了好半天不见效,只得抚着胸口说不舒服,才让花逐月停止了哭泣。
“你快躺着,过会儿我用真气帮你疗伤。”花逐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
原随云不想躺在花逐月的腿上让她的双腿接触冰面受冻,反是让她扶着自己倚靠坐着。突然,他神色一变,“逐月!你快看看,在咱们的左后方,是不是有船只帆影?”
花逐月知原随云的听觉出众,当即就站了起来,果然看见左后方远远有船帆的影子!
不大的船上,一个八/九岁的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扶着一个弓腰曲背的白发老婆婆,那老婆婆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这一老一小穿着单薄,丝毫不惧严寒,可见必是身负武功之人。
“婆婆,我好似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呢。”小姑娘看向冰面,皱眉道。
金花婆婆嘿嘿一笑:“小阿离有些长进了,确实是有人在喊救命。满是浮冰的江面上竟人在,当真是让我老婆子大开眼界啊!”她功力深厚,看得自然比阿离一个小姑娘远,看到冰上一对少年男女,满着褶皱的脸上褶皱得更厉害了。
第十六章 何处湖不相同
花逐月扶着原随云上了金花婆婆的船,感激涕零道:“多谢前辈援手。”
金花婆婆打量了两人,少年虽病弱却可称得上松柏之姿,卓然不凡。而少女更是神清骨秀、眼波流慧,相貌极美,便是头发凌乱,也不能掩去其嫣然风姿。她心里猜测两人的身份,嘴里问道:“你们俩是什么人?何方人士?怎么会出现在冰面上?”
原随云捏了下花逐月的手,开口道:“晚辈原随云,这是晚辈的未婚妻子花逐月,晚辈乃是太原人,本是和未婚妻子在松江府的,谁知遇上了仇人,晚辈两人不敌,昏迷过去,醒来时就在此处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神色惨淡,颇引人多想。
花逐月眨了下还红肿的双眼,缩了下鼻翼,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还请前辈援手,只需顺道带我们二人回到岸边便成了。”
金花婆婆何等人物,她只是扫了花逐月一眼,目光又落在原随云的身上。
这对少年男女虽身形狼狈,然姿容不凡,不像是武林中人,倒像是世家大族人家的子弟。毕竟太原那边可没什么名门大派,也没听说冒出过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她呵呵笑了两声,对原随云的说辞存了疑惑,最多也就相信两三成。
心思转动间,只见她身形如鬼魅一般抓住了原随云的一条胳膊,只一探脉搏便查出原随云受了内伤,“倒是真受了伤。只是老婆子从来不做无益的善事,若要我救你们,得看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本就有心理准备,能出现在茫茫浮冰海面上的老人总不会是什么一心向善之人的。因此听到她名言提条件,他们俩倒是心里一松,花逐月开口问道:“不知前辈想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晚辈两人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的。”
金花婆婆拄着拐杖转身,“老婆子不要你们万死不辞,现在也未想好要你们做什么,不过也不急,等到了岸上说不定老婆子我就想到了。”
金花婆婆进了船舱,只余阿离小姑娘偏着头打量着两人,“你们俩真的不记得怎么到这儿的?那送你们过来的人可真厉害。我陪着婆婆来这儿好几回了,虽也遇到些渔夫,但是冰面上的人倒是第一次呢。”
“自然是真的了。”花逐月扶着原随云,感受到他身体上传来的滚烫之感,知道他这是发热了。心里着急,便软声与阿离求道:“前辈既答应帮我们,还请小姑娘带我们进屋,他受伤颇重,这一身湿衣裳只怕会染了寒疾上身。”
阿离圆圆的大眼骨转了两下,也没为难两人,带两人进了一间不大的舱房里头,指着简陋的床铺道:“只余这一间舱房了,你们俩就住这儿吧。”
阿离说完就跑回金花婆婆那儿去了,“婆婆,你真的要送他们俩上岸啊?”
金花婆婆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他们上岸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转向回灵蛇岛去。”
阿离还想说什么,见金花婆婆闭上了双眼,就咽下了话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艘船不大,连着装着食物用水的仓房在内,也不过六间舱房而已,不多时她就又回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住的那间门前。
房间之中,花逐月低声道:“随云,你冷么?”原随云道:“还好。”花逐月想了想,伸手替他除下了湿漉漉的长袍,剩下的中衣还是湿的,她却有些为难了,咬着红唇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担心原随云的心思占了上风,于是伸手将原随云身上的中衣也给剥了,只剩下一条亵裤在身上。
她飞快地抖开被子盖在原随云的身上,假装没看到那结实的胸膛,道:“你先躺会儿,我将你的衣服晾起来,再去向前辈弄点热汤或者驱风寒的药材来。”
原随云却伸手抓住了花逐月的手腕,“先别管这些,你去问那小姑娘寻个火盆来,你的衣服也是湿的,再穿下去我怕你也病倒了。”
花逐月感受到原随云身上的滚烫,既担心他又浮出一丝丝甜意来,忍不住露出了嫣然笑容来。
“你别担心我了,我没受伤,运功一会儿就不会冷了。你快睡会儿,我这就寻火盆去。”
花逐月当然不是真的不冷,其实她也想脱掉湿衣裳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头歇会儿。不过眼下的情况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坐在床边让真气在周身游走了两个周天,又见原随云的呼吸平缓,她才起身出门。
打开门就看见托腮坐在门前的阿离,花逐月惊了下,满眼疑惑地看向小姑娘。
“你那未婚夫君是真的关心你的,是吗?”阿离突然问道。
花逐月心里奇怪,被个小姑娘问及,脸上露出两分羞意,却还是笑道:“他自是真心关心我的。不过小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船上可有火盆热汤并驱寒的药材?若是有,还请借些用用。”
阿离继续追问道:“那他若是以后见了更漂亮的姑娘,就只对别人好而不对你好,你会怎么做呢?”
花逐月暗想莫不是这小姑娘的父母亲人之间出了移情别恋之人吧?嘴里却哼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啊会先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然后走得远远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是他们错了对不起你啊!”阿离不满沉着小脸道。
“只要他们没有想过害我的性命,我就不会动手杀他们的。教训一顿,少条胳膊或者腿什么的,倒是可行的。在一起本是两心相悦的,一人变心了还死活要在一块儿,就太没意思了。不过我相信随云是不会喜欢上我之外的姑娘的。”花逐月笑吟吟地道,双眼亮晶晶的像星星样闪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