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人————寒衣

作者:寒衣  录入:12-26

Bernard住处也退了,他根本没所谓,没到期也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他那房子好租,房东很快收回去另租,顺便涨一下租金了。
春节在即,两人独处,如果放弃这样的机会,Bernard就可以去竞选"谁是最傻的人"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一堆"春节习俗",年货置办齐全什麽的不说,门口都贴了诡异的福字和对联。现代都市,又是这种主要用来出租的普通小区,过年大多数邻居都回家,哪有他家这麽齐全的准备。
狠人如Bernard,是连饺子都会包的。年三十下午,由於是刚搬进来的房子,也没什麽大扫除的必要,Bernard就把半个下午都贡献给饺子这一伟大事业了。
初夏收拾完屋子,有点不好意思,出来客厅蹲到他身边:"手包多麻烦,买点好了。"
Bernard大厨手一握握出形状规则的摺来:"就是为了意义嘛。其实这个也不见得很好吃,虽然你们说什麽饺子嫂子的......"
......这种疑似黄色笑话的东西他倒记得牢。初夏给他个白眼,在地上坐下来,接过!面杖:"我刚洗完手,我!你包。"
Bernard点头,坐到他身边,继续包。
坐一会儿累了,他站起身换个姿势再坐下。却见初夏腿盘起来坐得很稳当,Bernard有些好奇:"你这麽坐著不累吗?"
"当然不累。"初夏扫他一眼。果然,外国人还是能难理解中国人的神秘吧。
Bernard很好奇,也学著初夏那样坐下,无论如何腿都无法弯成初夏那样角度,脚也收不到腿下面去。他试来试去,在地毯上这头滚到那头,就是不成。
"别玩了,包饺子。"初夏瞪他,Bernard忙"滚"到报纸垫著的案板旁边,一个失衡,冲著面粉碗冲了过去。
初夏眼明手快,把刀和饺子馅拿起来,包好的饺子相对放得比较远,没事。Bernard直接倒在面粉里,飞起一片白。
初夏本来想生气来著,但见到Bernard一抬头,满脸面粉白,忍不住笑起来。Bernard咳嗽几声,听到初夏笑声,有些发窘。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干脆手抓一把面粉扑过去:"我让你笑......"
初夏连忙放下刀和饺馅,躲到一边去。他们刚搬过来,客厅里还没来得及买家具例如沙发什麽的,空空荡荡的。初夏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被Bernard一手面粉糊个正著。
"放开我!"脸上挂著笑,初夏一边躲一边笑著喊,"又不是我往你身上洒面粉的,你干嘛欺负我......"
"你喊啊,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听到的~"Bernard显然真的是八点档看多了,嘿嘿狞笑著说,"我就欺负你怎麽著?有本事你欺负回来啊!"
初夏推他,力气不足。踢一脚,被他抓住脚踝。再挣扎,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Bernard覆在他身上。
两人视线相对,初夏脸上笑容渐渐收敛,Bernard蓝色的眸子也渐渐变深。最终,Bernard抑制不了心底渴望,低下头,吻住他小小的初夏。
生面粉味道有点奇怪,涩味消失在唇舌间,不见踪影。白色染上衣服,手在身上逡巡,想象著衣服下的美好。
Bernard只觉血都冲上头顶。在身下乖乖任他吻著的那人,是他找了很久很久,寻遍大半个地球的爱人。
──我找到你了,是吧?
吻顺著下来,落在他脖颈。手从毛衣下摆伸进去,试著把秋衣从裤子里拽出来。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一块上好的软绵绵香喷喷的蛋糕,要他不扑上去吃光啃净,是不太可能的。
正在啃蛋糕顺便种草莓的时候,心神迷醉的Bernard被"!"一声吓得一跳,而蛋糕也回过神来,一个侧翻逃离饿鬼的进攻范围,红著脸把秋衣塞好毛衣放下。
"nnd放什麽鞭炮,禁放就对了!"Bernard往窗外看一眼,恨恨骂了句。
"你看你弄得,地毯上全是面粉,一会儿你打扫。"初夏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他跑去干净,回来继续包饺子。天暗著,外面已经开始鞭炮齐鸣,煞是热闹。偶尔有烟花穿过天空,光闪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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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包完,开始准备饭菜。趁着锅里炖东西的时间,Bernard伙同初夏下楼,跑去炮火云集处,拿出鞭炮烟花来,和周围人混成一团。
初夏很多年没干过这种花钱败家而没有实际收益的事情了,而且他已经很大了。
但是比他还大几岁的Bernard拿着鞭炮快乐地跑前跑后,笑得像是个孩子。
外国人通常是另一种方式的成熟,被有些国人说成是幼稚,或者是没心机的成熟。在随性间其实很有原则,也不是那么在意他人的眼光。
初夏实际是羡慕的,尽管他永远到不了那样单纯的成熟。
于是只是站在Bernard身边,看他放鞭,拿着烟保持火星。Bernard忽然抢过他手里的烟:"初夏,吸烟不好,戒掉吧。"
初夏看看他手里冒着光的半支烟:"你呢?"
"我也不抽了,ok?"Bernard说。y
虽然很想反问他为什么你不抽我就要不抽,但初夏还是点了点头,也打了一下狗。
两个人一起把烟花放完,天有些冷,但跑动过后还是很暖和的。看着还在放鞭的大人孩子们,看着漫天烟火,Bernard牵着初夏,回了家。
回到家里炖得火候也差不多了,Bernard把初夏推到他住的大屋,打开电视,然后继续跑厨房忙碌。
初夏本身不爱看电视,原来那台是小池的,现在这台是Bernard的,就放到Bernard房里了。按了几个台都很无聊,全是一副等待春晚的语气。初夏有些闷,跑到厨房去帮忙。
"乖乖回去等着,恩?"Bernard又把他推出去,继续忙碌。
厨房很热,初夏看到他脸上都沁出汗滴,心里不是不感动的。毕竟这家伙以前是个大少爷,也就会加热个披萨什么的。
除夕毕竟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在这样比较特殊的日子里,初夏也多少有些多愁善感起来。父母都不在身边,甚至也不想见自己。就算初夏对亲情方面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也会觉得难受。
所以当Bernard把饭菜端上来放到桌边时,只看到初夏坐在床边盯着电视,怀里抱着个熊猫,在发呆。
夹了只虾球塞到初夏嘴里,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初夏嚼了两下:"味道很好,我还要。"
Bernard把人抱到怀里,反正床离桌子很近,这么喂着很方便。一个夹一个吃,很快到了春晚时间。
相对于初夏的漫不经心,Bernard看得似乎很认真,不时问初夏:"他们为什么要笑?"
初夏发了会儿呆:"其实,文化差异真的是个蛮严重的东西。"
就算法文到了初夏的程度,中文到了Bernard的程度,毕竟是不同的母语环境。很多方面,不是努力就能真的理解的。
拿餐巾擦擦初夏嘴边油,叉一块桃子去去油腻,Bernard能够理解初夏的思维方式:"初夏,我愿意学。"
初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今天是除夕,万家团圆一片喜庆的日子,他并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
于是继续赖在这个怀抱里,他快30岁了,家人,情人,一无所有。就算这时候闭上眼睛欺骗一下自己,当作是新年礼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无趣的节目,和一个一知半解的人一起看,也有了别一番乐趣。初夏觉得Bernard说的话有时比相声小品还有趣,尽管是蠢得有趣。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盼望过,没有别人,没有什么宴会什么聚会之类的,只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窗外鞭炮声不断,烟花灿烂--当然,那时候的电视还不至于很无聊。
寂寞真是个好借口啊,初夏想。
好得让他贪恋那怀里的温暖,贪恋这些许的热闹,还有送到嘴前面的美食。
数完12点钟声,Bernard端来饺子。初夏在床上腻了一晚,这时候要自己吃。他一边吃Bernard一边看他,像是在看什么。
"好硬!你混石头进去了?"初夏吃着吃着,忽然咬到什么硬硬的,连忙吐出来。
......凝目一看,是外表饺子的面疙瘩一个,内里裹着一枚包着塑料的戒指。初夏盯着那戒指,傻了。
"初夏,和我在一起,好么?"努力深情款款的、围着围裙的Bernard大厨对着发傻初夏说。
"你......"初夏声音很小很慢,Bernard"恩?"了声,看着他。
"你以为是法国国王节吃到蚕豆当国王指定王后呢?我又不是小孩,牙坏了可没得换......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万一我吞下去怎么办?"初夏一口气地喊出来,中气十足,吓了Bernard一跳。
"有磕到牙吗?我看看......"脑袋逼近,拖着初夏脸颊。然后查看成了吻,吻继续爱抚,最后放下食物关上电视,到床上滚成一团。两人都是几年没有性生活,又曾是配合良好的情侣,很快就激动起来,一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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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以前都是我不好,但以後......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迷迷糊糊中,Bernard问著怀里抱著的人。
"......太晚了。"过了好久,他听到对方回答。
"不,不会太晚,初夏......"喊著,抱紧怀里的人,却是空的。手伸出去摸到旁边,也没有人。
Bernard额头上除了一头冷汗,他叫著初夏名字,醒了过来。
强烈光线刺得他瞬间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才有反应。看看周围,房里空荡荡的,让他心不由锁紧。
初夏呢?难道......
时间瞬息倒回三年半前,Bernard全身发凉,衣服也顾不上穿,冲了出去。
初夏房间里,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阳台......
他的初夏站在阳台上,打开窗看著外面。
Bernard放下心,上前把人拽回来:"初夏,天很冷,不要这样开窗,恩?"
初夏看他一眼,乖乖关上窗跟他回房。Bernard跑去热饭热菜,外加洗漱,神清气爽地迎接新年第一天。
不久前刚做完高体力运动,两人也确实饿了,吃得狼吞虎咽。
吃完Bernard拉著初夏回自己房间,初夏摇头:"我想回我屋里休息一下。"
也好,人在面前,Bernard就总忍不住禽兽本性。
"你等一下。"Bernard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到房里把昨晚落到一边的戒指拿过来,打开袋子。
戒指是银色的,简单而大方。初夏眼尖,已经看到牌子,是即使一个圆环也能卖出天价的一家。
Bernard笑著掏出稍大一只,套到自己左手无名指。然後执起初夏的手......
初夏一缩,从他手中退开。b
Bernard看著他,深深地不移开视线。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不是已经接受了吗?同居也可以,做爱也没问题。几个小时前还纠缠在一起亲密无间,不是吗?
初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去看墙上,却见上面挂著一画框。画框里是很不协调的一幅国画,是当初他给Bernard画的像。
"Bernard,我想,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房费互分,生活费分担。有欲望也可以互相解决,反正都是单身。"初夏开口,缓缓地说,"但不要送这种有其它意义的东西,这样比较好。"
"初夏,我不是想要、想要和你那样同居,我是想......就算在这里法律上不能算结婚,但至少是爱人......"Bernard有些急了。
初夏看著他,微微笑了:"六年多以前,你问我能不能‘sortir avec moi',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是说一起离开。"
"初次见面就说要一起,可谓轻佻。不过现在认识这麽久了,也就当然没关系。我们各取所需,我不要你什麽,你也最好不要向我更多要求。如果我们谁另有情人,也可以迅速分手,你们那圈子的规则,就是这样吧?"初夏说,云淡风轻,"至於什麽情爱,Bernard,你我在一起三年,有什麽情爱麽?"
"有!"Bernard却斩钉截铁地做肯定回答,"初夏,一开始我确实是很轻佻,而後我们在一起,我也始终没有发觉自己心思。但,我真的爱你。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真的觉得我只是玩玩,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没有察觉?"
初夏叹了口气。
"你没察觉,为什麽要求我察觉?"他说,转身走向门,"反正就是这样了,随你同不同意,我并不想和任何人有进一步的关系。"
出门之後,客厅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初夏看向镜中自己,其实,是带著些迷茫的。

他迷茫,Bernard更是迷茫。
初夏说的话,他其实只能听懂理解一部分,其余的,只能拿笔写下来慢慢研究。
对他而言,初夏很难理解。就算看了这麽多中国原产的情感电视剧,他依然不是很能了解初夏的心情和反应。
他从来没有遇上这麽复杂的人,经历这麽复杂的感情。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那三年中,他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但初夏呢?
可以说是性格因素,但是一般人的话,也不会那麽干脆地走吧,如果是深爱的话。
正如──如果夫妻吵架说重话就要离婚的话,天底下恐怕剩不下什麽夫妻了。
而现在又是什麽情况呢?他允许自己接近他,但是不涉及感情?
可是自己本来就是爱他的啊,这麽硬性规定有什麽用呢?
Bernard完全陷入混乱中。
不过即使是混乱,他心里也有一个念头。
──就算是"不带感情"吧,反正现在可以缠著他和他在一起了不是吗?
爱情,本来也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而产生的吧?
以前,不也就是因为一直在一起,没有失去的危险,生活太过幸福安逸,才没有发现心底的爱意吗?
一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睡觉,暂时挂不上爱人头衔有什麽关系,事实是就好。
单纯的Bernard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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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是Bernard很快感觉到了不满足。
以前没有爱不爱的意识,因此能满足于两人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会觉得很快乐。但现在有了明显的感情需求,对所得就不免奢求了。
然后Bernard才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和初夏深度的交流几乎都没有--当然,不是那种"深度"。
某一方面而言,他确实很了解初夏。初夏的行为和言语他大多都能猜到和理解。但另一方面,他并不真正明白初夏在想什么,对事物的真实感受。他对初夏的了解,是建立在一起生活三年的前提上,而不是真正在生活上思想上的了解。
他开始希望和初夏分享更多,工作的辛苦和无聊,同事的八卦和友情,生活中哪里快乐哪里郁闷,他想知道初夏每一点感受。甚至是初夏眼中的蓝天嫩叶黄花--没错,迎春花开了,春天到了。
部分动物到了春天会渐渐有生理反应,叫做发情。人是万年发情的动物,但春暖花开也格外适合感情交流。Bernard并不希望在眼下这种暧昧不明的局势下表现得太过禽兽,因为他想显示他对初夏的感情而非欲望。于是他尽量克制自己,经常动作亲昵,但不要做到最后一步。
感情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但也最重要,对于现在的他而言。
就当是重新开始追求,每周末都带着初夏出去玩,春天的B市还是有些不错景色的,不去花钱的地方,只要两人一起就好。
这个周末天气格外好,初夏说不想出去,趁着阳光灿烂晒晒被子,正好换被盖。
Bernard当然同意并且帮忙,他们住的房子阳台足够大,晒几床不成问题。
正忙碌着,家里电话想了。初夏接起,却是小池喊他帮忙。
Bernard想跟过去,初夏瞄他一眼:"你留家里继续干活,我一个人去就好。"
现在正是追求期,Bernard当然不会太过霸道。虽然心里酸溜溜的,还是点头留下干活。
把床上被褥搬完就开始晒存货,Bernard只有俩被里,一个厚一个薄,不过初夏柜子里可是放了好几条。Bernard打开柜门,开始运送被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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