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爱我————暗夜行路

玉清担心地看着姐姐，又看着周唯说："我这些天就觉得她不对，从你搬出去住开始，她就没有以前爱说话，有时候就发呆，有时候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脾气有时也不怎么好，饭不好吃了也会发脾气。你知道你妈以前得过那种病，这可别又复发了吧？"
周唯脑袋嗡的一声，看着玉梅，慢慢蹲下身子，问："妈，你感觉怎么样啊？"
玉梅瞅了瞅周唯，忽然往屋子里看了看，又扭过头来看看儿子，问："你爸呢？几点回来？菜得热热......"
这话一出来，玉清和周唯都怔在当地。周唯不由得抓着玉梅的胳膊："妈？你怎么了妈？"
玉梅神思似乎有些飘忽，四处看了看，转回周唯身上时，忽然笑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外地拍戏呢么？你瞅瞅......"玉梅抚着儿子的脸"是不是又瘦了？"
玉清走过来："姐，他特意回来看你的。" i
玉梅脸上挺温柔，看着周唯满是爱怜："大老远的，跑回来干吗啊？"
周唯看着玉梅，忽然不能抑制地把玉梅抱在怀里，声音不能控制得有些颤抖："你别吓唬我啊，妈......"

周唯带着玉梅到医院去了，那是几年前他们曾经去过的医院，是一个治疗精神方面病症的医院。那时的玉梅，时而声嘶力竭地嚎叫，时而呆坐一旁一言不发。
她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周唯曾经发誓一辈子不要让她再进来。
如今，他不得不带着她来了。

原来的那个医生竟然还在，为玉梅诊治了一下，问了些问题。私下跟周唯说："你母亲现在有些要复发的迹象，别再让她受什么刺激，让她平和，也尽量不要提及以前发生的事......"
拿了些药，带着玉梅离开那家医院，要定期复诊。

在车上的时候，周唯问玉梅："妈，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间，您觉得寂寞啦？"
玉梅说："没有啊。"
"等我拍完这部戏，咱们去海边玩玩好不好？"
"行啊。"玉梅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周唯看着几乎喜怒不形于色的母亲，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小满看着憔悴无神的周唯，很心疼，他很想帮帮他："大叔，我看我过去看着阿姨吧？有什么事情，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别担心，我想，这不一定是复发，可能这阵子，天气不好，人容易心情不好啊......反正，我会多去看看她。她喜欢什么啊？让她做点喜欢的事，分散分散精力好不好？"
周唯眼神忽然一亮："她很喜欢画画，以前总爱画这画那的。"
"好哇，那让她再画画吧！"小满也像找到希望。
周唯搂着小满，喃喃说："你知道小满，我就剩我妈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看着她再有任何事情，这个世界本来对她就不公平，我要让她快快乐乐的。"
"嗯......我帮你.......让她快乐。"小满扭头看着周唯"大叔，你也要高高兴兴的。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事！"
周唯吻上小满的嘴唇，几乎贪婪地享受着小满嘴唇的柔软......

小满真的开始置办起了玉梅重新开始画画的事，买了好多画画的用具，水彩，油画棒。他会带着玉梅去外面景色优美的地方画山水，人物，画花鸟鱼虫。起初，玉梅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后来，玉梅画，他也跟着画，画出来的东西和玉梅的一比，让玉梅哈哈大笑。
玉梅的笑容多了起来，玉清也高兴。但是，始终有什么东西，梗在玉清的心中。这天，她终于问："小满，你姓什么啊？"
"姓越。"
"越？"
"是啊，越南的越。"
玉清笑"这个姓还挺少见的。"
小满说："是啊。"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有妈妈。还有......"想了一下，小满说"一个哥哥。"
"噢......"玉清笑得爽朗起来。轻松说"你对周唯还真尽职啊。"
小满笑着说"周唯的事就是我的事。"
玉清点头，没有过多的想话里的意思。
不时看着小满，玉清仍然回想，这个男孩的眉眼跟那个女人真像啊。

小满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精力充沛了，也许真的是上次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身体。他有时觉得很虚，有时会小小发一次烧，但是，似乎又没有大碍。
腿倒是在慢慢恢复，至少，他应该不会变成瘸子。

说起瘸子，小满想起方方来，方方明目张胆地挑衅。不时打电话来，跟小满说他和周唯以前恩爱，跟他说他在周唯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还有，周唯为了他考了三年电影学院。
小满听着，倒是挺高兴，因为他可以知道更多周唯的事情。
原来，周唯的爸爸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自杀的，那时，方方还曾利用自己家的关系，甚至用了自己所有财产，想把那件事摆平，但是，没有成功。也许，因为那样，周唯才特别感激方方吧。
小满特别羡慕那些可以帮上周唯的人，于他自己，他似乎什么大事都做不了，只能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出点力。
对于这一点，小满一直觉得他对不起周唯，他很没用。

于是，他特别卖力地帮周唯的妈妈，希望她快乐，希望她高兴。
但是，有一天，小满正笑着跟玉梅说什么的时候，玉梅突然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猛地扬起手，给了小满一个狠狠的嘴巴。
小满的脸是木的，他怔怔地看着玉梅，玉梅狠狠地看着他说"你去死！"
小满小心地问："阿姨，您怎么了？"
玉梅没有休止，抡起雨伞就劈头盖脸地打，小满只是不停地问："阿姨，您怎么了？"他没见过突然爆发的精神病人，他记得医生好像说过，这样的病人需要偶尔的发泄。
玉梅平常那么温柔，犯病起来却如此吓人，但是，小满很难受，因为，她真的在发病了.......这不是正常人的举动。
小满没有躲，玉梅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她怔在那里一阵，然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小满，小满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轻轻叫："阿姨......"
玉梅看着小满，上下看了看他有些发抖的身体，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小满。"

小满回家了，越风华一看见他，要气不气的样子："你多久才回来一趟？！"
"越阿姨，我有点事，才回来晚了。"
越风华打量儿子，表情慢慢就变了，眼圈也红了，看着小满"你脸怎么都尖儿了，又给我瘦了！在外面就是不行，你自己都不会做饭！他会做么？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啊，爱啊！小小年纪的，你跟个男人在一块儿，连女的都没碰过你就知道你喜欢男人啊！死孩子！"
小满想起了玉梅，又看看眼前的越风华，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应该珍惜现在这个妈。

两个人围着小桌吃着越风华弄得菜，原来，她做菜还真的不错，普通青菜也炒得有滋味，更何况，她还做了一条红烧鱼。
小满吃了大半条鱼，越风华又给他盛了一碗饭，瞟着他说："知道你妈做饭好吃了吧？以后给我多回来，就能多吃好吃的！"
小满嗯了一声。

吃了饭，越风华几乎把小满扒了个精光，非要给他洗衣服。一边洗还一边说："以前洗着衣服，有男有女的，才好么。现在洗来洗去，只有我的衣服，真是没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小满往院子里看去，赫然看见自己没带走的衣服，也被越风华洗了挂在院子里了。
他蹲在越风华旁边，轻轻叫了一声："妈......"
"干吗？"
"我没事就会回来的......"
"这还差不多！"越风华高兴起来。问"他对你好不好啊？"
"好。"
"好怎么还瘦？"
"我以前也瘦。"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越风华瞪他"那他怎么对你好啊？"
"我喜欢他。"
"切！"越风华扭了衣服，一抖，到院子里去晾了。
小满跟出去，刚要说话，赫然门一响，陈中亮走了进来。小满有好久没看见陈中亮了，这一见，却发现陈中亮一身灰败，以前唯一的那些精气神似乎也被抽光了。
他看到小满，也是一滞，随即眼神里像是充满了希望，他直直地看着小满。小满叫他："亮哥！"

陈中亮克制着自己见到小满的澎湃心情，故作自然地说："小满，你回来拉？好久不见啊！"

晚上睡下的时候，似乎有预感似的，窗户上笃笃敲了两声，小满打开窗户，露出陈中亮的脸，陈中亮像傍晚一样怔怔看着他，慢慢说："小满，我想你想得要死了。"
39

小满很少看到陈中亮哭，即使，他唯一的亲人－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可是，这个夜晚，在小满的窗外，在他说出‘我想你想的要死了'以后，他突然哭了，是那种不能抑制的哭泣，小满看着他纵横了一脸的泪水，猛地就从房里跑了出去。

他跑到陈中亮的面前，陈中亮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把他搂在了怀里。
他哽咽着声音说："小满......在我抑制着自己不去找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那么不能没有你......小满......"
小满拍拍他的后背。
陈中亮说："我爱你......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我早知道，不会一直那么对待你....."
这是陈中亮第一次跟小满说爱这个字。他说他如果知道他不会那样对待自己，如果，他早就知道，他用别的方式对待了自己的话，自己和他，又会走到哪里？
"亮哥。那天，有人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哪......我说，我有妈妈，还有一个哥哥....."
陈中亮的身体显然颤抖了一下。他抱紧小满，哽咽说："我想你，小满。"

月光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月亮就像当初的一样，照耀了他们10多年。

他们到了一个露天的夜市，陈中亮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似的。小满记得，陈中亮还是很愿意打扮自己的，但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这么不修边幅。
小满知道他爱吃羊肉串，一个人能吃20串，于是叫了人烤，还有腰子，陈中亮第一次吃大腰子的时候，小满几乎吓了一跳。
陈中亮一边吃一边看着小满，他眼神时而直直地注视着小满，时而又有些躲闪。
小满看他那副样子，想起白天越风华曾经跟他说过，陈中亮最近不学好，前阵子还有几个人闯进门来，在他家大肆拿走了好多东西。越风华还撇着嘴说，不夸张地说，陈中亮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电灯泡了。
小满看他吃羊肉串几乎都不嚼，不由得问："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陈中亮像是一惊，看了他一眼，又说："没什么。"
"怎么有人去家里捣乱啊？还把你东西都搬走了？"
陈中亮神情一阵恍惚，忽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也吃不下去了，猛地喝了口啤酒，又死死盯着小满问："如果有一天，亮哥不在了，你会想我么？"
"你要去哪儿？"小满听出话音不对，紧张地问。
"不去哪....."陈中亮似乎平静下来"就这么一说么。"又抬头问"到底会不会想我？"
小满探寻着他的表情，说："会。"
陈中亮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个答案，那个‘会‘字传到他耳膜开始，他便说不出话了，表情也不平静，小满看到他的嘴角有些颤抖。半晌，陈中亮说：
"他妈的，不能再哭了，今天已经很跌份了。"

两个人走进大门口，各自走回自己的屋子，陈中亮忽然问："那人怎么样？肯定不会欺负你吧？"
小满说："不会。他对我特别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陈中亮说。
小满冲他笑，他要走进屋子，陈中亮又叫住他"满.....把亮哥对你不好的事忘了......想着我的好.....如果有的话....."
"嗯。"小满嗯了一声。
"有我的好么？"
"有。"小满又答。

陈中亮像是满意了，转身回屋了。小满倒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下。他不知道陈中亮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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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想堵在陈中亮出去之前问个清楚，谁知道，他已经早早地走了。从他窗户看进去，满屋狼藉，几乎一点也不像他曾经去过的那个房间。

到了斯文那里，斯文刚刚开店，看着小满过来，快活地招呼他。小满扬了扬手里的包子，特意给她买的。斯文哈哈笑着从袋子里拿出包子就吃了起来。
小满擦着桌子还有衣服架子，斯文边吃包子边看着墙上的照片，突然哈哈大笑
"你瞅瞅方方这副嘴脸，拉着你拍照，还捏着你下巴，自己下巴都歪了还不知道。"
小满笑"方方特别逗。"
斯文扭头说："有你这么形容情敌的吗。"她凑过来，问"这么久没看见周唯了，你想不想他？"
小满脸红，说："还成。"
"成个屁啊，天天拿着你的电话，生怕错过一个短信。"斯文不怀好意地把包子吞了，又问"方方在他身边，又那么主动，你怕不怕？"
小满摇头。
"少骗人了，不担心才怪。"
"大叔喜欢谁，就在谁身边。他喜欢方方，我就祝他们开心。"
"你这么说不是自卑，就是还不够爱你大叔。"
"我爱......我只是希望大叔要的就是他喜欢的。我就是希望大叔一切都好，都顺！"
"小满......"斯文摇摇头"这样可不行，这感情是两方面的，不是他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你喜欢他的话，要不顾一切地去抢，让他知道，你没他不行，知道不知道？！你看方方，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要把周唯弄到手，你这个样子，怎么是他对手啊？"
小满停了手里的活，似乎想了什么，随后看着斯文说："我就是希望大叔顺心！"
斯文继续摇头，又吃了一个包子。

小满再去周唯家的时候，门没有敲开，他记得，这个时候玉梅应该在的。
转身走了回去。

玉清从窗口看着小满离去的背影，正好电话响了起来，是周唯，他问妈妈怎么样，然后又问小满是不是来了？
玉清听到周唯提起小满，不由说："周唯啊，叫你那个助理，以后不用来了。"
"为什么？"
"怎么说呢。你知道那年那个女的吧？小满和那个女的长得有点像。你那时还小，没有正面见过她，我是见过的，小满的眉眼，跟她7分相似呢。你妈上次犯过一次病，盯着他就打啊。所以，为了避免再刺激你妈，就别让他来了。当然，小伙子真的不错，你妈好的时候，也呵呵笑的。这不是怕....."
周唯在电话里闷闷说："我知道了。"

周唯跟小满打电话说，玉梅跟玉清回她家去了，最近不用去了。然后忽然问："我妈打过你是么？怎么没跟我说？"
小满说："没什么的，有什么好说。"
周唯叹口气："你为什么什么都憋在自己那儿？我是你什么人了，你还什么都不告诉我？"
"有些事，说出来也让别人担心，不说，也就过去了么。"
"以后，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周唯决断地说。"我不想你受委屈。"